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众人反复寻味:“是的,让鬼界无可奈何的奈何桥,好,就叫奈何。”继而是阵阵欢笑,仿佛扫去了这幽冥鬼界深重的阴霾,也驱散了那若有似无的忧伤情怀。
也许这欢笑终将成为彼此心中最后的惦念,但奈何宿命如此,纵有奈何之心却无奈何之力,也许奈何是一种惦念,在千百年后依然会忆起,也或许只是一种唏嘘,在千百年后仍不能释怀……冥界最深处,叹息的长廊。
“荒谬,你居然私自跟上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纶的声音严肃、冰冷却又带着淡淡的心疼,是一种因关爱而产生的谴责。
“对不起,我只是好怕你们都回不来,剩下我一个人。”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颤抖地依进纶的怀中,仿佛所有的风浪都会被那双不强壮却有力的臂膀挡开:“别再让我一个人了好吗?我怕再回到那千年的寂寞里去,我宁可和你们一起经历这些危险。”
这话让纶听来尤为心碎,他纵然极力想做好一切,可是始终改变不了长埋于霈心中的孤寂,解不开那寒冷凝结的空虚,千年来都是如此,解不开的死结。
纶的心似乎一下子柔软了起来,事实上他也无法对霈真的硬起心肠,那微微泛白的唇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是一种无奈又怜惜的陈白:“也许这就是天意吧,现在要你回去已经不可能了,你就跟着我们吧,但不许擅自行动,要时刻待在我身边,懂吗?”
“谢谢哥,我会小心的。”霈的笑意似有一种难掩的彷徨,并非想象中那样兴奋,她瞥了修一眼,那目光有些颤抖,闪烁般地又收了回来,仿佛那张英俊的脸有强烈而不敢bi视的光,看久了会刺痛眼睛,流下泪来。
修的唇微微有点泛白,却不像纶一般带着冰雪的晶莹光泽,而是一种略显虚弱的白,仿佛是血色不经意地褪去,那红润的花瓣上覆了一丝淡淡的霜,没那么多神采,却自有一种孱弱的美感,而眼神中有些放空,也许在思索什么,对霈那一眼,就这样无心地错过了。
但靖却生生看在了眼里,事实上从霈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没有彻底离开过霈,看见霈遇险,看见修舍身为她挡下那一击,也看见了霈这神伤魂动的一眼,胸口里似乎有什么沉落了一下,也许这种痛就叫做心碎吧。
可惜我不懂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但我却能感觉到,她爱的是他,一直都是他,从来都没改变过。
就在众人语话心思间,这长廊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一面冰冷的墙,墙上浮雕着一只巨大的耳朵,还有一只令人望而生寒的锐利之眼,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连路也没有了。
“这里就是冥界的尽头?难道我们走错了?”弦走过去,轻轻敲着石墙上的耳朵,触手却有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置身于虚无的九天之外。
儒也走过来,摸了摸墙上那只古怪的眼,还是一样的虚幻,同时更有种莫名的不安和沮丧在蔓延,仿佛这古怪的墙面在制造并且传播着负面的情绪。
他缓缓收回手,眉心却像是被春风吹皱的湖水,泛起道道辙痕:“果然是叹息墙,我们没有走错,这就是冥界的尽头。”
“叹息墙?传说中冥界尽头的叹息墙?”众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事实上面对这叹息的墙壁就算是神是魔也一样感到沮丧。
