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我并没有等来沧涴,来迎接我的不是他,而是宣府的下人,我在沉睡中被人抱上了马车,当我醒来时,身周竟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身处宣府之中,对于那个安静祥和的宅邸,我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我想,也无法找到回那里的路。
自回到府中之后,无论是爹爹,还是娘亲,亦或是府中的下人,待我都很好,这回到府中半月有余,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总是这些人,至于那个熟悉的声音,和我身体里流着相同血液的长姐,我却从未见过。
记得昨日,我问起爹爹及娘亲的时候,他们只是含糊的回答了一句,说长姐去了霆光寺,我不知他们是有意瞒我还是怎么得,他们说长姐不在香城,在寺里小住,可是我从下人口中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据后厨掌勺的王妈说,城中一个富甲来向长姐提亲,就在这时,朝廷颁发了禁婚令,开始为三皇子甄选妻妾,长姐还未及笄,按理来说是不能参加择选的,但是不知为何,那秀女名单上却有长姐的名字,在我回来的前一天,宫里来人传了旨,召长姐进宫,我还未回来,她便奉旨离开,试问,我又从何见到她呢?
听闻这择选是在皇宫之外的北苑进行的,只有被选中的女子,才能进宫参加复选,以及觐见皇上,由皇上亲自为三皇子挑选,初选为期两个多月,这也就是说,我与长姐会有两个多月,不会相见。不知为什么,自那次的事情之后,我对她已无什么姐妹之情,虽没有往昔那般要好,但是这心底却总是很想她,并且还会老是回忆起,小时候,与她玩耍嬉戏的那段时光,我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就算她伤我颇深,我还是无法舍去往昔那点点滴滴。
同一时刻,苍国皇城中,沧涴正坐在殿中托腮沉思,就在这时,殿中走进了一个人,来人身穿明黄色龙袍,胸前绣着二龙戏珠,腰系金线蟒纹腰带,脚蹬黄色绣珠鞋,他慢慢走近沧涴,沉声说道:“复选在即,在那班秀女之中,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沧涴微微抬眸,接而笑道:“儿臣若说没有中意的,父皇还不是会硬塞给儿臣?所以说,儿臣愿不愿意,有没有中意的人,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您的意思,父皇早已暗中钦点好了儿臣未来的妻妾,又何须来问儿臣一遍呢?”
“朕本以为让你出宫去住,会改改你这顽劣性子,不想,你这老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反而愈发的变本加厉了,朕只是让你在宣丞相那里暂住,你却搞出这么多事情来,还与宣丞相的小女儿纠缠不清,幸亏朕及时发现,将那流言压了下来,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平安无事的坐在这里,等着朕立你为太子吗!”沧云原怒不可竭的说道。
沧涴闻言冷笑:“儿臣本来就无意做什么太子,自母妃死后,父皇你便将儿臣逐出了宫门,大哥病逝,二哥被圈禁,四弟又无继位之心,因此父皇你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被您逐出宫外已久的儿臣身上吧,为了让儿臣乖乖继承大统,您与四弟联合起来逼迫儿臣,更不惜以婷晚的性命相要挟,儿臣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明明是父皇您说不想再看见儿臣的,如今却又用尽了法子,想法设法的将儿臣拉回来,您这么做到底是何打算啊?”
沧云原十七岁代父执政,二十岁登基,如今以执政二十多年,明明已经年过四十有余,这容貌却丝毫不显老态,不知是保养得好,还是怎么的,这看起来就如同二十出头,正直壮年的男子一般年轻。
沧云原听闻沧涴此言,冷俊的脸上,隐现怒容,他一把揪起沧涴的衣襟,凌冽的双眸微眯,一字一顿的说道:“朕要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地照着朕的吩咐去做!你若再敢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朕绝对不会轻饶你,朕告诉你,这太子之位,你愿意也得坐,不愿意,也要做!你若再敢乱来,朕是绝对不会再容忍你的,如果你不想让那丫头死,最好乖乖听朕的话,不然朕敢保证,你不只会见不到她的面,就连为她收尸你都做不到!”
沧云原一语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沧涴瘫坐在座上,一脸愤然,他的心跳得很快,随着心的跳动,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直往上升,仿佛是要飘到空中去,由于沧云原方才的那番话,他心中的一股血直冲到头上,脑袋嗡嗡地响起来。
他那跳动得很快的心像是要裂成两半儿,他神经不安,惊慌得犹如冷水浇身,从座上瘫软在地上,他听见他额角两边的太阳穴,如同两只铁锤似地打着,不断的突突跳动着,他沧涴不怕死,不怕没有这皇家身份,亦或是被贬为庶人,他只怕,只怕他心中所念的女子,会被自己牵连,至此丢了性命。
他本以为他的父皇不会这么心狠,谁想,他竟如此的卑鄙,用他心爱女子的性命,来要挟他坐上太子之位,继承大统,他不想当什么皇帝,也不要什么至高权势,更不想享尽荣华,坐拥佳丽三千,他要的,心中所求的只有宣婷晚一人而已,可是如今,他连这极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反倒却处处被人制肘,步步被人胁迫。
他该怎么办,若是抗争,她就会失了性命,若不反抗,他与她就再无相见之期,该如何做,如何选,他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