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三个时辰,数不清蜡灯燃了几盏,我所等的人,还未来。
此时应该有子时了,东方之既白,转瞬一想;高盛给我的是思考的时间,该来的总会来,倘若他今晚不来,那也就这样了。平锦州之乱,必定要有一定的舍取性。或许,他若不来,这便是舍,而平锦州乱便是得。
又挑掉三盏灯,大概又是两个时辰,东方吐白,但是我毫不失望,前一夜,我把酒对月,无眠。这一夜,我静坐屋内,思人生,思百姓苦,思官苦。
朝阳出了,我也只是苦笑两声,未等倒出功夫去吹灭蜡灯,只听百步之内有脚步声,而且是两个人的,接着就是大吵大闹;
“嘿!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大半夜的来个跟叫花子似的斗皇,大清早的来俩土匪!什么奇怪事儿都有!你当这儿是自由市场啊!去去去!滚!”
“穿成这样,真的让人生疑?诶。”我摇头苦笑两声,“人靠衣服马靠鞍。说的真不错,但是,在这些唯利是图、贪官污吏办来,却是另一个味儿!”我揉揉熬红了的眼睛,眼圈发黑,——这是个西厢房,朝阳透过纸糊窗户,照射在大刀上,这一夜,终将是没白等。
“怎么了,大清早大吵大闹的。”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东厢房,还有那柔和稍稍刺眼让人不能直视的朝阳。
又是推门声,三人一跪一叩首,“斗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期望的人到了。——高盛,高强二人上千两步,一跪,一叩首,“斗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免礼平身。”
“斗皇,这两位说要见您,我们未接到旨意。”那拦我的胡子低头道。
“寂凌寂大人没和你们说?罢了。你们下去吧。”我挥挥手,“两位跟我来。”
北正方是寂凌的书房,阳光还未照射到正方,但是书房里还算是亮堂的。走进书房,西面是桌子,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后面是书架,书架前面是一张写满黑色字黄色打底的东西,共五种字体,分别是刀体、楷体、幻兽文、以及人鱼文和煞魔文。桌子南面是一排纸糊窗户,四周是书架,八根大梁,照着紫禁城南书房扒的,可见钦差大臣地位有多高。
我坐在书桌前,黑红色的桌木,稍稍斑驳,常年墨汁侵蚀已入木三分,砚台旁边放着一个狼毫毛笔,笔头都要没了,就剩下一点点,略显沧桑,毛笔架上的四支毛笔整装排列,还没用过的样子,上面一点灰尘都不染。——这些东西都是很陈旧的老货件儿了,八九年没有,但是两三年要有了,可想而知这书房,不忙碌也不会空着。可想而知寂凌坐在书桌上单手持着书卷如何读到深更半夜。
高盛高强二人的目光中略显惊讶之色,我想,他们惊讶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我的容貌,——布满血丝,泛红的眼睛,熬黑了的眼眶,破损的衣服,不整的头发。哪有斗皇的样子?
我笑了一声,“人靠衣服马靠鞍,本尊这样,都被那些把大门的拦下说成叫花子了。”
“高盛,本尊等一夜,总不能等的是你默默无言就这么看着本尊吧。”我拿过砚台,自己磨墨,书童干的活,现在轮到我自己干了。“本尊知道你的所想,高盛。”
未抬眼,我便知道,——高盛面容稍稍坦荡,双眸间稍稍透露着一股伤感。高强也是默默无言。
我长叹一声,眼光落在一直转动的手,以及手中的墨棒,在砚台上画圆的墨棒,墨棒上雕刻的金色大龙,缓缓被磨削着。“高盛兄,倘若你信得着马某,马某也不说什么,就当我是个普通人,与我同进锦州,怎么样?”
高盛迟疑了一下,“是。”换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次平锦州之乱,我还要仰仗你的势力,到时候就知道了。”我接着研磨。头也未抬。
“马某人我有的时候决定是对的,有的时候是错的,但是,我两夜不眠,我看到许多,我这个决断,我认为是对的。”我手脚比较快,不一会砚台就满了,我推了推砚台,双手拳状放在桌子上,双手食指轻点桌面。
“那。斗皇。”看来,高盛真算是个场面人了,——很显然,这里是官府,必须得客气客气。“斗皇您看到了什么?”
“人间良苦,世道无常。”我把悲戚而又无奈的眼神,投向房梁。
“武尊为何如此无奈?”高盛的话语多了一些坦然和坦荡,而又感觉,经历了许多,到达那种,无所谓的地步了。
“人间世道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我只有一双眼睛,看不清天下官员是清是昏,看不清天下百姓可否吃得饱穿得暖。一双脚不能踏遍天下各地,也就只能看到哪儿,做到哪儿。”
我收回目光,冲他们一笑,“反正,至少我这两夜没有白等。我等来了我想要的人才。”
“人才?”高盛苦笑两声,“在哪?”
“正在与马某交谈、”我再次坦然的一笑。“两位,正是马某我想要的人才。不用质疑,我不想质疑我自己,因为,这个人才,是我等了一夜等来的,是我算来的。”
“这一晚你们在哪儿呆着的?”
“回斗皇。”高盛一抱拳,一行礼。“我与贤弟在山寨中稍事休息,待天明之时才悄悄下来的。”
“嗯。”此时稍稍有点疲倦,还不能休息,只是闭目养神,“二位稍候,寂凌找不到我的时候,便会到这里。切勿心急,我也闭目养神一会。两夜未睡怪累的。”能不累吗。爬那么高的山峰。累死人啊。一夜未睡,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