传说中,冥界的尽头是一堵叫做叹息的墙壁,这墙壁从天地初开之时就已经横兀在那里了,甚至比冥界的出现还要早,传说墙壁的背后是另一个神秘的世界,只要将它打开,就可以通往那个世界,可惜,叹息存在了几万年,却从未被人开启过,哪怕是神的无上权威或是魔的至高破坏力,也一样无能为力,只能望而叹息,因此,这墙壁就被叫做叹息墙。
“传说叹息墙的背后是另一个世界……难道就是……”寒的脑子里忽然将那些零碎的片段组成一幅画面,也似乎明白了深入冥界的道理。
“你是说……其实创世神不是在冥界,而是在……”靖和柔似乎也猜到了这其中的秘密。
“是的,叹息墙的背后……就是创世神所在的虚无之境。”纶冷而略显生硬的回答,点破了众人的猜测,创世神就在这堵墙壁后面,也就是说,这叹息的墙壁背后,将是所有命运的归属。
“既然这样,就打碎这叹息墙!”不待细说,崴的灵气忽然撑起一圈火焰的漩涡,迅速扩散成一股火焰的浪潮,凶猛的灵气直直地就向着那墙壁之上撞去。
可是叹息墙犹如只是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缥缈之中,不沾片风不及丝露,那猛烈的灵力冲撞而来,却直接穿墙而过,仿佛被吞噬了一般,但那虚幻的浮相又显得那样真实,完全没有因为灵力所牵动的劲道而有丝毫的摇晃,恍若众人的所见所为皆是浮影梦幻,毫不真实。
这力道强猛的一击,在这墙壁上竟只如幻觉一般,叹息墙更是纹丝未动,这的确使人惊惶,可还不待反应,一股青色的灵气又冲天而起,是东。
“我就不信轰不倒这鬼墙!”强烈的气旋拧转成一股猛烈的暴风,将空气拉得嘶嘶作响,怎料另一旁的尊也按捺不住了,滔天的火焰乘风而起,风火灵力相合,崛势燎天,仿佛整个冥界都能感受到那极强的灵气下所牵动的力量,两股惊心动魄的灵气瞬间合一,以毁天灭地的猛势轰然撞向叹息墙。
那极烈的灵气在众人的瞳孔中翻出一种猛烈而灼目的光,仿佛眼前忽生了一轮朝阳,bi得众人难以睁眼,可就算是如此强大的力量轰然袭来,那叹息墙依旧纹丝不动,像夜幕吞天一般将灵力全部吸纳了,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的灵力将整面墙壁映得赤红,仿佛是那灵气要将墙壁撑爆一般,并不断发出嗡鸣的响动。
“不好!”儒的心中忽然犹如雷击一般,迅速颤抖了一下,可话音还未落,叹息墙忽然将全部的灵力吐了出来,迎面向众人猛冲而来,仿似一面充满魔力的镜子,将那威霸无匹的灵气全部又弹了回来。
儒、纶、靖、寒、弦、柔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张开强力灵气结界,那猛势的灵力轰然撞在六人合力的灵气结界上是裂天的巨响,震彻三界。
东与尊联手所发出的灵力本就足以轰天彻地,可这股灵气比之前更为猛烈,经由叹息墙的反弹,再混合了之前崴的灵力,纵然是六位神君与魔尊合力张开的结界也在这一击下猛然后移,众人脚下因力道的推移,都在地面上划出了长长裂痕,就这样被猛力往后推,足足退出百米开外方才停下。
灵力的轰击渐渐消散,众人收起结界长吁一口气,想不到这叹息墙如此厉害,不仅丝毫无损,而且将灵力成倍地弹了回来,着实让人讶异。
“这墙真古怪的很,若是这样,如何过得去?”柔的口中仍喘着气,但此刻心中的彷徨压着她的胸口,比这身体的疲乏更让人显得沮丧,也许叹息墙之所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制造这样沮丧而失落的叹息。
“要打开叹息墙也不是没有办法。”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清冷的感觉似乎牵扯着周围的温度,愈见寒冷:“我雪神一族一直有一个流传的启示,要打开冥界的尽头就只有一个方法……灵魂的感动。”
“灵魂的感动?”众人似乎不太明白,何谓灵魂的感动?又如何感动?
