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雪覆盖大地的时候,我蒙在双眸之上的纱布,也终于取下来了,我呆站在门外,看着头顶上阴霾的天空,明明没有太阳,没有一丝的阳光,我却仍是觉得刺眼的很,这种重新找回光明的感觉,要怎么说呢,心里百味交杂,有欣喜的,也有淡淡的悲伤意味。
我扶着额角,瘫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不住的抽泣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喜极而泣,亦或是其他,只知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就好似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流下,滴在我那被冷风吹的有些红的手背上,滴在那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石阶上。
我不知该用些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只知,有一双纤细的手,附上了我的肩膀,轻怕着我的肩头,不断说着那些暖人人心的话语安慰着我,听着翠儿那满含关切的言语,我顿觉心房温暖异常,随后脑中便渐渐浮现出,一张极其模糊的轮廓,我分不清这是谁的脸,但我的心间却轻轻的颤动着。
自我双眸重拾光明之后,爹爹与娘亲,待我也比原先好了许多,尽管有爹娘无微不至的关爱,府中的下人也对我很好,但我却还是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尤其是每当独坐房中,看着从柜案中翻出的那些画卷之时,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凄凉,孤独。
看着画中人得脸,脑海里却始终回忆不起,他的真实容颜,看着看着,看到最后,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这画里所画的人究竟是谁,濡玥,濡玥真的是这幅容貌吗?他笑容有这么腼腆么?他究竟是如何笑的,他的笑靥是温暖还是浅淡,他的眼睛是否真的像那弯月?
记不清,忆不起,依稀只记得那耀目的银发,只记得那红的妖冶的瞳仁,其余的一切,我真的想不起,明明想要拼命记住的,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头来,我竟什么都忆不起了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我这记性太差,还是我在无意间忘记他的样子?
今日是腊八节,亦是爹爹与娘亲设宴,庆贺我病愈之日,我刚换好衣裳出来,便见青儿形色匆匆的抱着一个木盒从廊下走过,我有些狐疑的看了她几眼,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遂而便在翠儿的搀扶下朝着前厅走去,刚走到帘帐后,还未踏入前厅,耳边便传入了厅中人们的交谈声,听着他们的话语,刚抬起的脚,慢慢又收回到原位,听着他们的话语,我竟突然没了走进去的勇气。
赐,赐婚吗?沧涴和长姐要。。要成亲?呵,这怎么可能,他们,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我吃惊之余,竟忽然回忆起,沧涴离开那日的话语,顿时垂眸轻笑起来,他说要办重要事情,就是与长姐见面吗?他说要去那很远的地方,就是去找长姐吗?
我挑开帘帐从缝隙中,看着沧涴的脸上的表情,他在笑,并且笑的那么开心,长姐也再笑,双颊泛红,笑的颇为得意,看着他们那你侬我侬的情景,我眼前的视线,突然变的朦胧起来,渐渐看不清他两的面容。
片刻之后,他两向爹爹与娘亲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爹爹与娘亲的脸色随之暗了暗,继而便轻应了一声,双双离去,沧涴与长姐见此,也挽着手臂,迈出了厅门,看着他两离去的背影,我心间一紧,随后便不顾翠儿的阻拦,循着他们的步伐尾随在他两身后。
我站在门口,看着沧涴极尽温柔的神情,不禁下意识的咬紧了唇畔,他没有发现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倒是长姐率先发现了我的存在,她冲我微微一笑,接而轻声说道:“哟,这不是婷晚嘛,原来你在啊,我方才与爹娘告别之时没看到你,还以为你不在府里呢。”她掩唇娇笑的表情,看在我眼里,让我心底顿生厌恶之情。
沧涴听闻长姐此言,身形顿了顿,随后神色淡漠的瞥了我一眼,朝我拱了拱手,继而便上了马车,同长姐一齐离去了。我呆站原地,看着那疾驰而去的马车,回想着沧涴先前那冷漠无情的神色,心口开始隐隐作痛,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只是,只是耳边不断回响着他的那句话语。
原来,原来他与长姐早就在一起了呢,还说什么让我等着他,说什么他对我有情,都是骗人的,他照顾我只是看不下去,只是觉得我可怜罢了,也是,他心里的人分明就是长姐,对我温柔,对我百般好,也是为了长姐吧,这样一想,我还真是可怜呢。
坐在马车里的沧涴,皱紧了眉头,咬紧牙关低喘着气,他垂下眸子,想着方才宣婷晚那满含不解责怪的眼眸,顿觉心如刀绞,他不是有意这么做的,而是他真的没得选择,唯有这条路,能护她安好,保她性命,如若他不选,她必会消失于这个世上,但他听从父令选了,却让自己痛不欲生,也让她误会了他。
这样也好,就算被她埋怨,被她记恨,也总比她的性命时时受到威胁要强,他无法与她结为连理,因为她的心里没有他的位置,他也无法时刻伴在她身侧,因为他即将成为别人的夫君,看来,他要食言了呢,因为他真的再也无法继续实行,那曾许下诺言,他深知,他与她无法一直守在一起,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巨大庞然的命运,阻隔在他们中间的是满布诡异命令与权势,令他无能为力。
坐在沧涴身侧的宣云婷,挑帘后望那瘫坐在地的女子,不由得低笑起来,她终于赢了,终于将属于她的东西抢回来了,宣婷晚,被人夺去所有物的滋味如何啊?这只是开始,还没完呢!待这天色深邃之时,就是你命丧我手之日!
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心爱的男子,时刻惦记着除了她之外的女子呢?她没那么大度,也做不到!为了得到沧哥哥的,她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如若婷晚不死,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都白费了吗?所以,婷晚她一定得死!不论要用什么办法,她宣云婷,都要让她的妹妹宣婷晚消失于这个世上!
翠儿将我从地下搀起,小声安慰着,我呆呆的看着那早已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得马车,胸腔内满满充斥着无尽的怒气,我死死地盯着那马车的消失的方向,红了眼眶,却不知,我从未想过的命运,原来早已在猛然回首时就已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