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馆后,沈念兮沿着马车留下的车轱辘印追去,在跟过几条街后,终于在一条偏僻小巷里看到了马车的踪迹。
小心的跟在马车后,她自知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和马车前的十几个捕快正面迎战,略微思考后,以街道旁的房柱为支撑,跳上了房顶,轻柔的一跃,落在了马车顶上。
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马车前行进着的捕快们,确定他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从怀中掏出医馆里顺走的碾盘,手臂一挥,车顶瞬间开出了一个大洞,木板哐当一声,砸向了靠坐在马车内的北洛尘。
被不知明的物件一砸,北洛尘的头顶传来一阵刺痛,捡起掉落在软垫上的圆形木板,茫然的捂着头向上看去,竟惊见马车顶上破了一个大洞,惊慌之下,正想叫人,却被沈念兮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她用脚勾着车顶,倒挂着凑近北洛尘,在他耳畔低语:“跟我走,他们有问题。”
“什么?”北洛尘困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沈念兮,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在医馆中疗伤,而出现在他的马车顶上。
“来不及解释了,再不走一定会被他们发现!”沈念兮伸出手,焦急地看着北洛尘。
北洛尘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带走他的人有问题,可他们是朝廷的人,怎么会对他不利?
沈念兮的手虚无的停在半空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到她以为北洛尘不会相信她的时候,一只小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沈念兮心中一喜,也握紧了北洛尘的手,用力一拉,带着他落在了马车顶上,看准了酒楼前停靠着的一辆满载稻草的木板车,抱着他跳了下去!
成功的掉落在稻草推里,沈念兮担心被捕快们发现,以最快的速度在她和北洛尘的身上盖上了稻草。
被稻草掩埋,北洛尘压低了声音问道:“野丫头,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的?”
“我其实没听到你们说什么,只听到他们说我救了你,可他们怎么知道我救了你?”沈念兮说。
经她一点,北洛尘这才恍然大悟,他方才一听到母妃来了,高兴得忘乎所以,居然连这么大的漏洞都没有发现。
细细一想,那些捕快的确到处都是破绽。
母妃身居后宫,怎么会贸然出宫,就算真的要探查他的下落,也不会派一个小小县衙的捕快来接他。
正想着,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一股湿润的感觉,他伸手一摸,透过稻草的缝隙看清楚了手上的液体。
那是血!
略微一想,他明白了过来,这是从野丫头背上流出来的血。
虽然落在稻草里不会发出声音,但是野丫头背上的衣服早已被大火烧毁,现在伤口又被稻草磨蹭,一定十分痛苦!
“野丫头,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北洛尘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念兮,低声问道。
沈念兮一怔,这个问题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搪塞道:“你不是说过要娶我吗?”
就算北洛尘只有九岁,也听出了沈念兮话语中的敷衍,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却半分也笑不出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走吧,要尽快离开景阳镇。”确定捕快们已经走远,沈念兮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挪动着走下了木板车。
那群捕快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计不成定会再生毒计。
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上次叔父也说不能留他性命。
他自称殿下,难道是某个王公贵族或是天子之子?
虽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甩开心中杂乱的思绪,她带着北洛尘向镇外走去。
与此同时,瘦高捕快一行人,也发现了北洛尘消失在了马车中,震惊之下,杀了个回马枪!
沈念兮本就身受重伤,又带着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能抵得过他们的脚程,最终两人在小镇外的一条江河前,被拦住了去路!
“沈念兮,交出那孩子!”瘦高捕快此时已经不再伪装,面露凶相的剑指沈念兮喝道。
“呵呵……”听瘦高捕快念出自己的名字,沈念兮突然笑了,笑容悲痛欲绝,万念俱灰。
原来他们是叔父的人。
看来她和这孩子的命运,早已被捆绑在一起,无论如何,叔父都不会放过他们。
笑毕,她站直了身子,看着对面瘦高捕快一行人,眼中厉芒乍现:“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应该知道我是谁,就凭你们也想杀了我?”
言罢,她左手一挥,袖中隐藏的几十根银针,瞬间如利箭般直射而出!