纶的唇角还是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在叹息面前,也许这笑意仅仅只是一种安慰,又或者还有些唏嘘,他走过去,轻轻抚摸叹息墙上哪巨大的浮雕,那是一只耳朵,仿佛在聆听世界一切的言语,只是不知在这冥界的深处,还能聆听到什么。
“其实叹息墙的存在,就在于无奈和失落,能拯救这种失落的就只有感动,用内心发出的声音,来感动叹息墙,用一个哀伤动人而又痴情的故事来感动它……”说到最后这一句,仿佛依稀能听见一种深深的哀伤,随着那一句“哀伤又痴情的故事”,纶的眼不由落在了东那俊朗的脸上,四目相对,瞳孔里倒映着彼此的影子,他的声音忽然哽塞了一下,话也停住了,凄绝的爱情故事,有什么故事会比风雪相恋更加哀伤?一个不能爱,一个不能忘的千年宿命,却不顾轮回和禁咒的引火焚身,还有什么爱情比这更苦、更痴、更伤……
“我也想起来了,我曾听说过叹息墙的传说,用音乐传递情感,为叹息墙讲述一个故事,只要能感动它,它就会开启那通往彼岸的出口。”东及时接下了这个话题,说完了那句纶未说完的话,仿佛是一种承载,也或许是一种安慰,只是那眼中的柔情却凝固在望向纶的那一眼里,谁能明白那一声哽塞里是多少命运的叹息,谁能明白那一眼凝固中是多少哀怨的缠离……也许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纶的嘴角颤动了一下,仿佛那些情感被强制的压抑了,看来洒脱的一丝冷笑,却是对自己那样的残忍:“是的,只要用一种强力的乐章将演奏者刻骨深邃的情感传进那石墙上的耳朵里,就能开启叹息墙。”
儒忽然抬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眼神中隐约牵扯着一丝担忧:“你说的莫不是……”
“对,就是雪歌。”纶嘴角的弧线渐渐拉大,变成一种奇异的笑,只是看不穿那笑中的喜悲。
“不行,不能使用雪歌!”儒却一反常态的严肃,似乎对这个答案相当抗拒。
“为什么不能使用雪歌?”尊说出了众人的疑惑,这仿佛是在一片迷雾中窥见了一丝阳光,终于找到了开启叹息墙的希望,却为何要阻止这种希望成为现实?
儒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张永远是笑容与谦和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尽是忧伤与哀思:“雪歌是封印创世神的敕咒,也是打败创世神唯一的希望,但它所消耗的力量巨大,也需要借助三界六道众生的源泉之力,一旦施展,所耗灵力不菲,短时间内无法施展第二次,若是在此处使用,那么当我们见到创世神之时,雪歌已不能再用,我们就只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纶的笑意还在,可那种忧伤已经从那绝美的脸上浮现了,是掩盖不了的神伤,反而令那笑容显得单薄而无力。
“这创世神太狡猾了,故意躲在这里,用叹息墙消耗雪歌之力。”弦一拳重击在地上,轰裂了一大片地面。
靖却忽然转身看了霈一眼,转而眼神又落在了修身上:“我有个办法。”修顺着他的眼神,似乎读懂了什么:“你是说……用华音流韶混合紫诏天音代替雪歌。”
华音流韶和紫诏天音都是源自雪歌的残篇,也各自附有一部分的雪歌之力,若能合一,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况且眼前的困局也已经别无他法了。
金色的流光与紫色的晕染迅速弥漫在整个回廊中,仿佛阻断前世的来处,遮掩今生的追溯,雾里看花,众里寻她,却是千回百绕的一点痴心,淡淡散作梦里的一盏残霞……
深邃悠远的曲调从修的指尖奏响,在弦音的流转中拨动心底的夙愿,一份爱与被爱的煎熬,一点似爱非爱的怅惘,一缕当爱不爱的孽缘,都在弦音一声又一声中荡开,如簌簌落花,哀悼着整个世界的悲凉。
靖的歌声在那缠绵的曲调中缓缓流淌,仿佛只是一泉清溪,记诉着故我心怀的百样惆怅,爱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毒药,纵然不知情为何物,依旧无法逃脱那深埋的牵绊,也或许是一生的缠绕:bi忧郁的水蓝色的鱼你是我唇边滑过的泪滴我却看不见你我的交集鱼的泪滴就是错过的相遇……
