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霓虹万丈，高楼叠层。
一阵暴怒之后，纪辰坤瘫在办公椅上，一波回忆将他封杀。
——孩子咿咿呀呀地握住他的手指，用忽闪忽闪的小眼睛看着他笑。
——肚子饿的时候，他会哇哇大哭，哭的让他烦躁不安却又耐心安抚。
“小子，给了我们这么多欢声笑语，说走就走是几个意思……”
他揉着眉心，掏出手机再次将事发现场的照片翻出来看了看。
相片上，孩子的脸部伤的很重，几乎没什么好肉，唯有嘴角的痣很清晰。
就像是故意留下的一样。
他直觉这件事情不太对劲。
纪辰坤还没来得及继续研究，门外突然传来了高跟鞋踩在脚下发出的咯咯声。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阿坤，别加班了，身体遭不住的。”
张雨萱大病初愈，加上顾清蔓那边出了事，心情相当愉悦。
此时，她探出半个脑袋，无视了地上的狼藉，眸子里只有纪辰坤一个人。
纪辰坤听见她的声音就不耐烦，冷眼一瞥，语气相当不友善。
“雨萱，你的身体不会再有问题，早点找个对方去结婚，要多少钱尽管跟我开口。”
张雨萱的面色白了一白，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给他找台阶下：
“我还不想找对象，再说了，你应该比谁都了解我想要什么的啊。”
纪辰坤见她执迷不悟，索性把话说绝。
“我让你在身边待这么些年，是因为你哥哥的嘱托，说道过的喜欢与细心照顾你，都是因为医生告诉我，不能刺激你。”
“现在你病好了，我就跟你说清楚点儿。”
“我这辈子可能有顾清蔓这么一个女人，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记住，你以后每在她背后捅一刀，我们仅剩下的那点儿情分就被你消磨一点！”
纪辰坤坐在办公椅上，目光阴暗无比，语气严肃又冰冷。
张雨萱知道，他说的到就做的到。
一阵霸道的气场瞬间向她扑来，她的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两步，有点失神。
一阵委屈涌上来，“阿坤，你答应过我，只要跟顾清蔓离了婚，你就跟我在一起的啊！”
纪辰坤不以为然的嗤笑，露出了渣男的本质。
“我说要去吃屎，你也信？”
总之，他欺负顾清蔓，那是夫妻之间难免的事。
要是外人敢动她分毫，他的魔掌也不是吃素的。
张雨萱不死心，踩着一双五厘米高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了桌前，伸手将自己的衣领一解，指着身体说话。
“你那天晚上是怎么要我的，你还记得吗？”
然后又往她肚子上一指，“这里面，有你的孩子。”
纪辰坤把她打量了一遍，仿佛好几年没听过这么搞笑的话。
“我儿子只有一个。”
张雨萱急了，把手往前一伸，一把逮住了纪辰坤的领带提醒他：
“你跟顾清蔓的孩子，早已经没有了，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
她话没说完，纪辰坤二话不说就往她脸上甩了一耳光。
“啪！”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张雨萱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捂住又辣又麻的脸，泪水刷刷掉落，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打我？”
纪辰坤眼里没有半分怜惜，有的只是淡漠与嫌厌。
“我的儿子还在这个世界上。”
张雨萱心里一堵，埋头对着地板哭泣，内心有五味杂陈的情绪在翻滚，对顾清蔓的恨意是多了一层又一层。
纪辰坤点了一支烟，坐在办公室里一搭不搭的抽，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边是张雨萱的啜泣声。
……
次日。
今天是顾清蔓上班第一天，文峥一大清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亲自下厨，给顾清蔓做了她喜欢吃的虾仁粥，顺便炒了个竹笋下饭。
顾清蔓近来睡眠不佳，看着孩子的玩具和衣服都能发呆半天，餐具都恨不得拿孩子的来用。
整个人都痴痴呆呆的。
“今天以后，你是要和张雨萱时时刻刻相处的人，别再出现浑浑噩噩的状态。”
“等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了，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一起生活。”
顾清蔓不言不语，强行逼着自己喝了一碗粥，小炒也动了几口。
文峥护犊子心切，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于是强行把人扛到了车里。
把她往副驾驶上一摁，安全带一系，“乖乖坐好，以你这脆弱的身躯，去挤地铁，坐公交，完全只有被压成肉饼的份。”
顾清蔓把车窗打开，将脑袋靠在床边，让急速流动的风狠狠捶打自己，意识顿时清醒了很多。
下车前，她顿了顿开车门的动作，返回来看文峥：
“阿峥，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不像是我的黎儿。”
“黎儿嘴角上的痣，只在左边的，不是右边。”
而且，他的耳垂后方还有她为孩子剃头发时，不小心留下的伤。
