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兮听出了皇后话中的深意,假装糊涂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连小小的鲑鱼也心生不忍,真是女子典范。”
皇后温和一笑:“左姑娘不也是个善心之人,本宫听闻你还收容了许多永州的灾民。”
说着,她话锋一转,别有深意的说:“虽天灾不可掌控,但人祸却可避免,左姑娘平日行事可要万分小心,若不小心伤了性命,大成岂不是少了一位奇女子。”
沈念兮心中一惊,但并未流露出惊慌,冷静地回:“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民女卑贱之身,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皇后闻言,有些诧异的望向沈念兮,又笑道:“左姑娘年纪尚轻,自然行事意气些,殊不知一人身死连累全族,若你出了事,你身旁的人该会有多悲痛欲绝。”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暗藏杀机。
沈念兮不由眸光一沉,皇后这是想用集云阁所有人的性命威胁她!
还未定下神,又听皇后道:“就比如这鲑鱼,一人为首,整群小鱼便跟着逆流而上,这旅途中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又会失去多少同伴,谁也无法预料,若当初为首之人选择正确的道路,又岂会无端生出波澜。”
说完,皇后饶有深意地望向沈念兮,拖长了语调:“左姑娘你说是不是?”
沈念兮听皇后这么说,明白过来皇后今日赐宴,原来是想拉拢她,可她并不想被任何人操控,想了一会,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民女受教了。”
“只是民女觉得,就算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如果让民女来选择,民女不会选择逆流而上,也不会选择另外一条道路,民女只想在广阔的大海中安稳度日。”
皇后皱紧了眉,原本柔和的目光也凌厉了起来,声音发冷:“人的命运尚且不能掌控,更何况是一条鱼,左姑娘难道就不担心会成为盘中之餐?”
沈念兮自嘲一笑,把事情放到了明面上来说:“皇后娘娘,民女早已成为了盘中之餐,本无意掺和吴州一事,却仍被搅进旋涡,您觉得民女有选择的余地吗?”
“若本宫给你选择的余地呢?”皇后目光紧锁着沈念兮。
沈念兮一愣,犹豫了起来。
她现在和太子的关系剑拔弩张,如果依附皇后,的确能暂时保证她的安全。
但这个皇后似乎也不简单,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稳坐中宫二十年的皇后,她的心思难道又会比太子的更容易猜度?
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到另外一个坑而已。
思虑片刻,她出声拒绝:“多谢皇后娘娘抬爱,民女惶恐,只想守着集云阁安稳度日,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望向沈念兮的目光中满是错愕,寻常人若有机会和一国之母交好,都是巴不得贴得紧紧的,她倒是避如蛇蝎。
“既然左姑娘无意,本宫也无谓勉强,但本宫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若你哪一日改变主意了,尽可来找本宫。”
聪明的人永远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皇后显然深谙此理,不仅没有责怪沈念兮不知好歹,反倒热情的和她用完了晚膳,还贴心的派了一个小宫女,准备送她出宫。
“那民女就先行告退。”沈念兮俯身行了个万福礼。
皇后从身后的小宫女手中接过装着几碟桂花糕的餐盒,亲手递到了沈念兮的手上,慈爱的说:“夜冷风凉,早些回去吧,这盒糕点你带回去吃。”
沈念兮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下了餐盒,谢道:“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回已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小宫女把沈念兮送出去。
沈念兮就这么提着食盒,跟在小宫女的身后,走出了坤宁宫。
刚走出宫门口,远远地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出宫的必经之路上,不禁心中讶异,他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走在沈念兮前面的小宫女,见北洛尘负手站在道路中央,俯身行礼问安。
沈念兮也跟着小宫女垂眸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北洛尘缓步走了过来,瞟了小宫女一眼,淡淡地吩咐:“你下去吧,左姑娘由本殿下送出宫即可。”
“是,奴婢告退。”小宫女垂首应道,倒退着离去了。
沈念兮茫然地抬眼望向北洛尘,不明白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而北洛尘在遣走了小宫女后,并没有搭理沈念兮,自顾自的转身向前走去。
沈念兮只好也跟了上去。
夜色越来越浓,空荡荡的皇宫显得格外冷清,道路两旁昏黄的烛灯拉长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走着,谁也没有出声。
沈念兮跟在北洛尘的身后,眼看已经快走到宫门口,他仍一言不发,忍不住出声询问:“太子殿下,您为何会出现在坤宁宫前?”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见此,她快步走到了北洛尘的眼前,再次问:“你难道是在担心我?”
北洛尘仍旧没有回应,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沈念兮越发的困惑,正想继续追问,没曾想北洛尘突然伸手一拉,将她揽入了怀中。
手中的餐盒骤然落地,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入了北洛尘的胸膛,心忽然漏了一拍。
北洛尘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入了她的肌肤上,感受到北洛尘结实的胸膛中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一时有些恍惚。
这个太子是在干什么?
惊慌间,她余光一扫,望见了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粉色身影,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声音中也透着几分苍凉:“原来,你是想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