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天上渐渐现出一轮清寒皎月,泛着朦胧微光。
燃着一盏豆灯的别居里,若初盯着摆放在床头的宫女服,眉头紧锁,唉声叹气。天都黑了,又是一天过了,自己还没想好出宫的办法。
宫禁森严,除非有出宫的腰牌,否则别想出去。这两天她一直悄悄在打听出宫的方法,可打听来打听去,除了腰牌还是腰牌,在没有腰牌的情况下,想独自一人出宫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有人带着随行。若是用随行这个法子,那就只能是扮成宫女,偷偷摸摸的混进将要出宫之人的随行队伍里。其实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而且她也打听到了,后天下午,颜华宫的颜妃娘娘会出宫回趟尚书府省亲,但现在的关键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混进队伍里且要不被发现。
若初正冥思苦想时,听得芝兰在屋外通报道:“若姑娘,三皇子派了人来请您过去。”
起了身,她拉开门对侯在门外的人道:“三皇子找我去所为何事?”
侯在门外的人是个带刀侍卫,他道:“属下只奉命来接姑娘过去,至于何事,三皇子并无交代。”
这大晚上的他找自己干嘛?若初猜测了会,便叫上芝兰一同过了去。
逍遥阁内,纱灯数盏,烛火温暖,玉桌琼酿,美食佳肴,才子佳人,相对而坐。
若初望一眼那满桌子的美食,再望向正自斟自饮的千羽勋,道:“我用过晚饭了,你叫我过来不是为了让我一起吃饭吧,是要跟我说什么事吧?”
千羽勋微微挑眉,露出一个风雅的笑,“没什么事,就是叫你过来坐坐。”
闻言,若初瞪了他一眼,这人越来越恶趣味了,原以为是有什么事了,闹半天是叫自己来看他吃饭。真是个神经病!
若初可不愿留这欣赏他吃饭,边起了身,边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她的人刚站起身,就见千羽勋隔着桌子飞快的出手拽了她的衣袖,有些生气的道:“不许走,再过两天,即便你想见都见不到我了!”
若初好笑道:“那就不见,我也没说要见你啊!”
千羽勋凝睇住她,但见美人语笑宴宴,丝毫不在乎自己正难过生气。他松了揪在手中的衣袖,低垂了眉眼,无奈道:“你走吧!父皇派了我一件任务,我要出去段时间,从明天起你就再不用看见我了。”温雅的语气,但细听却带着孩子般的赌气。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千羽勋低了头坐着,一言不发,若初则静静的站那看着。过了良久,只听得她微微的叹息,最终还是妥协的坐下身。
再过几天自己确实不用再看见他了,因为自己很快就要走了,虽说是不大光明的逃走,但只要成功了,这算得上最后一次见面了。平日里没少欺负他,这次就依他一次,坐坐就坐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如墨染,烛火摇曳,伴一室黯然神伤。
“那你是明天就走吗?”若初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千羽勋抬起头,看向对坐的女子。灯影下,她面含浅笑,姿容绝美,清澈如水的眸中,眼波流转,潋滟动人。这一眼,他便将自己彻底沦陷,再垂眸,已跳不出那万丈红尘。
他慌忙的饮了一口酒,掩饰着方才的怔神,轻道:“明天不走,后天才走!”
“那你刚才说从明天起我就不用再见你了,可你明天不是不走嘛!”
若初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但在千羽勋听来,却是另一重意思。他觉得自己被讨厌了,她那话的意思是极度不想看见自己,所以恨不得他明天就走。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揪着痛,他竭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自嘲道:“原来你这般不想看见我,那好,我明天就走,这样你明天就真不会看见我了!”他将手中青色的空瓷杯,倾倒在桌上,转而握住了酒壶。既然她不想看见自己,那就不要叫她为难,现在就派人送她回去!