闻言，文峥的无名指在不经意间动了一动。
他没有直视顾清蔓，“拍照时镜头大多都是反方向，这点常识，你应该懂的。”
他疏忽了顾清蔓有多敏锐。
彼时，顾清蔓状态不佳，他手什么就是什么，怀着悲沉的心下了车。
她拎着包往公司的大门那头走，文峥正要走时，突然发现顾清蔓没带上便当，把便当一拽，立马追上去。
来到电梯门口时，她正好因为电梯超载而退出来。
“糊涂鬼，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饿一天肚子了。”
文峥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把便当往她面前递。
此时，纪辰坤拿着文件大步流星的走来，张雨萱拎着ｌｖ包，风风火火的和跟在其身后。
而这一幕，刚好被纪辰坤逮了个正着。
一阵醋意涌来，纪辰坤的面色立马就难看了。
“新来的，公司里不许随地撒狗粮，自己好好地去跟刘部长讨教！”
顾清蔓阴暗的日子还没熬出头，当下看到了纪辰坤和张雨萱这两贱人，心情自然一坏到底。
从纪辰坤不相信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纪辰坤彻底拉入了黑名单里。
顾清蔓冷呵出声，“自己在带头搞办公室恋情，居然还好意思下‘不准撒狗粮’的破规矩呢？”
“我偏要，看你能把我咋地。”
狠话刚撂下，顾清蔓就一把捧住了文峥的脸，把嘴巴轻轻一噘，吧唧一口在他唇边留下了一个香吻，继而满脸寒冰的看向纪辰坤。
眼里看似只有淡漠，实际上有万千仇恨在涌动。
纪辰坤看着她与其他男人亲近，心里那是千万个不是滋味，恨不得立马把她拉去狠狠洗她的唇瓣。
但，两人如今的关系已经被僵化，他们之间缔结的所有关系都被摧毁，他连吃个醋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文峥瞄了他一眼，嘲笑：“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换了锅里的之后，又觉得碗里的最香。”
“纪辰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贱。”
纪辰坤的脸色渐渐转成了猪肝色。
见纪辰坤渐渐落了下风，张雨萱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不屑地瞟了顾清蔓一眼，继而摸着自己的肚子，道：“都别吵吵了，都是合作伙伴，关系不能太僵了。”
说着，她叹了叹气，抹了抹额角不存在的汗，“我最近妊娠反应刚过严重期，但听到噪音，难免还是有点儿头疼。”
闻言，顾清蔓的目光往下移了移，心里一抽，皮笑肉不笑，“那你可要安心养胎才是，穿这种高跟鞋，容易摔倒把孩子摔死。”
文峥在一边不冷不热地补刀：“就是，谁知道你的子宫壁还有能不能支撑一个孩子。”
文峥的意思很明显，说白了就是在表示张雨萱打过太多次的胎，把子宫给折磨成了一层薄皮。
大家都不是文盲，张雨萱也立马听出这意思，刚想对纪辰坤撒娇嘟嘴薄同情，顾清蔓又往她身上插刀：
“那还是抽点羊水出来做亲子鉴定，去找孩子老爸来保护你吧，不然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可不太好。”
张雨萱的自尊被两人抽出来，齐心协力地践踏，偏偏纪辰坤还没有半点儿要来帮忙的意思，这让张雨萱备受煎熬，抓狂无比，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半分。
“你们可真是会说笑，要是去当相声演员，指不定有多受欢迎呢。”
文峥看着她那做做矫情的假笑模样，捏着下巴瞄着纪辰坤啧啧出声：“原来你好这一口。”
“有点重口啊！屎臭和尸臭都没这味道来的浓烈火热。”
纪辰坤静静地看着张雨萱被怼，张雨萱皱着眉头，欲要挽住他的手，他很巧妙的进了电梯。
张雨萱不耐地跺脚，欲要跟上去时，专属总裁的电梯门已经合上。
顾清蔓跟着大部队走，文峥亦回了家。
这天上午，顾清蔓完成了报道，并在设计部发了一个上午的呆。
她前脚刚报道，张雨萱后脚就咬牙切齿，在心底把顾清蔓咒骂了千百遍，继而找上了设计部的部长。
午休时，她抱着餐盒来到楼顶吃饭。
只是，她刚打开便当，后方就传来了一阵关门声，放眼瞟去，隔着空隙看到一双纤细的手在里边扣了锁。
“算了，锁就锁吧，反正我什么也没有了，要是想不开从这里跳下去，也算是解脱。”
她自言自语地打开了便当，看着里面丰盛的午餐，没有丝毫食欲。
刚要把饭盒关上时，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你就不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吗？”
又是纪辰坤。
顾清蔓把周围打量了一圈。
这里是天台，边上还有个方形建筑物，占了天台一半的位置，有门有窗，而纪辰坤的声音，正是从后方的窗台里传来。
听到那欠扁的声音，顾清蔓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便当摔了过去。
“碰！”
一声巨之后，纪辰坤的脑袋上爬满了米饭与炒菜。
顾清蔓阴霾着一张脸，一点点逼近，浑身散着死气。
她的泪水似乎已经在这一个月里流干了，眼下心脏再痛，眼珠跟眼眶也只剩干涸。
“你不是觉得我这是狼来了我故事说多了吗？”
“你以为现在来假惺惺的表示事情有蹊跷，我就会感恩戴德，屁颠屁颠地跪在你面前来求你讲解吗？”
