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做鸾遗。
听师傅说,叫我鸾遗是因为某一日他带着我的两个师兄上山打猎时,竟抬头就见远远的天边上一只青色的大鸟背着个孩纸振翅飞了来。他正欲转头就跑,可那只大鸟就恰巧不巧的飞到了师傅的跟前,接着放下我就跑了。
师傅正想破口大骂:可不带这么扔孩子!
却见那青鸾鸟却早就已经远远的飞得无影无踪了,没有办法,本来就只想掉头就跑的师傅在斟酌了半日之后,就只好带着回了谷中。
从此以后,师傅就惆怅于这谷底就又多了一张吃白饭的嘴。为了减轻生活负担,遣我的大师兄早早的背井离乡到别处去谋生。为此,我时常觉得甚是对不住我那苦命的大师兄。
因是来的迟,其实我与这位大师兄并不熟识,只是约莫听到夜阑说大师兄是背负着全谷人的生计离去的。可我转念一想,这谷中总共就只有我、夜阑、师傅三个人,明明在我来之前他们的吃穿用度还是可以凑合的,这般说来,我的那个大师兄大抵就只是背负着我一人的吃穿而羁旅他乡的。
后来,师傅就想着要给我取个名字,虽说叫个阿猫阿狗的也可以,可是我却是真的不乐意,就连夜阑都有着“夜阑”这么一个文艺的名字,那么我总也该要有个文艺一点的名字。
最后,师傅拗不过我,就想了许久说:你即是鸾鸟遗留下的,那便就叫做鸾遗吧。
自此,鸾遗,就成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姓氏,更没有到谷中之前的回忆,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更加不知道我该要去什么地方。就从那时起一直呆在了这谷中,随着师傅学医术,但是也是学得相当的不堪入目的。
夜阑总是爱管我叫阿鸾,可是我很不解他为什么不叫我阿遗。他就说:“阿鸾,你听啊,我阿遗阿遗的唤你,这不就是摆明了在戳你的痛处么?说你是被旁的人丢掉了,再被师傅捡来的么?”
我听后当真是十分的感动,觉着我的这位二师兄委实是待我好的。
只是,后来我才在夜阑偷喝了师傅的百里最,真的是醉到了不省人事之时,从他嘴里边得知了真相。原是他觉着,这么叫我“阿遗阿遗”,着实是很像在叫我“阿姨”,他的辈分就这么生生的比我小了一辈!
我:“……”
迎着银色的月辉,谷中万籁俱寂,除了虫鸣,不再有别的声响。看着眼前这个人震惊的神色,其实我才该是震惊的那个人。
“你……你怎会……会知晓我……我是叫阿鸾的?”我竟然结巴了起来。
听到我这么说,他的神情变得很复杂,也变得很惊异,似乎是十分的震惊,继而笑道:“敢问姑娘,此地乃是何处?”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夏日冷泉般的清冽,透露着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听起来有那么点上位者的倨傲猖獗,那种看着我的眼神很似是目空一切的,就像是春日里夜阑带着我背着师傅偷偷跑出去看的满眼的桃花一般,烂漫得无边无际,可以远远的看得见,却永远的触不到。
透过午夜之后愈发迷蒙的月色,那黑瞳之中皎皎的光芒亦是愈发的蒙昧难测,露着笑颜的神情又显得如是的温润。虽然说的话不是按着我想要的,我却不想要否认的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我的确是反应迟钝了半拍。
我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约莫明白是叫做岐山,就道:“岐山谷底……大概吧……”
他沉吟了片刻,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见到了自己身上的伤,缓缓望向我:“在下可是为姑娘所救的?”
“不错。难不成你看到这里有别的人了?”我气鼓鼓的反问到。
“那便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无法在此处停留,还望姑娘为我指一条出谷的路……”他对我抱了抱拳,好似正欲起身离开。
我急了,见他伤成了那一副模样,这会又是想到什么地方去?
“可是……可是你受伤了!”我气势汹汹的跳了起来,把他按倒在地,这么个人我好不容才盼来的,怎么能够说走,就让你走呢?!
“这点小伤,不关紧要。我要去办的事情……很重要。”见我欺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怔忡了片刻。随即很郑重的说。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死不要脸的趴在他的身上,拼命的摇着头,继续不依不饶的不让他离开。“再说了,如今你不仅是受伤了,还是个大半夜!你想到什么地方去?大不了……大不了……”
见我迟迟的没有说下去,他倒是开口了:“大不了什么?”他的口气之中好似是带着几分的迟疑,又好似是带着几分的笑意。
“大不了……等你伤好了,我就送你出谷……”我别开了脸,说的略显的有一些伤心。
他听到了我的话,似是蹙了蹙眉,良久才道:“阿鸾。”
我听到了,就不住的补上了一句:“我是叫鸾遗,青鸾的鸾,遗弃的遗,你呢?”
我垂着脑袋没有看向他,他却良久的没有说话,混着这谷中夜幕时分特有的沉寂,这气氛沉闷的让我有一丝丝的心惊。
我就抬起了头,正见他用着很是复杂的眼神望着我,那种莫可名状的神色,好似心里面有着很多难以言喻的东西,看着让人怪伤心的。月光就从他的头顶照到了我的脸上,我依旧轻轻的伏在他的身上,有一点贪恋着不愿意放开。抬着眼眸望他,见他的发丝随着夜色之中的几缕清风左右摆动,竟不知不觉的心里面跳得极快,可脸上还是装的很淡定的。
他说:“阿鸾,暮归。”
那神情微微的稍作变化,由我不明不白的样子变成了一脸的惨淡,他伸出了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苦笑着继续道:“念暮归,百念皆灰的念,朝思暮想的暮,之子于归的归。”
他说完了就不再开口,空留着这一谷的沉默。
这一日,我在这月色迷蒙的山色之中,结识了一个叫做念暮归的男子。他带着这么一脸惨淡的笑容,告诉我说他叫做念暮归。
他说他百念皆灰,在朝思暮想的等着一个姑娘回来。
介于我与他相识不久,我想他要等的那个姑娘不太可能会是我。而我的心,很像是墓地的空了一大截,下一刻就生生的疼了起来。
我有一点坏心眼的希望,那个姑娘再也不要回来了。可我也知道,戏本里边一般都这么写:坏心眼的小孩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