淡淡的歌声,仿佛是在倾吐着一个不知该忘记还是该忆起的故事,若有似无,在悠扬的旋律中回荡,带着深深的爱和伤感:bi像雾一样来像梦一样去也许你是我平淡生命里一个奇迹但我却不知道我爱的是不是你……
靖的眼悠然落在了霈的眼中,那双明澈的瞳泛着一丝微光,是泪吗?分不清!却似乎在逃避什么,那眼里的柔光投向了修的脸上,修没有抬眼,也或者是从来都不敢正视什么,只有用弦上的旋律来回应:bi就像一场落在海底的雨谁能分清这是眼泪还是心碎的痕迹眼泪和鱼交错的轨迹就让鱼在双眼闭起的瞬间耗尽千年缠绵的思忆……
心中那种痛,在极速地扩散,仿佛要掐断咽喉,可这歌声却没有止境,断不了的哀伤在三个人心上划出千百种伤痕,可那唱歌的人却不知道这歌中的你究竟是谁?那演奏的人也不知道这份情是寄向哪里?听曲的人更不知道这所谓的爱你,是不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觉?
bi莫非你是前世留下的一眼情深莫非我是来世孤守的千年追忆眼泪是海我是鱼终究是没有结局的结局也终究是一场不曾相遇的相遇bi这歌声里的泪与忧郁深深触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也拉扯出心底的哀伤,让众人几乎忘记了面前横兀的墙壁,可一曲已罢,那叹息墙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原本就只是件死物。
“怎么回事?是这个传说是假的?还是音乐力量不够?又或者是情感还不足以感动叹息墙?”寒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要说这种想爱却不知该如何爱,深情又似无情的困惑确着实让人感伤,但为何叹息墙不为所动,难道力量不够?
“若华音流韶和紫诏天音的力量不足,那么加上天籁绝音又如何呢?”忽然是一个奇异的女子声音,相当陌生,而且悠远,仿佛横穿了几十个世纪,但有两个人的心猛地一跳,这陌生而奇异的声音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的熟悉:“是她!”
“如若是情感尚不足,那这千年的禁恋与孽缘,也总该足够了吧。”那女子的声音就近在咫尺,空灵婉转的歌声伴随着脚步缓缓靠近:bi我在世界的尽头寻找你因为你黯然的离去今日无心的相遇是命运的重逢还是孽缘的延续……
那一袭淡黄色的裙,素云流光一般的锦缎,映衬着眼底那寂寞忧伤的曲调,看似平静的面容仿佛是一种心跳的压抑,空澈又痴惘的眼,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是她,是她!修与靖的心被猛然拽紧,谁会想到,她居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认为她只会出现在梦里,是她,恒古圣姬,那个叫做沛的神秘女子:bi以为不再记起偏偏又会相遇如梦见似忘记这种感觉美不美像弥漫的烟气看不清眼前的你未能看穿的天机悲中乍喜……
那哀怨缠绵的歌曲似一双勾魂的手,千年之后的一眼重逢,却不知你是否依旧,是梦见,还是忘记?原来是未曾看穿的天机:bi穿越千年的轮回每一生都会等你无论你是谁或是把我忘记也相信必有再会期让爱这样痴迷的延续千生千世依恋你……
“沛……”修的手伸出又放下,脚停住又靠近,的确不知是命运的重逢还是孽缘的延续,千年之期,遥隔万里,命运的牵引让人相遇,却注定是无疾而终的结局,爱与使命的折磨,千世痴恋的错过,不能爱你……也不能忘记,不能放弃:bi再生再死怨天怨地缘灭缘又起个中诡秘纵是喜中乍悲一刹凄美延续别离也随一个又一个传奇与你相拥至死……
沛就在眼前,那双眼还是千年前的沧桑与孤寂,还是那般痴心又绝望,修颤抖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这种黯然的别离,那沉浸的千年的爱与煎熬,挥散不去的刻骨铭心将他强撑的理智蚕食殆尽,那颤抖的双臂猛然紧扣,将那个千年来时时刻刻都在思忆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为那空白了千年的爱而拥抱,宁可就这样相拥至死。
