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兰小骚2018-11-07 14:294,707

  这样看似平静却暗潮汹涌的日子,一眨眼就是一月有余,所有人似乎都在耐心等待着,等待暴风雨无可抑制地袭来,如山洪一般将整个世界都卷入洪流,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西天寰霄宫。

  哲手中拿着一只翡翠杯,一身素青地站在窗前,望着轻柔的雨幕似乎在思索什么,整个画面清冷萧条,将杯中的酒水都映衬地泛青。

  越是山雨欲来的时候,越是智者心中最多烦忧的时候,愁绪丝丝缕缕,比窗外的细雨还要烦扰,可愁绪又能改变什么?也许这一场浩劫是早已注定的,就像细雨涤尘乃是天道使然,纵使心中烦扰,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要逆天而行?

  世事如棋,人只是命运的楚河汉界下一粒粒棋子罢了,而棋子的智慧在局势的洪流下,有时会过于苍白,明明已经洞悉了一切,却又好似什么也阻止不了,或者应该说在命运面前谁又可以改变什么呢?忧而无力,也许就是智者最大的悲哀吧。

  忽然雨幕偏了一下,哲眉心蹙起,长长呼出一口气:“说来就来,看来你们魔界已经将我西天视若无物了,随性擅自出入,是觉得我西天雨神好欺负吗?”

  “这话严重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身份特殊,恐怕不便于大张旗鼓的拜访吧。”雨水凝做人形,飘进屋中,正是那水魔尊靖。哲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略带鄙夷的笑意,但却像是在自讽:“世事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例如跟魔界打交道,似乎就不能跟魔讲什么规矩。”笑容渐渐有些苍凉,而眼底始终有一丝隐忧挥之不去:“真不知道,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究竟是谁的错。”

  靖唯有憨直而木然地笑笑:“没办法,你我道不同……”

  “但却相为谋了。”哲忽然打断了靖的话,原本道不同是不相为谋的,可是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谁也抽不了手回不来头了:“我忽然都弄不清如今在做些什么了。”

  “堂堂西天雨神也有如此迷惘的时候?”靖笑出了声,声音敦厚质朴,听来并没有讥讽的意思,而是一种心然的感怀:“我还记得雨神第一次来魔界的时候,那时的表情也是如此,无比自信,却也深深无奈,让我觉得你总是怀着一丝隐忧,因而难忘。”

  “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哲的眉梢忽然挑动了一下,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立即打乱靖的话题。

  “那可能我记性好吧,我却还记得!”靖似乎也看出了哲的回避,但却坚持要说下去:“我记得你当初是来和我们做笔交易的,让我们魔界军利用地脉,暗中伏击北天,与中天合力,一在明一在暗形成夹攻,从而赢取双天之战的胜利,但代价却是以岁月轮的无上灵力帮助魔界军恢复战力。”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靖不由看了哲一眼,哲脸上的笑容很浅,仿佛一丝微风就能拂灭。“你是想说……我为了东一人,居然至整个天界的安危于不顾,这样做太不理智?”哲的声音有些微冷,像初秋的凉意,带点小雨的意兴阑珊。

  靖却宛如初晴的朗空,笑意划开一片晴朗,碧空如洗:“对,但也不对,我的确认为这样太过冒险,但我从没怀疑过你的冷静,你这样做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而是根本不在乎。”

  “何以见得?”哲的笑容浮上来,又冷成零星的碎片,像摇晃的烛影将熄未熄,看不出在想什么。

  “因为第二次交易,当你得知我们计划反扑天界,便猜到我们首要对付的就是风神,于是你要求我们如论如何,不能伤害风神,代价是提供雨之远古禁咒的下落。”靖轻轻地拂着浓密有致的俊眉,那俊秀的眉线中本带点戏虐,但经他一拂,顿显深沉:“没有人会在同一种情况下,冲动两次,所以我知道,你会这样做只是因为风神在你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了天界,甚至三界众生。”

  “或许你说到了一点,我从来只做自己的事,也只关心自己在乎的人,其他的事与我无关。不过……”哲眼中忽然闪动着灵光,像锋利的刃一般:“你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似乎还没说到重点。”

