大周朝新皇登基一般都是先写诏书祭天拜地,再昭告整个风云大陆,整个仪式隆重而又奢华。
但数日后的登基仪式上,南宫天泽并没有为此大肆宣扬和铺张,只是沿用历来的仪式,去繁化简,省去祭拜天地、告祭祖先这些大礼,直接举行登基大典。
秦未央是女性,即使身为宁王殿下的正妃,也是不允许被参加登基大典的。
但是,咱们的宁王殿下看得出秦未央想去见识见识,直接就吩咐璇玑拿出早就为她紧赶着量身定制好的命妇朝服,穿戴好,直接乘车入宫。
这几天秦未央在宁王府里被限制了自由,因为南宫夜发现了她手腕被烫伤的事,直接就霸道地不让她再出门了。于是乎,她只能在无尘轩里静养,这几天,她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
本来还纳闷怎么不见璇玑和陈嬷嬷,没想到,是被南宫夜叫去帮着记录朝服的尺寸了。
“殿下,你不怕人说你是色令智昏吗?”秦未央心里偷笑着,南宫夜竟然早早地就为自己赶制出了大典礼服,他是真的了解自己的。
只不过,殿下呀殿下,天下悠悠之口,你不怕吗?
但凡重权在手的人,都会害怕世人对他的评价吧?南宫夜,你真的一点都无所谓吗?
“那你不怕他人说你是贻误本王的祸水?”南宫夜淡淡反问,并没有因为秦未央这句调笑而做出什么明显的反应。
只是略微抬眼看向她,见她眼底都扬来一抹调戏的意味,他不由得发现,这个以前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小女人,竟敢在自己面前耍笑,有点皮。
不过,这似乎是自己纵容出来的。
“我才不怕呢。”秦未央一点也不担心,落在她身上的说法和舆论多了去了,是祸水又怎么样?因美获罪,扬名千古,也是一种认可。
而且,南宫夜这个问题很已经给出了秦未央回答。
正因为他不怕,也知道秦未央不怕,才反问了回来。
原以为秦未央会说些什么,可是,她却只是正面回答了一句而已。
有些话,不需要多说。
他们都不怕舆论,也不会管别人说些什么话心里又怎么想,只有能够抛开俗世的人,才能够超脱俗世之中,去做那些惊天动地之事。
太过纠结红尘的人,反而会被束缚其中,难成大业。
“只不过……”秦未央蓦地想问一问南宫夜,虽然这些问题十分可笑,但她还是想问,即使得不到答案,“殿下,如果这个风云大陆容不得我,你会怎么做?”
秦未央以为南宫夜并不会回答,因为就连秦未央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了。
只不过,南宫夜却还是淡淡地开了口,只吐出两个字来:“灭世。”
灭世……
如此简短的两个字眼,从他如此单薄的唇中冷然吐出,秦未央都有些恍惚。
不由得,她望向南宫夜的眼神认真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仍然是一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但是,他的眼底却露出了鲜见的波澜。若有若无,仿佛只要秦未央挪开了眼睛,就会消失不见了。
这家伙,心情不错吧?
不然,自己的这些问题怎么会引起他眼中的波澜呢?
可秦未央不管那么多,她继续追问,“如果是天……”
话还没问出口,南宫夜已经夺过了她的话,再次用两个字做了结语:“逆天。”
秦未央只觉得双耳被一记惊雷震得什么也听不清了。
只能看得到身前的男人,一身玄黑色的朝服,金线绣着团龙密纹的式样,那表情就如同这金线所绣的图案,稳固不动,漠然不变。
可是,秦未央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冷漠的面容之下,也有些许的变化吧。
曾经她在心里疑问过,一个连钻心疼痛都不怕的人,会被什么样的疼痛而牵扯出丝丝动容。如今,秦未央或许有了答案。
阿夜,我喜欢你对我的破例,喜欢你对我的与众不同。
沉默流转在这比起一般马车还要大上一倍的豪华车厢里,车外的檐上,风铃微响,传出悦耳悠扬的铃音,婉转入耳,敲动着秦未央的心弦。
满心里都安放着沉甸甸的东西,彼此已经无需多言。
能得到南宫夜灭世逆天四个字已经足够了,即使未来,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做到,秦未央也不会难过。
她是个容易被满足的女人,也是个切实际的女人。
承诺在听来的那一刻十分美好,因为说的人很真诚,听的人也很认真。但未来无法预料,也许此时此刻的事都会被改变。秦未央早先做好心理预设,未来即使事与愿违,她也不会生怨生恨。
她可以不要承诺,但她拒绝欺骗。
只要南宫夜一刻的真心,就足矣。
大典即将开始,宫里宫外都是大队人马分列成行,当南宫夜领着秦未央抵达金銮殿之外,南宫夜先行下车,却没有直接走上白玉步阶,反而转过身,将马车里的车帘掀开,伸出手去——
这是怎么回事?