她的眼泛起她早已忘记的泪,那歌声依旧婉转深邃,仿佛随着冷瑟的风侵入骨髓,是这千年来寂寞与绝望的一声呐喊:bi醉生醉死某天某地缘灭缘又起这刻跟你不准忘记泪儿收起不想惊动你bi青葱般的玉指拭去眼角的泪滴,用颤抖的身体感受你久别的体温,还有那同样节律的心跳声,和那该忘却忘不掉的爱……
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终于……
霈的眼泛出了一丝泪滴,不知是为谁怜惜,靖唇角那苦涩的笑意,不知是悲是喜……
“咦,快看!那墙……”弦的一声呼喊将众人从思忆中唤醒,大家几乎已经忘记了叹息墙的存在,此刻才顿时回神,匆匆随着弦的手指望去。
只见那墙上的眼缓缓闭上,一滴泪珠潸然滑落,仿佛在为这个痴缠了千年的故事而感伤,而泪珠的落处张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随仅仅够一个人侧身通过,但前路终究是打开了,横兀了数万年的叹息墙终究还是没有敌过那一段痴情的往事。
事不宜迟,众人立即依次进入那石缝之中,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那狭窄的裂口处。
当修牵着沛的手也进入了石缝之后,一向感触灵敏的冥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等等,我好像听见有声音?”
此刻叹息的回廊中就只剩下走在最后的戒、冥和镫了。
“我也觉得有人在靠近,而且很多。”镫似乎也察觉到了,情况似乎不大对。
“是冥界的蝼蚁,被乐章的声音吸引过来了。”戒的声音还在空荡的回廊中回响,那密密麻麻的残尸就已然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似乎这么多年的并肩作战已经让他们培养出了超乎常人的默契,在这一刻,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但却已经达成了共识——拼死一战,死守叹息的缝隙。
面对眼前无数的残尸,他们生还的机会很渺茫,但他们必须守住这里,哪怕用尸体来掩盖这个缝隙,才能让东他们走远,去完成那救世的使命。
这一刻,他们忽然轻松了起来,也许命运真的该走向结尾了……
“神风乱舞!”一声高吒,凌烈的风刃迅速穿梭在残破的尸灵中,以全部的战力爆发着惊人的威力。
那迅疾的光,残裂的刃,纷飞的血,仿佛就是战士最动人的挽歌……
也许战死就是每一个战士最终的归属,风之战士,永远为了衷心守护的风神而战,东城卫,死命的守护者,也许这是个让人哀叹的命运,但却是每一个战士最无上的光荣!
再见了,修,殿下就交给你了……叹息墙的背面。
众人穿过那深长如隧道一般的狭缝,眼界终于随着穿透缝隙尽头的一刹那重新张开,但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种无比奇幻的景象,在一片虚无的黑色中穿梭着凌乱的光线,仿佛是一片残落的宇宙错位地拼接在这墙的另一边。
“这……这是什么地方?传说中,叹息墙的背面不是应该是圣地耶路撒冷吗?”柔吃惊的双眸全力睁开,对眼前的景象充满了疑惑。
疑惑的当然不止是她,众人心中也是无比讶异,毕竟谁也没有到过这叹息墙的背面,更别说料知前路的吉凶。
“耶路撒冷?那只是人间妄断的假想,事实上叹息墙就是世界的尽头,而叹息墙背面,是创世神在这个世界之外另造的世界。”沛悠悠然的声音带着些许极力隐藏的不安,似乎她所知的前方是个让人战栗的所在。
“另一个世界?”这更加激起了众人心中难掩的忐忑,在这黑暗的尽头潜存着所有未知的未来,而未知就是一切恐惧最原始的根源,经过心中无限放大之后,那不可探知、无法预料的未来俨然成为人心之中最深的恐惧。
“是的,另一个与我们所处的世界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世界,也是只属于创世神的世界——虚无之境。”说出这句话仿佛需要耗费许多气力,沛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极力克制的吐出,未来?真的是一片茫然的恐惧?