  “好,我开门见山的说。”靖一向迷蒙的眼里也隐隐泛出一点幽光,像是雾夜里的水影反射着月亮的光泽:“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一个既能帮风神也能帮天界的交易!既然你只在乎你在意的人,那其他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而前两次交易,你都是为了风神而牺牲天界的利益,足见你重视风神的程度,现在有个机会可以缓解中天的困境,也能为天界的安危尽一份责任,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你也算神通广大啊。”哲忽然笑了起了,但笑容里渗着隐隐的雾水,让人看不真切:“居然让你知道了,东把纶藏在我这儿,着实不简单啊。”

  “谬赞了,雨神的聪明才智,我怕是连万一都不及。”靖淡淡地开了口,如他一贯的语气,没有任何声调的起伏,就像是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字音,听来呆板,但却不失为一种隐藏情绪的好方法:“你猜的没错,我的交易就是只要你肯交出纶,我水魔军立即退出神魔之战,这样无论是对天界,还是中天,甚至风神都是有利的。”

  这话引得哲朗声大笑起来,却丝毫不显失态,依旧从容潇洒:“我原以为只有我离经叛道,为了一己夙愿出卖天界,想不到水魔尊也一样,为了一己恩仇而出卖魔界。”

  “慢着!”靖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憨直可爱,却不显呆滞,彰显的反而是深不可测:“我从来就没想过入侵天界,也对天界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之所以参与神魔之战,就只是为了复仇,所以我现在只是安守本分而已,并且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的人要争天界就让他们去争吧,要是他们赢了,我不会眼红嫉妒,要是他们战死了,我也不会哀叹惋惜,毕竟路是自己选的,就要自己承担结果。”

  “没错,路是自己选的,根本就没有必要哀叹什么。”哲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雨露的潮湿与凉意。

  “所以……我只是等你一句话,肯还是不肯?”靖忽然放开了所有表情,没有笑容,那张清秀的脸像一块木雕的面具。哲却悠悠然地笑起来:“很可惜,如今已经不是我的一句话所能左右什么了,我究竟是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话怎么说?”眉心开始隐隐缩拢,似乎哲的回答跟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就在今天早上,雪神已经暗自离开了寰霄宫,现今已然下落不明。”哲说了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并且是句冰冷僵硬的话。

  这与靖的预想的确大不相同,他原以为哲会一口拒绝,并且他已经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了,却怎么也料不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心乱如麻:“这么巧?你不是想骗我吧?”

  哲却对靖的怀疑毫不意外,从容地浅笑着:“我没有必要骗你,也不想骗你,我不想承认的事,我通常都是否认,至于如果你要怀疑我,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哲没有说谎,靖知道,因为如果说谎,以哲的聪明才智定然会有一个比这好千万倍的完美谎言,不会如此苍白无力,而且以哲的性格,他根本不屑说这个谎话,毕竟他有着自己的高傲。

  可是哲的话还是让靖疑惑了:“这就是你说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哲淡淡提起眼眸,靖这样说,就表示已经信了,他的嘴角勾起习惯性的笑容,很浅很轻柔但让人无法漠视:“没错,如果他人如今还在西天的话,我是绝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因为只要他还是西天的客人,我就有义务保他周全,可是他现在已经离开,我便管不着了,我不会插手,对你来说不就是幸运么?可是你毕竟是来迟了一步,就此失了他的行踪,断了线索,也是个不幸。”靖的脑子飞速运转,重新部署着下一步棋,只是哲的态度一直让他不解,如果哲要对东负责,又怎会对纶的安危如此漠视,只因他不知道当日哲与纶的对话,敌人假装朋友的游戏,就在纶开始计划的那一刻,宣布结束了。

  “既然如此,我便自行追查,相信雨神是不会干预了,是吗?”靖的头脑很快就恢复了清明,虽然哲表示不会插手,但未免节外生枝,他的确需要哲一句确切的表态。

  “当然,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哲转身面向窗外,背影萧冷:“况且……就算我不插手,你想取他的性命,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纶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哲却忽然笑起来:“不过……你也不是我看到的那么简单,也就无所谓了。”笑容清浅,眼眸凝柔,只是望着飘零的冷雨,不再看靖一眼:“恕不远送。”