顾清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话说到了最后，更是忍不住嘶吼出声，“他离开这个世界，摆脱了你这种令人作呕的爹，一定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纪辰坤被她堵得半句话都没的说。
现在想象他那天在警局跟她说的话，对她做的事，他也在懊恼。
瞅见他眼底那一抹愧疚，顾清蔓捂住自己的脑袋，呵呵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精神失常的精神病患。
她咬牙从门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像极了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厉鬼。
这个地方是纪辰坤名人建的休息室，空间虽然不大，但却五脏俱全，应有尽有。
彼时，他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不缓不慢地拿着纸巾擦拭脸。
“我知道，这样的结局有九成原因是因为我那天没有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以前玩的套路多，更是因为我在地下室的最后那几天，你处处为难我，折磨我，还把我赶出去……”
“我以为……你这一次只是要把戏做足，好带着孩子跟文峥远走高飞……”
纪辰坤把心中所想全盘搬出，目光在不经意间染上了几分黯然，语气沉重，让顾清蔓有种他这段时间，没日没夜都在反省都在愧疚懊恼的错觉。
顾清蔓鼻腔连着咽喉一酸，突然意识到，原来她自己也在无形之间把孩子往绝境推。
她恼怒，她怨恨，怒气一蹿升，厉声质问：
“我身边除了张雨萱，还有谁会来弄我的孩子！”
“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个你的杂碎！”
顾清蔓的脑子瞬间被阿末和孩子的残像填满，眼眸一黑，随手拽起了玄关处的鸡毛掸子，像是被厉鬼俯了身一样，风风火火地走到了纪辰坤面前就往他身上挥舞。
“咻咻咻！”
纪辰坤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她毒打，没有还手，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感受着身上火辣的疼痛，心里非凡没有因此好受半分，反而因为她歇斯底里的模样陷入了更窘迫的境地。
他智商可以，但情商从小低到大，在顾清蔓没有出现之前，他对爱情没有什么观念，跟谁结婚跟谁到老都无所谓。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念头就渐渐发生了改变。
“我没有碰过她。”
“是她自己趁我断片爬上床的。”
“……”
一场鞭子挥到最后，根本就没打他几下，却是顾清蔓先认输。
她把鸡毛掸子往地上一丢，悲愤欲绝地往外面走，一屁股蹲在墙角里，把脑袋埋在膝盖上，并将膝盖抱住。
她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可是她却还活着。
不过十几分钟过去，暴雨骤下。
她返回小屋里，冷眼看着纪辰坤，“我已经被锁在这上面了，你要找人来放我出去，还是让我自己从楼上跳下去。”
纪辰坤当然选择前者。
她面无表情，在一呼一吸之间，将他身上七七八八的伤痕受尽眼底。
“我跟张雨萱的私事，以后请你少管。”
她并不知道，自从他看穿了张雨萱之后，从来就没有管过她们之间的事。
午休还没结束，顾清蔓就已经回答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她屁股刚着椅，部长就找了上来。
部长是个中年女强人，职场专有穿搭，浑身散发着女强人的气场。
她往顾清蔓桌上一拍，“小顾，我们这里暂时不缺人，你先去张主管那里帮忙理一下最近的财务报告表和接下来的行程。”
“把行程拿过来之后，还要麻烦你和其他同事一起外出取送一些进程焦急的服装与标本。”
顾清蔓身为新来的小职员，首要任务自然是服从。
她没想到所谓的张主管正是张雨萱。
她一进门，张雨萱就发出了矫情做作的“呀！”的声音。
“你就是刘部长派过来的帮手吗？”
“先去茶水间帮我倒一杯咖啡吧？加半勺糖。”
张雨萱当着众人的面使唤顾清蔓，已经不是头一回了，顾清蔓这次来公司的目的，本就是全力以赴地跟张雨萱玩，当下一听到她的吩咐，当然乐意之至。
她摆出了一抹被公式化的笑，“咖啡，半勺糖？请稍等。”
顾清蔓勾唇一笑，走到她桌前拿水杯。
她的手刚碰到后背，张雨萱就猛地挥了手过来，顾清蔓只感觉手背一疼，后知后觉地发现张雨萱已经用钢笔在她手背上狠狠划了一笔，伤口还不浅。
顾清蔓从小磕磕碰碰到大，这样的小伤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哎呀！”
张雨萱摆出一张毫无歉意的脸，“我这人也真是的，就跟瞎了一样，你要不要紧？”
顾清蔓咬牙把怒火压了下去，假笑，“不碍事。”
她从张雨萱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往手背一覆，带着水杯去了茶水间。
她不缓不慢地走到卫生间，把杯子往洗手台上一搁，转身就往楼下去买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