“那么……这里就是虚无之境?”儒的声音淡然却又充斥着深深的无奈,他的理智似乎从没有一刻会放下,他仿佛永远都是那般睿智,但也或许不是,他的心中同样滋生着唏嘘和恐惧,只是他明白,他们早就没有恐惧的资格了,他们只能向前。
沛摇摇头,那清秀的发丝微微摆动着,牵扯出一种不需言语,就暗自弥漫的魅力:“这里只是虚无之境的入口——星幻。”
“可是这里没有入口啊?”弦迫不及待地吐出心中的疑问,也许他只是想尽快脱离这种恐惧,就算进入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也不要停留在这虚妄的黑暗里。
沛不自觉地瞥了修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只想看他一眼,修的脸色依旧泛着淡淡的苍白,那唇上的红有些褪色,仿佛冰雪消融前,最后一点凝华的风姿,沛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种涟漪般轻浅的弧线,他还是千年之前的那个他,只是眼前的种种烦扰,让她不敢触碰这份冰封千年的情。
她的眼光落回了弦的身上,而那笑容换成一种脱离尘世的笑意:“虚无之境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但却藏在心中的恐惧里,只要我们一直坚定地向前,就能到达它的入口。”
“那还等什么,走吧。”沛的话还没落稳,东就伴着自己那句轻蔑的话一脚踏进了那虚幻的星空中。
脚下是无尽延伸的深渊,但身体却没有下坠,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桥,架在脚下,让人悬浮在这个浩漫的宇宙中。
看着东大步迈向前方,众人也纷纷迈开步子,踏入那一片未知的境地。
没有资格后退的人,只有向前,既然只能向前,那所有的踌躇都是多余的。
“大家等等。”沛的声音忽然升起,有些突兀,甚至是对这种谐和的感觉产生了破坏,但迅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回头,用惊异的眼神望着她,焦急而又耐心地等着她即将吐出的那一句话。
“这里虽然还没有进入虚无之境,但也不是安全的。大家眼前这些凌乱的强光,是极空正反玄光,它们没有轨迹地穿梭,也完全没有规律,可一旦沾上,会立刻失去你们脚下的支撑,落入永远的虚空之中,所以大家必须小心。”沛平淡的声音仿佛充满尖锐的刺,往所有人的心头扎去,无可避免的痛了一下。
原来就算超脱了原本的世界,也改变不了那一刻不能松弛的命运,未知的前路,依旧未知着,并且一直这样未知着,更莫论恐惧的消散。
更遗憾的,是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包括向前。
所有人踏着那虚幻的步伐,慢慢地向前走着,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这是一种离奇而让人不安的感觉,没有动用灵力,就无端的悬浮着,让人仿佛置身梦中,但那种不安的情绪却肆意滋长,因为没有谁会知道,脚下那无尽的深渊会不会伸出召唤的力量,脚下无形的位置会不会突然崩塌,让自己堕入那无尽的黑暗中去,既下一秒还会不会活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完这条不归路。
修走在最后,一直沉默着,苍白的唇角露出一点点血珠,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一刹那间,迅速被擦去,他的身体仿佛要脱离灵魂的控制了,每一步都迈的尤为吃力,只觉得一些知觉在无声的流失,身体越来越沉。
是冥河上为霈挡下的那一爪,也许鬼爪上覆染着尸毒,随着伤口沁入了心脉,再加上叹息墙前动用大量的灵力,身体有些熬不住了,但他却故我而顽强地伪装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不能让大家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事,都不能拖慢大家的步伐,包括我的性命在内……
神智渐渐不是那么清晰了,就像疲累不堪的身体,要亟待沉睡一般,精神也有些微的涣散。
就在这神识仿佛犯困的时候,胸腔里的心脏忽然猛烈地挑动了一下,牵拉着所有敏锐的神经,一下子惊醒过来。
还不待反应,又是一下猛烈的震荡,修猛然捂住胸口。
这是……共生元神的感知……难道……
修猛然回头,他四下张望,想搜寻戒他们的踪迹,但遗憾地发现,原来他没有注意到……戒他们根本就没有跟上来!