  “就此告辞。”既然哲已下了逐客令,而雪神也不在此处,多留无益。

  雨水翩然,靖身似流水,转瞬化无踪影,哲灵光隐隐的眼一扫房中:“出来吧,早发现你了,我最讨厌人藏头露尾的。”

  “哟,是否是心有灵犀?才让你发现了我。”微风阵阵,雨帘卷动,清风化形,凝做人身,是风魔尊弦。

  “心有灵犀?恬不知耻!”哲的眼神像柄吹毛断发的利剑,狠狠往弦身上刺去:“魔就是魔,个个都行藏闪烁,好像生来就见不得光似的。”哲的言语中颇为鄙夷,弦却丝毫不生气,已经斜着嘴角笑着:“是谁说的,跟魔打交道就不能要求他们守规矩的?”

  “哼,刚才是靖在,我才没有揭穿你,你们是恰巧碰见,还是……你跟踪他?”哲狐疑的眼神带着一种摄人的美态。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太诱人,我怕忍不住和那风神争风吃醋起来!”弦依旧没有正经地打趣,却岔开了话题。

  弦明知他有意岔开话题,但靖和弦的事本就与自己无关,懒得去管,反倒是弦最后一句话让哲心中有些愤然:“不要把你和东相提并论,神魔之间是天渊之别,从亘古洪荒就是如此。”

  “东?又是你的东!”弦的话语带着冷冷地嘲讽:“你这么在乎他,我却不觉得他有多在乎你!你为他做这么多事,他又为你做了什么?更可笑的是,你为他付出却偏偏不让他知道,真不明白是为什么?”

  “我的事你无权过问,也不需要你懂!”哲的脸开始覆上一层肖冷之气,犹如深秋的夜雨。

  弦却视若无睹:“哼,我偏要说,当年你不惜与我魔界建交,就是为了双天之战,却偏偏瞒着他暗中进行,行事得极为隐秘,所以到现在为止,风神还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双天之战的胜利是他一己之功,却不知你为他运筹帷幄,暗中压下了多少注码……”

  “够了!”这似乎是哲心中想当脆弱的一块,经不起任何人的触碰:“谢和弦,不要bi我每次都用武力将你赶走!”

  弦终于住口了,事实上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好,不说东,那炎亚纶呢?”哲的肃杀之气渐渐缓和:“你想说什么?”但对于这个话题,哲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要知道靖找纶不是玩儿,而是真的要杀了他,你当真不管?”这似乎才是弦来的本意。

  哲当然早就一眼看破了,冷笑一声:“他已非我西天客人,我想管也管不着。”

  “真的?”弦的个性就是喜欢不依不饶:“你不怕纶死了,你的汪东城伤心?”

  “别忘了,我和他是情敌。”这句语调很冷,仿佛绝断了所有感情,活像个亡灵。

  “不要装成那么绝情的模样,我清楚你不是那样的人。”弦的笑容有点僵,最近的哲似乎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令人生畏。

  “清楚?你凭什么清楚?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哲还是冷冷地一句,没有温度。

  让人懂得又有什么用呢?他不懂我,我便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了,渴求别人的理解,也是一项情感的乞讨,我不会那么傻,也不会那么堕落!

  只是……我真的还没有堕落吗?

  “不说就算了,我也该走了。”弦忽然告辞,也许是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可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总之,我认为一定另有原因。”一阵清风滑进长空,失去了踪影。

  “另有原因?”哲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可是声音有些干涩,并带着隐隐的沙哑。

  此刻,人又站回了窗前,房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雨声独自的喧哗,但他的心情似乎比刚才更为沉重了,那望着无边雨幕的双瞳泛着落寞的冷灰色。

  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我不知道,但我真的无能已经为力了。

  我不顾祖训,偷看了雨神世代守护的天书箴言,上面记录着三界六道的玄机宿命,而纶的宿命,是注定要死的!

  我当初舍弃一脉元神救他,已经是明知故犯、逆天而行了,他的宿命根本早已注定:不是死在至仇手中,就会死在至爱手中!

  我能怎么做?若这至爱指的是东,那我宁可让靖先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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