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转身到另一个楼口,举目远眺,鸟瞰春城美景。
“哟,林小姐,这么巧。”有人招呼她。
她一看,原来是罗总的朋友,那个姓班的男人。
“不记得我了?”
“记得,你的姓很特别,过目不忘。对了,你是少数民族吧?”
“我是汉族,纯正的汉族。”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看来我是孤陋寡闻了,我以为姓班的都是少数民族。”
“你一个人?”
她点点头。
“不介意我们结伴而行吧?我也是一个人。”
她戒备地望了他一眼。
他连忙说:“别无他意,只是结伴下山而已,我必须在点钟以前回酒店,我太太下午去购物了,只准我的假到八点,迟到一分钟都要罚跪的。”
她忍俊不禁地笑了。
他们一起下了钟楼,走到门口,他饶有兴致地驻足观联。
“林小姐,觉得怎样?”
“你是指书法还是内容?”
“都指。”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说好就好,我是从众的。”她无所谓地说。
“林小姐,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谁说的?他乡遇故知,这是人生的一大乐事,我不亦乐乎。”
“呀,我突然多了一个红颜知己,真有点受宠若惊。”
他幽默地耸耸肩。
“班……”她觉得这个姓有点拗口。
“叫我老班吧。”
“老班,你说吴三桂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是指在感情上。”
他不假思索地说:“好人,绝对的好人。你看这座凤鸣山便知,吴三桂对陈圆圆多情深意重,男人有钱有权不难,难的是对心爱的女人用心。”
“后来,吴三桂还是另有新欢了。”
“说明他敢爱敢弃,这才叫性情中人、血气男儿。”
“有点危言耸听,难道用情不专还要可歌可泣?”她连连摇头,不敢苟同。
“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未必就是专情,关键是在爱的过程中,采取怎样的态度。有的人一辈子爱人无数,可没有一次爱得彻底,爱得投入,爱得忘我,这才叫不专。”
她原以为他只是一个商场情场的普通男人,而这一席精辟的见解,足以说明他不是肤浅庸俗之辈。
“那你爱过吗?”她问“当然,不仅爱过,现在还正在继续。”
“是你太太还是……”
“是我太太。”
她由衷地说:“你是个不可多见的好男人。”
“你也是个不可多见的好女人。我不否认,我对你有好感,如果没有我太太,我一定要追到你。”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
道:“我不是你她的脸上飞出两朵红云,良久,才嗫想象的那样完美。”
他接过话茬:“也决不是你自己认为的那样破碎。”
她的鼻子顿时一酸,有点难以自持。
“我觉得男人太难琢磨了。”她说。
“是你做出了什么吗?”
她大惑不解地望着他:“做错?”
“不是做错,是做出。”他纠正道。
她一直对南京的二日无法释怀,她是轻率了,可那不是他所希望的吗?至于昨夜的网上情,虽是她先挑衅,但根源在他那里。
“也许你也抱着游戏的心态,或者说,你本身不具备游戏者的素质,却又去玩力不从心的游戏,结果重伤了自己。”
她像被他点中穴道似地,哑口无言地呆住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停了好久才接着说,“他真的伤害了你,你完全可以洒脱一点,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蒋娴也说过这样的话,可她做不到,心伤得太深了,那样的痛楚,岂是蚊子所为?
她的眼里一时波光闪烁,那是落泪前的先兆,她连忙掩饰地戴上墨镜。
“你爱他?”
“不!”她斩钉截铁。
“爱和恨不是泾渭分明的,它们有时是很混淆的,甚至是同出一辙。也许你爱……”
“别说了!”她独自朝前而去。
他紧跟在她后面,叫道:“别生气,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她慢慢地停了下来。
“举办这次世博会,你知道昆明市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吗?”
“这好像不是笑话。”
“为了彻底整治吸贩毒人员,世博会前夕,警察每晚都突击检查,贩毒的就无需多讲了,当然是严惩不贷;那些瘾君子们也难逃此关,只要是手腕上有针孔的,一律抓去强制戒毒。”他一本正经地说。
“太夸张了吧?那要是别人是病人,刚好手腕上也有针孔呢?”
“也抓。先关你二十四小时,如果毒瘾没发作,证明你不是瘾君子,再放你出来。”
她一阵哈哈大笑:“真的还是假的?”