胸口又是剧烈地一沉,仿佛心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这是东城卫灵力一体的共生反弹,难道戒他们……
就在他完成错乱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束快如闪电的玄光击中了他的背部!
“啊!”他脚下忽然失去了支撑,出自本能地失声惊呼而起,引起众人极速回头。
沛第一时间伸手拉住了他,可那玄光诡异地一转,击中了沛的左肩,跟着滑下,却被霈拉住了她的手,转而被拉了下去,有被纶紧紧抓住,霎时间众人方寸大乱,完全顾不得眼前的危险,死命拽着他人,推拉牵扯,乱作一团。
正是这种忘我的大乱,使玄光有机可乘,七束玄光忽而从脚下猛冲上来,打中了所有人,十二个身体一齐向那无尽空虚的黑暗中下落。
而就在众人下落的那一刹那,分明看见了前方闪出一丝光明,那在黑暗中极为微弱的光明,就是星幻出闪现的出口,也是虚无之境的入口。
这黑暗里终于出现了出口,可是那入口却随着众人的下落越来越远,众人想运起灵气飞行而去,但却发现完全控制不住,那黑暗中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吸力,仿佛宇宙的黑洞一般,极力吞噬着一切。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一个清朗的男声喝起:“罡风惊天变!”是修,他脸上挂满了悲伤与歉疚,悲伤是他感知了戒他们的陨落,歉疚是他责怪自己连累了所有人。
他仿佛将全身的力气是施展出了,将灵力张开到极限,在虚空中兴起强烈的大风,扰乱了黑暗空间的气流,将众人拼命地向上托,可自己却因为气流对冲的力道极速下落。
就是一瞬间的事,身体在虚空中交错,霈与沛的眼中是无尽的惊惶,甚至连眨眼都不敢,怕一眨之后便只剩黑暗,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风卷楼残!”就在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刹那之间,又是一声喝吒,狂风像是天地极端的暗涌,猛然拉起修和众人的身体,拖着他们极速向着那丝光明飞去,只有一个身影在下坠,就在与众人交错的那一眸之间,清楚地看到,那是弦。
修,留下来,还有人在为你流泪,还有人极为需要你活着,她们希望你活着,还有……我也希望你活着……
仿佛只是个眨眼的瞬间,变化来得太快,看着弦渐渐被黑暗淹没的脸,那是一种笑中有泪的脸,可却读不懂他心里埋藏的秘密,只能任他越走越远。
如黑夜中的星光,闪烁如泪。也许转瞬即逝,即使明暗交错,但我们始终看不见他的笑与悲伤……
那仿佛倾尽最后心力的狂风,带着所有呼喊的声音和惊慌、悲伤、不舍、诧异、难过的摸样,消失在那一线的光明里。
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弦在从容地坠落,却也渐渐失去了踪影……
去吧,那里终是彼岸,也带着我的期盼,去完成我们共同祈愿的梦想……也帮我笑,帮我战斗,帮我活着……心底那些情感,就让他埋葬在黑暗里吧,包括那从未说出口的那句……我爱你……头上的天是一片阴沉晦暗的屏障,仿佛那只是一层生污的灰色镜面;脚下的石板是凌乱残旧而破落的青石,苔藓在石上攀生,仿似被岁月啃出了缝隙;眼前是一座残旧生冷的宫殿,没有金碧辉煌,也没有雕梁画栋,只是破落的一座石殿,仿佛那只是一块巨大的冰,在微弱的阳光里泛着冷青的色泽,又或者是在无垠的海底沉了一千年才再次浮出水面的久远建筑,总之,是那样的不真实,并且……让人生寒。众人根本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只记得在星幻最后的那道光之后,再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地方,乍看之下和人间似乎没什么区别,一样是天地之间尘沙满布、南北西东尽为迷蒙,但却又总有些细微的不同,例如空气中那冷漠而残酷的气味。