瘦高捕快没想到沈念兮身怀暗器,慌忙提剑阻挡,虽他侥幸避过了攻击,但他身后动作稍慢的十几名捕快,却全部被银针毙命!
见此,瘦高捕快惊怒之下,挥动起长剑向沈念兮发起了杀招,下手十分阴狠毒辣!
沈念兮忙提起碾盘阻挡,一边后退,一边拆解着瘦高捕快的招式。
瘦高捕快眼看在沈念兮的手中讨不到好,剑锋一转,忽的刺向她身旁的北洛尘!
沈念兮瞳孔一睁,左手迅速拉住即将刺入北洛尘胸口的剑刃,右手成掌,一掌把瘦高捕快拍了出去!
瘦高捕快重重地摔落在捕快们的尸推中,手上摸索着掉落在地上的一把长剑,顿时计上心头,捡起长剑,对准北洛尘就投掷了出去!
沈念兮正查看北洛尘是否受伤,一晃神,便惊觉身后剑气袭来,脚步下意识的转动,将北洛尘护在了背后!
顷刻间,心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利剑以极快的速度刺入了她的胸膛,一声闷哼后,她无力地向下跌去!
“野丫头!”鲜血映红了北洛尘的眼,他望着沈念兮难以置信的惊呼。
沈念兮跌落在沙地里,低头望着身上溢出的大片血迹,眼角的血纹渐渐浮现,缓缓伸手,她擦拭去北洛尘眼角的泪珠,惨白的嘴唇上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你别哭啊,这次我可没有蜜饯给你了。”
“你是不是傻,都伤成这样了,还……还……”话到一半,北洛尘已经泣不成声。
远处,摔倒在地上的瘦高捕快见沈念兮已经无力反抗,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提起长剑,一步一步地向两人走了过来!
意识逐渐模糊,沈念兮瞥了一眼逐渐逼近的瘦高捕快,颤抖着双腿站了起来,对北洛尘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救你,现在我回答你,那是因为,你是我人生中,唯一的羁绊……”
话音一落,她骤然转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不远处的瘦高捕快,抱着他的身体,跃入了波涛汹涌的江水之中!
“野丫头!”北洛尘心头巨骇,慌乱地伸手去拉沈念兮,可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江水中,没了踪迹。
“不……”他喃喃自语,不愿相信这么残酷的事实。
他要去找野丫头,野丫头一定没事的!
想着,他提起脚步就往江里冲!
“三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千钧一发之际,德妃娘娘的弟弟,忠武将军公孙则带着一队人马及时赶到,抱住了正欲投江的北洛尘。
“公孙将军你放开我,野丫头掉下去,她掉下去了!”北洛尘剧烈地挣扎着。
公孙则看着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北洛尘,满心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忽的扬手给了北洛尘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道:“三殿下,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里只有遍地的尸体,哪有什么野丫头,就算真有什么野丫头,江水深不见底,她也绝无活路!德妃娘娘刚刚薨了,她的灵堂还无人守候,你竟这里寻死觅活,你叫她九泉之下如何心安!”
“你说什么!”北洛尘身子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
“末将是说,德妃娘娘已于昨日病逝。”公孙则沉痛的说。
“不会的,母妃她一向身强体健……”北洛尘恍惚的摇头。
“三殿下,连你一个九岁孩童都能察觉到其中的问题,末将岂会不明白德妃娘娘死的蹊跷,但势单力薄,无力查清真相,若连殿下都这般疯言疯语,那娘娘就真的死不瞑目了。”公孙则道。
北洛尘这才相信他的母妃真的离他而去了,绝望地瘫倒在地,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的冰冷刺骨的江水,想起野丫头死前的笑容,心头似被无数利剑撕扯,痛的无法呼吸。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任性离宫,如果不是他没有陪在母妃身旁,野丫头不会死,母妃也不会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任性,他的无能。
是他害了她们……
悲痛绝望的瘫坐在地上,也不知多了多久,他才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原本清澈纯净的眼中,只剩下如冰的冷漠。
自今日起,从前的那个北洛尘再也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一个为了复仇,不惜付出一切的冷心之人。
野丫头,母妃,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杀害你们的罪魁祸首,为你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