“道听途说的,不过,你的笑可是我亲眼所见。”
她的感激之情顿生,果然是他乡遇故知了。
“老班,谢谢你。”
“刚才你的笑声欢快,你知道哪一声最欢快最响亮吗她茫然地摇摇头。
“所以嘛,有些事情根本就是辨不清楚的,包容一点吧,因为包容才有快乐。别去钻牛角尖,难得糊涂。其实,男的糊涂,女的也要糊涂嘛。”
她有些触动了,也许心中的阴影还不能立即驱散,但只要点燃了包容之心,赶走心魔便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指了指下面:“这是一个转运亭,进去出来之后,一切衰运和不快都没有了,你去试试。”
转运亭其实是座小房子,里面有一个夹层,从狭窄黑暗的夹层绕一圈出来,便完成了转运的全过程。看来有点迷信,但里面包含着人生的玄机。
她是从里面出来时才有这种感悟的。
这座转运亭已有些破旧,一些异味隐约可闻。夹层很狭窄且漆黑一片,老鼠、蛇、虫子等一些动物可能正潜伏在此;除此以外,可能还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因为它太黑了,前路不具有可知性。
虽然只有几米,但这完全是一条危机四伏的道路。
他见她很胆怯,便说:“别怕,我牵着你进去。”
她倔强地摇摇头,然后一咬牙走了进去。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的心怦怦乱跳。
她一面想象着可怕的意外,一面又说服自己要勇敢,这不是可以转身回头的地方。
她只能摸索着前进,每迈一步,她都如履薄冰,短短几米,宛如漫长的人生隧道。
她思绪万千,是啊,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她不应再恨,至少,她应该先反省自己。
“我们下山吧。”他说。
她一看表,惊叫起来:“糟了,八点了,你要被罚跪了。”
他哈哈大笑:“我太太才舍不得呢。”
蒋娴和晓飞又来到了街道办事处,这是例行的第三次离婚调解。
虽然俩人都作了一些努力,但实质性的关系仍未改善。
如果爱已不在,分开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姐,还是那一通语重心长的劝解,还是俩人的相对无言“你们已确定感情完全破裂?”
俩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老大姐呷了一口茶,遗憾地打量着俩人:“其实你们是有夫妻相的,不应该离婚。”
俩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合不来。”
“合不来才要慢慢合嘛,不然一辈子那么长,俩人怎么过?你们年轻人不是最厌倦平淡吗?”
“我们有争执,有时我们还会动粗,他打我,我也打他。”蒋娴无奈地说。
“婚姻没有撞击,哪来的火花?我看你们还有希望。”
老大姐是个调解的高手,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言放弃。
俩人都低下头不语。
良久,晓飞喃喃道:“哀莫大于心死,大姐,你就高抬贵手,让我们离了吧。”
蒋娴瞥了一眼晓飞,只有她知道他的哀痛所在,那也是她一世的追悔。
“是啊,让我们离了吧。”她央求道。
老大姐叹了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好吧,三天之后来拿离婚证。”
“还要等三天?”蒋娴不解地问。
“别着急,既然你们缘分已尽,三天也难修旧好。就算是我行使了特权吧。”
蒋娴和晓飞走了出来,到了路口,俩人又分道扬镳,各自上班。
晚上,俩人看完电视互道晚安之后,便分房而眠。
蒋娴还是独自睡卧室,晓飞照例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段时间以来,蒋娴每晚都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先是一粒,后来是两粒,渐渐地增加到了三粒。
今夜,潮水般的往事又铺天盖地朝她涌来,然后汇聚在一起,最后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脑子里,驱之不去!
头痛得要爆炸,她窒息得几乎死去。三粒安眠药仍难以使她平静,她起床又吃了一粒。
昨日之事不可留,爱情不在,日子总要过下去,行尸走肉也要活着。
她混混沌沌地闭上了眼睛。
入夜了,喧闹的厦门也在打哈欠了,看来是该入眠的时候了晓飞睡在沙发上,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中,他不知是因为狭小的沙发所致,还是因为自己狭小的心胸所致,总之,自从知道了蒋娴的婚外情之后,他就没有踏实地睡过一晚。
突然,他觉得一阵摇晃,他起初以为是做梦;但这种摇晃明显地加剧了,身下的沙发像水中的小船左右摇摆,一飘一荡的,非常真切。
他蓦地睁开眼睛,房间里悬空的物件都在晃动,并且发出铛铛的声音。
地震?他触电似地弹了起来,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看,楼下奔跑着一些衣冠不整的人,有些男人甚至是赤裸着上身,他听不清下面的声音,但那种躁动和恐慌是出了大事的迹象。
他立即去推卧室的门,蒋娴在里面,他要带她一起逃,这是他的第一个闪念!
可是门却锁上了,他用力地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