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睡着了。”他又缩回脚,靠在床头,把她的头揽在臂弯中。
“才没有呢,刚才是太累了。你呢,你累不累他倦怠地摇摇头。
她笑了笑,从床上坐了起来,小鸟依人地靠着他。
“宏,今天下午我去了一趟家具城,嗬,那些家具要是摆在房里,真要蓬荜生辉,真的,太漂亮了。”
“怎么跑到家具城去了,你要买家具?”他漫不经心地问。
她撅着嘴,嗔怒地望着他:“我们结婚以后”
他一惊:“结婚?”
她以为他是惊喜,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关于结婚的事,家具、电器、装修……
鼓足勇气打断了她:“艾芳,你还小,结婚的事嘛先别急。”
“可是你已经不小了,三十五岁的男人该成家了。”
他哑口无言地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忙,没关系,有我呢。”她甜甜地说。
“你要考研,也要时间复习。”
“考研?”她无所谓地笑笑,“算了,不想考了,我还是给你当贤内助吧。”
他隐隐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想过结婚,但绝不是现在。
“嗯,先别说了,我们去冲冲吧。”他说。
冲洗之后,她仍裹着毛巾,迟迟没穿衣服。
“如果你想今晚我可以留下。”
他把她的衣服给她披上:“想是想,但还是回去好些,家里人会担心。”
他开车送走了艾芳,回来之后,他便蒙头大睡。也许是太累了,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十点钟了。
好在他是副总,没人敢计较他的迟到。他匆匆来到公司,刚坐定,秘书就告诉他,邓总从上海回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邓总背着手,精神饱满地走了进来。
“邓总,快请坐,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时间就是金钱,我们要赶紧落实投资项目。”
原来,在昆明投资民族服饰的项目被张宏否决之后,总公司的领导有两种意见,一是赞同张宏的意见,二是认为张宏缺乏开拓精神,兴建民族服饰厂,虽有风险,但值得一搏。
“我坚持原来的意见,既然风险都预测到了,为什么还要去无谓地冒险?”他一边拿出一份十几页的意见书,“邓总,这是我前几天赶出来的详细报告,你再看看。”
“嗬,还蛮多的嘛。”邓总戴上老花镜浏览着。
“其实,我们应该还有更好的投资项目。”
邓总饶有兴趣地取下老花镜:“哦,说来听听。”
“比如高科技之类的产品,但具体的细节,我还没想好。”
“投资高科技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区区几千万,恐怕没什么用武之地。”邓总说。
“是啊,投资高科技,动辄就要上亿元,而我们的资金又有限。但我想,我们应该沿着高科技这个思路考虑,马上就是二十一世纪了,一般的产品很难脱颖而出,真正有竞争力的,还是高科技的产品,高科技的潜在市场不可限量。”
邓总默许地点点头。
“邓总,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信心拿出一个好的投资项目。”
邓总开怀一笑:“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好好干,总公司那边让我来做工作。”
从邓总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希望,他要漂漂亮亮地做好每一件事,让上司赏识他、提拔他,南京公分司的副总经理,在别人眼里也许还闪烁着光芒,但他已志不在此,他要当总经理,他还要往总公司冲刺。
“小张啊,听说你要结婚了?”