听得他的话,若初一怔,正要开口说什么,只听得他暴躁的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片刻后,之前负责去接若初过来的那个侍卫,便进了逍遥阁。千羽勋眼皮都不抬的对那侍卫说道:“将这位姑娘护送回兮月宫。”
侍卫领了命,对若初做了个请的姿势。
若初起了身,不是朝门外走去,而是走到千羽勋身旁,一把夺了他手中的酒壶,因为这个疯子正直接用酒壶喝起了酒。她蹙起眉,颇有些怒道:“你发什么疯!”
“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那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他背转身不去看她,他怕自己会后悔刚才的决定。其实他只是想多看她几眼,因为自己将要离开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都会看不见她。但,她却并不想看到自己。想到这里,千羽勋觉得之前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痛感,又生了出来,直痛得自己脸呼吸都难受。
他的身后,若初在耐着性子解释到:“你别这么小性子好不好?我那话没有别的意思,不是什么不想见你,我只是在确定你出行的日期而已。再说,是你自己说我不想见你,我好像从头到尾没说过吧!所以,你别生气啦!”
见此情况,房里的那名侍卫知趣的退了出去。
千羽勋听得她这么说,心里的气果然消了一大半,可他又不好意思转过身,生怕被她笑话。等了一小会,若初见他还背着身,扶额无奈道:“我解释得那般清楚了,你若不听,那我也没有办法,你就继续气着,我先走了!”
她这话音还没落稳,就见千羽勋转过身,不要脸的开口道:“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你今晚就留在这里陪我,我们好多说会话。你若是困了,你就睡我的床,我去别的地方睡!”
若初直听得心惊肉跳,立马拒绝道:“那不行,你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我怕!我可不想背莫名的骂名!”
千羽勋一挑眉,这会儿神气巴拉道:“谁敢骂你,我撕了他嘴!”
“你撕了他祖宗都是空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种事我可不敢挑战。你还是赶紧派人送我和芝兰回去了才是,纵使有事,也等到明日再说。”
千羽勋有些失望的道:“那好吧!我送你们回去!”
“随便!随便!快些走就是了!”若初边说边转了身,手向身后扬去,示意千羽勋快点跟上。
她那手正胡乱的向后挥着,一个不留神,竟将千羽勋悬在腰间的玉佩给挥落了。
玉佩掉在地上发出“叮咚”的声响,若初赶忙住了脚,将地上的玉佩捡了起来。此玉通体乳白呈半月状,正面雕有黻纹缀麟图,反面刻有“镜花水月”四字。
若初将玉佩递给千羽勋,道:“你系好些,这要是掉外边叫别人捡了去,你就找不回了。”
千羽勋亦是点头,道:“确实是不能掉,掉了会很麻烦,这腰佩是我与父皇之间重要的信物。”
若初好奇的问了句,“怎么个重要法?”
千羽勋边系玉佩边答道:“比如,我若是在宫外有急件送进宫内,那帮我送信的人,只有将我的腰佩与信一同呈给皇上,皇上才会相信。”
听闻如此,若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似乎找到了出宫的办法。她狡黠的眨了几下眼,试探的问千羽勋道:“那拿着你这腰佩,岂不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了?”
“嗯!差不多,守城的禁军基本认得此物,他们一般都会放行。”
果然如此!若初心下暗喜,看来自己不用再费心思去混随行队伍了。眼下只要拿到他的玉佩,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宫,为了玉佩,她决定今晚留下。
系好玉佩,千羽勋对若初道:“走吧!”
若初站原地没动,嘻嘻一笑,道:“啊!我突然觉得你之前的提议很好,我决定留下来陪你,行不行?”
这等好事,千羽勋自是求之不得,他咧嘴笑道:“那你答应了,别等下又反悔啊!”
今晚他真是又喜又悲啊!方才还难过得要死,这会又开心的要死!不过,等他明天醒来,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一定会再度气得要死。
若初今晚也是豁出去了,什么流言蜚语的也不管了,只有出了宫,她才能自由行动,才有可能找到云沧。至于那些个闲言碎语的反正也听不见,对她来讲无所谓。所以,千羽勋的这个腰佩,今晚她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