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尘与初白鲜少因事争执,听他态度如此坚决,喉结动了动,想说出真相,可转念一想,担心初白以为他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停了口,转而问道:“你我十多年的兄弟,你这是要公然与我为敌?”
初白眼中掠过一丝犹豫,随即坚定了目光:“如果三皇兄再对母后出手,再欲染指心之,那臣弟绝不会袖手旁观。”
北洛尘的脸色瞬间白了白。
初白看一向敬重的北洛尘变了脸色,心中生出些许愧疚,强装镇定地道:“既然话已至此,臣弟希望三皇兄好自为之,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鞠了一躬,不等北洛尘回应,自顾自地离去了。
北洛尘见此,脸色越发的阴沉。
今日真是让他又喜又凄,喜的是野丫头没死,凄的是他一日之间竟失去了所有他在乎的人。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怎么也忘不了沈念兮决绝离去的背影,神情落寞地站在桃林中,直到天色渐黑,才脚步踉跄地离开了桃林。
而沈念兮受的打击并不比北洛尘少,虽精神恍惚,但仍凭借着本能回到了集云阁。
她刚踏入相思院的门口,正在打扫院子中落叶的秋儿,望见她肩头上溢出的血迹,惊呼道:“阁主,这是怎么了?”
沈念兮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眼中没有任何的神采。
秋儿慌了神,摇晃着沈念兮的身体,再次唤道:“阁主,阁主!”
沈念兮仍是无神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秋儿的心更慌了,一把扔下手中的扫把,向相思院外跑了出去,嘴里惊慌失措地喊:“六月,不好了,阁主她出事了……”
不一会,六月就被秋儿半拖半拽的给拉进了相思院,望见沈念兮这幅模样,也是一惊,轻轻地拍了拍沈念兮的肩,担心地唤:“阁主……”
沈念兮这才回过神,缓缓地转眼,看向身旁的六月,沙哑着声音说:“六月,你说得对,他真是一直在利用我……”
六月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事,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样,从未见过沈念兮这么黯然神伤,看着她肩头的伤,小心的把她搀扶在大槐树下的石椅上坐下,转过头对秋儿说:“秋儿,去拿些金疮药和纱布来。”
“嗳!”秋儿连忙应声,从沈念兮的寝室中拿出了一个药箱,放在了石桌上。
六月打开药箱,从内拿出纱布和金疮药,极其小心的拉开沈念兮的衣襟,替她处理好伤口后,安慰道:“阁主,您不必为了那人难过,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也是件好事,趁着情根未深,了断了这情吧。”
沈念兮心中升起了几分悲凉。
断了这情?
她怕是早已情根深种,想要拔出,恐得伤筋动骨了。
不由感慨道:“我此生作何事都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唯独这次遵循本心,却抵不过人性的残酷,小时候我就明白,这世上没有比人性更残酷的东西了,现在长大了,我似乎忘记了什么叫人性,今日真是狠狠地打醒了我,告诉了我什么叫人性的残酷。”
六月心疼地望着沈念兮,叹了口气道:“阁主,您也不用太伤心了……”
沈念兮心痛得犹如刀绞,挥了挥手,示意六月与秋儿退下。
六月担忧,不愿离开,请示道:“阁主,现在也快入夜了,您一定一日都没吃过东西吧,不如属下给您弄点吃的。”
沈念兮没有胃口地摇头。
六月见此,眼中的担忧更甚,换了个方式说:“阁主,就算您不吃东西,怎么也得回去休息吧,明日是您的生辰,三七还说给您准备了生辰礼物,您也不想他看见您这幅精神萎靡的样子吧?”
沈念兮听了此话,才微微抬了眼,有些恍惚地应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六月见此,也不好再劝,担忧地望了沈念兮一眼,带着秋儿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相思院。
不知不觉间,夜色慢慢降临,夜空中,阴云遮蔽了圆月,整个相思院黑暗无光,唯有走廊上的一盏盏灯笼发出的微弱亮光,照亮了沈念兮惆怅的背影,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大槐树下,烛光拉长了她的影子,显得那么的孤寂悲凉。
不多时,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下,夜空中下起了倾盆大雨。
她仍一动不动的坐在大槐树下,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衫,任由包扎好的伤口,鲜血再次蔓延开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冷却。
不爱便会不恨,可此刻她的脑海中,却怎么也驱散不掉北洛尘的影子,明知他利用了她,明知他不信任她,却依然无法自持地想着他,真是自取其辱!
感受到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身上,她双眼渐渐朦脓,泪水就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又在这雨夜中坐了许久。
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这是她在告诫自己,从今往后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夜空中,大雨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风雨一波又一波的袭来,虽然浑身打着冷颤,唇青脸白,但却倔强的不肯离去。
不远处,北洛尘站在相思院的墙头上,看着沈念兮被雨水侵袭的身体,心中一痛,一跃而下,朝她走了过去,将手中的纸伞打在了她的头顶上。
沈念兮察觉到大雨停歇,微微抬眼,正对上北洛尘深邃的双眸,一时怔住了。
他怎么会来?
静默半响,她自嘲地笑了:“怎么,太子殿下又想来搅乱我的心扉?”
北洛尘眼中满是痛楚,无措地轻唤:“心之……”
沈念兮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后说:“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你了,既你弃了我的信任,那我也该弃了你的,两不相欠,才是你我最好的结局。”
北洛尘闻言,只觉喉间一阵发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竟主动放下了自尊,道起了歉:“心之,我知道今日是我做得过分了,我对你道歉……”
沈念兮决绝地打断了北洛尘的话:“晚了,之前我一直想方设法想杀了你,如今我却不想了,我对你无念无怨无恨,只愿此生与你不复相见。”
说完,她不再看北洛尘,径直转身离去。
北洛尘的眼里闪过惊慌,一把扔下手中的纸伞,从后抱紧了沈念兮的身体,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别走……”
沈念兮听着身后北洛尘传来的声音,感受到北洛尘有力的臂弯,浑身一震,心中刚刚筑建的堡垒一点一点地碎裂,她用力地挣脱开了北洛尘的怀抱,直直地望着他说:“好,既然殿下这么执着,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北洛尘眼中瞬间有了光彩,忙问:“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沈念兮面无表情的从头上拔下了发簪,对准了北洛尘的心口,语气冷寒地说:“那便把心掏出来给我看看吧,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红色的,如果是,我就原谅你!”
北洛尘僵住了身体,察觉到沈念兮是想杀了他,刚刚燃起地希望骤然落下,又堕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沈念兮见北洛尘不出声,似乎早已料到如此,扯出了一个嘲讽地笑:“怎么,太子殿下不愿意?”
缓缓转身,她淡淡地的扫了一眼北洛尘,:“既然殿下不愿意,就请赶快离开,否则您夜闯集云阁,就别怪我告您擅闯民宅之罪了。”
说完,她又欲离去,可脚步刚抬起,手腕便被北洛尘握住,他抓起她的手,猛地将簪子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中!
沈念兮顿时惊异,瞬间反应过来,速度极快地抽回了手,但仍没能阻止簪子没入北洛尘的胸膛,看着手中带血的簪子,她彻底慌乱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喊:“你疯了!”
北洛尘捂着自己的心口,鲜血染红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望见沈念兮眼中的忧色,他扬起了一个虚弱地笑:“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你……”沈念兮一时失了声。
不明白北洛尘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取得她的原谅,难道他就这么笃定她不会真的杀了他?
脑中陷入了剧烈地挣扎,慌乱之下,她提步就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个男人,不然一定会再次被他蒙了双眼,失了心智。
可刚想动作,北洛尘沉重的身躯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