“不不不,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们才刚开始谈。”他连忙否认。
“成家才能立业嘛,艾芳这姑娘不错,你可要把握机会。”
他和艾芳的关系彻底公开,也不过才一两个月的事,没想到连耳聋眼花的邓总都知道了。他赔笑着,但心中却有些无名的恼火。自从和艾芳发生了关系,艾芳就不避讳了,他们出双入对的时候并不多,一旦出现,艾芳就特别体贴勤快,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说起来,你和艾芳倒是很匹配的,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眼光看,你们能够白头到老的。”
他连忙岔开话题:“邓总,我再给你谈谈项目的事吧。”
邓总笑了笑:“害臊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俩人又谈起了关于选择项目的一些构想。
中午刚下班,艾芳就来了。
公司的职员似乎认定了艾芳是他的准老婆,她一来,大家都恭敬地与她打招呼,而她也坦然地接受着这种恭敬。
“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她大方地挽着他的胳膊。
他面带微笑地和她走出公司,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被她紧紧地挽着,他有种被挟持的滋味。
公司的附近有一家西餐厅,里面的装潢很前卫,给人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是情侣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他们中午有时就来这里。
要了两份牛扒套餐,他们吃了起来。
“中午休息的时间短,你不用过来陪我,这样你太累了。”他说。
“我们一起吃午餐,才有滋味嘛。”
他只好顺水推舟:“是啊,秀色可餐,有你在,我的胃口特别好。”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餐厅的角落,穿着打扮有点像餐厅的杂工,她不时朝他们打量着。尽管她站在不起眼的地方,但还是被他敏锐地发现了。
“那个女的你认识?”他问。
她一看,原来是她家几年前的旧邻居。
“哦,是以前的邻居。”她朝她招招手:“李姐。”
那女人怯怯地走来,神情有几分卑微。
“我早就看见你……”她恭敬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了,就是不敢打招呼。”
“看你说的,李姐,你快坐下。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下岗了,我在这里当清洁工。”
艾芳和李姐拉起了家常,他低头吃着牛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李姐却不时偷瞟着他。艾芳恍然大悟,李姐是有事要找他帮忙。
“李姐,有事吗?”她问。
李姐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们。
她发现他的嘴角沾了几滴蕃茄酱,她拿出纸巾想帮他擦。
他不好意思地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你擦不干净。”她固执地在他嘴角擦了几下。
李姐笑了笑:“你们小俩口,真好。”
他顿时面红耳赤。
“张总,我爱人最近也下岗了,想请你帮帮忙。”李姐说。
“没问题。”她一口答应了。
他瞥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要乱许诺,但她并未领会,仍继续说道:“他公司还缺一个业务员,我看大哥可以去试试。跑业务虽然辛苦,但总比下岗待在家里强。”
“真的吗?”
“那还有假,下星期你就叫他来面试。”她一本正经,俨然公司的首脑。
“那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们。”李姐感激不尽地说。
他心里不悦,又不能发作出来,只好保持着缄默。
李姐感恩戴德地走了,他这才愠怒地瞪了她一眼。
“唉呀,老邻居,你就帮他们一把,就当是帮我吧。”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我们公司又不是慈善堂。以后公司的事,你少掺和。”
她似乎不介意他的生气,笑了笑,又挽着他的胳膊一同出了餐厅。
走出不远,一辆奥迪很惊险地停在他们旁边,艾建军从车窗里探出头。
“哦,是表舅,你把我们吓一跳。”艾芳说。
艾建军殷情地朝张宏笑笑:“张总,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有事也要吃饭嘛,就这样定了,下午我再给你电话。”
艾建军说罢开着车一溜烟走了。
“你这个表舅,真有点麻烦。”
“晚上我们还是去吧,应酬他一下。”
“不行。”他斩钉截铁。
她不解地说:“怎么了?”
“你不明白,他这种人,我不能和他纠缠不清。他和我套近乎,还不是为了工程的事。”
“可我们是亲戚,亲戚之间联络一下,有什么不妥?再说……”
“别说了,该上班了。”他打断了她。
回到公司,他又忙碌了起来,下午事情特别多,可偏偏艾建军几次三番地打电话来请吃饭,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无奈之下,他只好匆匆允诺,这才换了个清静,可以专心工作。
下班之后,公司的员工都走了,他又开始翻阅有关高科技的资料,想从中寻找一些有用的信息。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这时,艾建军打来电话,语气有些不痛快。
“张总,我把菜都点好了,你怎么还没来?按理说,你还是我的小辈,尊敬长辈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吧?”
“表舅,是我不好,对不起。嗯,下次吧,今天我事情多,走不开。”
“好小子,真有你的,算了,你不来,我自己也吃得下!”艾建军砰地挂了电话。
对于艾建军这样的人,他是不屑计较的,他无所谓地放下电话,继续看资料。
不一会,艾芳气呼呼地跑来质问他:“你太过分了,答应了表舅,你又不去,这算什么意思?我们等得菜都凉了。”
“我是没有办法才答应的,他三五分钟就打一次电话来,吵得我没法工作。”
“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你可是一个守信用的人。”
他轻描淡写地说:“唉,和他那种人,讲什么信用?”
“他是我表舅,也是你表舅!”
他诧异地看着她,她的声音虽然不是太大,但和以往温柔的语气相比,这就近似河东狮吼了。
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小声道:“他是我表舅,你多少也要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