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儿一觉睡醒,天色已有些黑了,转身看见坐在桌子旁看书的冷水芸,问道“姐姐在干什么?”
冷水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睡醒了?”
见裴儿起身,她唤来秋儿服侍。男孩哪里被丫鬟伺候过,浑身僵硬不自在。秋儿也感觉好笑。
“这丫头以后专门伺候你。”冷水芸说完,一时间响起两声,“啊。”
一声出自裴儿,满是诧异;一声出自秋儿,小姐将她送人了?
“裴儿过来坐,姐姐有事要告诉你。”见秋儿替他穿戴好,将他叫到身边坐下。
乖巧的坐好,喝着姐姐递来的茶水,等待她后面的话。可是姐姐说出的话,叫他瞬间寒冷。
“在你睡觉的时候,我跟父母商量过,他们同意你住下,若是想读书习武,我便叫人请师傅来府上教你。”冷水芸为自己添满茶水。
裴儿被她说得发懵,片刻间想明白,惊愕的问,话音都是颤抖的,“芸儿姐姐不要裴儿了,是不是?”
他怎么会这么问,都把他留在家里当少爷养着,怎么会不要他,“不是。”
“那为何要把裴儿留下?姐姐说过不会不要裴儿,会一直保护裴儿的。”这小子难道是水做的,说哭就哭?手指压上太阳穴轻轻按动,缓解头疼。
“姐姐肯定还觉得裴儿会给你添麻烦,才把我丢下。”
冷水芸倍觉无力,起身说道,“裴儿别无理取闹,要真不想要你,我当时就不会救下你,更不会把你带回自己家。”
话颇为严厉,说道最后声调都是上扬的。
裴儿同样站起身,双手开始推搡着,将她往外推去,嘴里还念着,“是是,你当时就不应该救下我,让我死在荒郊野外,活着被坏人欺负,死了叫野兽食去皮肉,省得给您添麻烦。”
嘭,屋门关闭。冷水芸错愕的站在门外,看着裴儿将房门关上,脑海里回想着那孩子刚才说的话,真是不知该哭该笑,好心被这小子当成驴肝肺。
“你别自己瞎猜想,钻到牛角尖里面当家觉得安全,自己好好想想,连自我保护都做不到,你只能是个被人人欺辱的主。难道叫我时时保护,你算什么男子汉。我给你一个机会,学不学如何守护自己守护想守护的人。”冷水芸对着紧紧闭合的房门说道,她知道里面那个男孩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你走,你走,裴儿不要听。”裴儿捂着耳朵,他不想听那些大道理,只想呆在姐姐身边。
赶我走?还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谁家,他占据的是谁的卧室。
“我等你的回答。”说完她转身离开。
晚饭时,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唯独不见裴儿出现。冷夫人问,“裴儿呢?”
“回夫人,裴少爷说他不想吃。”这个家已经认可一位少爷的出现。
冷水芸自顾自拿起筷子,“不吃那就算,爹娘我们不要等他了,少吃一顿饿不死。”
“你这孩子。”冷夫人说完自己女儿转头对丫鬟说,“去叫他来吃饭,要不该凉了。”
“不用叫,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让人宠着护着照顾着?乐意吃就吃不乐意拉倒,没有人管他的死活。”
怎么了,芸儿不太对劲,和小家伙闹别扭,不至于啊,中午生怕他吃不饱,连哄带骗的,就为叫他多吃点,这到晚上吃不吃随他便,还不管人死活嘞。
冷将军此时说,“吃饭吧。”
一顿晚餐在沉闷中结束。
“王爷累了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管家见蓝轩寒回府,赶紧上前服侍。王爷身体还是很虚弱,刚刚起色皇帝就叫他参与科考督察工作,活是不累,恐自家主子身体吃不消啊。
“嗯,那就吃饭吧。”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身子自然是康复,只是心头的创伤还会在轻触后滴血,隐隐作痛。前些日子派了暗卫寻找她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
谁又曾想,冷水芸回到家里,和他在同一片区域。
暗卫回来,站在门外等待主人传唤。
蓝轩寒不敢问,怕依旧没有她的消息。可是他还是问了,很轻很淡,若是不仔细听,若是没有深厚的功底,这如昆虫轻拍羽翼的声音怕是听不到的,“有她的消息没?”