车里还有人吗?
是什么人,还需要尊贵的宁王殿下及摄政王亲自去扶?
在金銮殿外等候的王公贵族、侯门世家以及文官将士们这少说几百号人都纷纷跪下迎接南宫夜,顺便低着头侧目,紧盯着看接下来会从车里走出何等人来。
一只莹白的手搭上了南宫夜的手掌,随后从车厢里探身而出的身影,足以令所有人都为她震惊。
全场安静了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其中有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秦未央了,可再次见她,还是会被她惊人的美貌所袭击。
从前她喜欢穿浅色的简单款式,那是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而此时此刻,她盛装出席,华丽贵气,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明艳美。
让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看着南宫夜将秦未央搀扶下车,众人心里不由腹诽道:宁王殿下,真妻奴也!
可是呢,随后,这些人却又皱起了眉头。
在接受了秦未央美貌的袭击之后,他们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新皇即位的大典之上,怎么可以出现女子?!
变了,都变了!
一个是宁王殿下竟然破格带宁王妃出席大典,一个是新皇陛下竟然横空诏令女官在朝共议国事!
才下了马车,秦未央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杀。
估计,他们都无法想象,新皇即位的典礼上,竟然会出现女子的身影吧?
更何况,接下来他们这些男人还要与霍长歌为首的女官共同上朝……
真是变了天了!
然而,他们能说什么?敢怒,却又不敢言!
或许新皇他们可以惹得起,但是这个宁王殿下权势通天,更是当朝摄政王,谁敢惹?
他们也只好闭紧嘴巴。
对于这个问题,秦未央还是很能够理解的,毕竟这是千年前的封建社会嘛,观念转变不过来,也是正常的。秦未央并没有因为这些目光而不快。
不管怎么样,至少,她是宁王殿下的王妃,更是未来皇族的摄政王王妃,他们都是服务于皇族的臣子而已,君臣之间,终究各有壁垒。
南宫夜已经到了,这即位大典也要开始了。
在礼乐齐鸣声中,南宫夜大大方方地牵着秦未央的手,迈上红毯铺就的百米长路,径自走向金銮殿之中。
一步、一步、一步。
走得又稳又慢,秦未央也步步紧跟,昂首挺胸,丝毫不怵。
她也是在这个异世见过不少大世面的人了,对于这种盛典,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无非就是出席而已。
而且,有这个男人站在她身边,就算全场的人都要与自己为敌,秦未央也不会害怕。
她只是微微扬起一个笑容,跟着南宫夜步入金銮殿。
南宫天泽作为新皇坐在金殿主座正中,而南宫夜便坐在主座左边的空座,不过,南宫天泽没料到秦未央也会出席,并没有准备她的坐席。
可南宫夜却没反应,直接牵着秦未央的手,与她一同落座了下来。
震惊!
不止是纷纷入场的王侯将臣震惊了,就连南宫天泽也震惊了。
这……南宫夜竟会让自己的王妃与他同坐!
摄政王的御座之上,竟然会坐着一个女子!
南宫天泽无法理解,即使再爱一个女人,可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皇叔他……是否太过宠溺秦未央了?
不管他人眼色和目光,南宫夜依旧冷面以对,而秦未央,也坐得十分淡然自若。
随后,从侧室走出的霍长歌,换上一身女官制服,手握两道诏书,直接站在御座旁,对下宣召,众臣叩拜,仪式繁琐得秦未央并没有心情留意。只知道,在一炷香过后,便听到霍长歌宣读另一份更改年号为“庆历”的诏书,由此,这个仪式就差不多完成了。
从今往后,南宫天泽就是大周朝新即位的庆历皇帝。
霍长歌也实现了她入仕金銮的心愿,不管是谁再有意见,她这个女官也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而南宫夜便成了大周朝唯一的摄政王,统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