“婆逻之殿?我们果然到了虚无之境。”沛的心仿佛被一种强劲的气旋拉扯着,牵着丝丝的疼,又仿似沉在海里,总之似在摇晃着又有些难以呼吸。
“这就是创世神所在的宫殿?看起来好残破……”寒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沛仰头望着那灰蒙蒙的天,而看着天空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和苍凉,是难掩的凄惶。
其余的人当然也注意到了沛异样的举动,都不由得向天空望去,那天空阴沉灰暗,却不是下雨前的那种沉暗,而是仿佛太阳要熄灭一般的沦落。
“不,创世神在更里面的罹曜之殿,而婆逻之殿只是罹曜之殿的背面,也可以说是一重影子。”沛的声音悠悠然陈述着,可双眼依旧没有离开那片愈发诡异的苍穹。
“仅仅是个影子?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创世神?”东的心乱了,是真的乱了,最痛苦的不是裁决的结果,而是等待结果的过程,而这个的确太长太久了。
“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了,罹曜之祭已经开始了。”沛的声音终于不加任何掩饰的颤抖起来,不知是那些恐惧压抑的太深还是持续的太久,总之早已令人难以负荷。
“罹曜之祭?难道……”儒的脑海兴起一束强力的闪电,一瞬间的醒悟让他的大脑仿佛要冲散一般,猛然痛起来,但却顾不得这些痛,那看着天空的眼在颤抖,瞳仁渐渐缩小成一个蒙尘的点,是那样的让人不安。
“罹曜?怪不得天空如此昏暗,原来世界正面临着空前的大日食。”纶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还带着一点雪霜化雨的清寒,将人沉沦的灵魂点醒:“原来创世神所说的灭世,就是将太阳遮蔽,令三界六道失去阳光,万物难以生存,全部走向灭亡。”
纶的话令所有人瞠目结舌,仿佛被剥夺了语言的能力,被麻痹了思想,不能说、不敢想,进而被不安的心绪霸占整个灵魂。
“是的,我们必须快一点,等到天空彻底失去了光亮,三界就陷入了永夜,万物也就面临着毁灭。”沛的头垂着,仿佛在逃避什么,可是声音带着一种坚决,就如同千年之前的那场对峙,为了爱与使命时的那种坚决。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种由脑及心的救赎,让人从惊恐的深渊里爬出来,重新审视着前方。
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不是选择了抗争吗?就只能坦然的面对结果,但这不是认命,而是不惜一切的去改变,以爱之名,不惜一切地与命运抗争……
“请原谅我很好奇。”也许是信念将理智重新拉回了脑海,儒的声音出奇的镇定:“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创世神的事,并且对虚无之境所知详细?”儒睿智的眼神轻盈地落在沛身上,却仿似有千斤重量,温柔中是难以抗拒的严肃。
沛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早就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有人提出来的,并没有太过失神的举措,只是那望着天空的眼眸,渐渐落回大地,清爽的秀发在风里舞动,仿佛在掩盖她唇角的苦笑:“因为……他是我父亲。”
这个震惊不大,但也不小,因为从来没有人知晓恒古圣姬的来历,也不知她为何执意守护远古灵柩,原来……她是创世神的女儿,也就是神迹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