答案仍旧是叫人失望的心灰意冷,“回主人,没有冷小姐的下落,属下立刻再去打探。”
她到底在哪里?最后的消息是得知她和凌浠等人在曲镇分道扬镳,跟踪明山派到一个树林,然后失去了行踪。不知是死是活,若是真……为何连尸骨都寻不到。
心每一下被牵扯,都会有忐忑的感觉,本王绝对不信你会出事。
等科考结束,老六成婚后,本王亲自去寻你,不信还寻不到。
是夜,也是一个不眠夜。
段潇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对面是一位穿着妖娆的女子,紫色缎子诃子,浅紫长裙,与诃子同色束带,外罩丝质浅紫大长衫。
头挽灵蛇髻,上插金凤钗,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眉目如画,肌骨如雪。斜斜倚坐在贵妃榻之上,懒懒洋洋。削肩细腰,凤眼单挑,顾盼神飞。这样一位勾魂女子坐在眼前,有几人能真如柳下惠,神不乱兮,魂不飞?
但段潇凝神敛目,头戴玉冠,横綰玉钗,玄青压裾深衣,黑曜石佩带,外着同色同花鹤氅。根本不懈多看女子一眼,手中把玩一枚淬毒飞刀。
女子见段潇无意理会她,只是轻微一动,外衫滑落,香肩半裸,万古风情流露。轻启小口,甜甜腻腻叫了一声,“段郎。”
抬头望去,女子唇含笑,发丝垂落,山间野魅勾人心魄。
段潇继续把玩那把飞刀,只是开口问道,“宫主为何事来找段潇。”
“段郎在外面遇到了如画中美人,如仙女下凡的冷水芸,是不是将依儿忘记了。”女子不依,白皙的裸足点地,莲步微移,旋身摆腰,坐在段潇膝上,柔弱无骨的小手搭在他宽阔的肩头,头也靠了过去。
“段潇哪敢,冷水芸再美,也不及宫主半分半毫。”美人在怀,独他可以心神不乱。
“段郎学坏了,嘴怎么可以这么甜?”娇声抱怨,身子却更加向里偎,相贴。
“是,段潇知错。”话,死板呆滞,不冷不热,不亲近更疏远。
凤依自觉无趣,不再调笑段潇。哼,在外面照顾冷水芸,可真呵护备至,对自己,冷脸相对。本宫主倒要看看,若是叫你置冷水芸于死地时,你是否能做到心狠手辣。
水袖一甩,金环相碰,脆音顿响,她回到贵妃榻坐好,藕臂撑住身子斜靠,双足也置于小榻之上,淡淡的问,仿若事不关己一般,“三刹死了?”
段潇将飞刀放于桌面,缓缓跪下,单膝点地,毫无情绪可言,就算死掉的是一只小猫小狗,主人还会有感情,何况是自己属下。可是他声音冷淡,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宫主惩罚。”
他没有替自己找藉口,什么三刹莽撞,过骄过傲,只是一个人默默揽下自己属下的过错,说,属下办事不利。
纤纤素手抬起,“本宫主怎么会怪罪段郎呢,您一直为凤宫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啊,不顾安危亲身潜入冷水芸身边执行暗杀,哪怕她略有怀疑,您恐怕都将粉身碎骨。可笑的是,冷水芸居然完全信任了段郎。”
两只手搓弄着丝帕,眼眸低敛,看不出她的表情。她是真的在夸奖段潇么,不置可否。
凤宫,两权分化,对外众人一直以为凤宫全为女子,以凤依为主。其实不然,还有一权掌握在段潇手中,司掌例如七枚刹这样的杀手组织,并不外其道,及其隐秘。
“宫主过奖。”他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呵呵,段郎还不起来么,难道要本宫主亲自搀扶?”凤依作势要上前扶他。
“不敢劳烦宫主。”段潇起身,站得笔挺,并不入座,“属下有一事不敢说。”
“什么事,段郎说就是了。”得到同意段潇也带有怀疑的说道,“冷水芸并不是没有怀疑,而是她宁愿选择相信。”
“选择相信?看来是真不能小看她啊,当初武林群英会,我也只是和她战了个平手,若是真想分出高下,恐怕也是险胜。”凤依回想到了那一日,自己本是抱着必胜而去,不料遇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第一次被人伤了经脉。
“冷水芸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三刹带领的是他自己身边的绝顶杀手,即使不能置她于死地,也应可以将她重挫,可属下随后带人去清理现场的时候,凄惨程度令人作呕。三刹是被直接割断喉管,连挣扎的迹象都不存在。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暗地帮她,最不可思议的是,转日得到她的消息,竟是毫发未伤。”这时段潇说话带了一些情绪拨动,不可思议的激动感。
“势必是要杀掉她了。”突然顿住,话锋一转,对站着的男子说道,“段潇,本宫主命你亲自带领剩余六刹及五十名宫内高手除掉冷水芸,不得有误。”
段潇一愣,随后领命,“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