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彼时,楚临风得知李安入京消息时,他正好回完今天的信。
青衣站在他的身边,看了一眼外头几近入夜的天色,而后对楚临风问道:“现在就过去吗?”
楚临风应了一声,从位置上站了出来,“要过去的。”他这步子还没迈出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楚临风转头和青衣嘱咐了一声,“这次不用清尾巴。”
楚临风口中的尾巴指的是高炳志派过来的人,青衣怔了怔,而后点头应下。
李安一行入京后便宿在了京城的驿站,楚临风刚到达驿站,李安安排的手下便从一旁迎了上来,大抵是李安早就算到了楚临风会有这么一出。
楚临风见此倒也不觉得意外,他冲那小卒点了点头,而后在小卒的带领下进了李安的房间。
“将军别来无恙。”楚临风看向倚坐在烛火边的李安,率先开口寒暄道。
李安笑着抿了抿唇,而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渑城大捷后我便撤回了我带来的西北军,倒是错过了王爷后来的行动。”说着,他颇为不赞同的递给楚临风一个眼色,“若我那时在,定然要阻止你那荒唐的做法。”
“倒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大弘与北辽得以签订十年休战合约,这不也是一桩美事?”
李安摇头,“未得圣旨擅自出兵,到底还是落人把柄。”
楚临风上前在李安的身边坐了下来,转开了话题,“将军应该知道,我今夜找你来并非是与你探讨此事的对错。”
“自然。”李安笑着替楚临风斟上了一杯热茶,也顺着楚临风的话,开门见山说道:“我与庞术在渑城时便有过接触,因此这次入京倒不是他临时起意。”
楚临风怔了怔,他没有想到李安竟然会如此坦白。
李安瞧着楚临风的神色哂笑了一声,“当年我愿意站在王爷身后,除了奉先帝遗诏之外,大抵还因怀有着一腔热血荣光,但那样的热血荣光向来只存在于那个年纪,眼下的我更想要的是一个安稳。”
楚临风看向李安,“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我就只有蕙兰一个女儿。”李安指尖轻点桌面,“我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庞术知道我的所求,他愿意许诺蕙兰正妻之位,此后荣华共享,说实话我很心动。”说着,李安顿了顿,转而看向了楚临风,“可同时,我也知道蕙兰的心意,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对庞术反而的代价,与你见上一面。王爷应当知道眼下我手下八万西北军是个什么份量,如今,这西北军要放在天秤的哪端,全看王爷能不能接受蕙兰对你的这份心意。”
正是因为楚临风深知西北军的重要性,因此才会来赴这一次的约。当年先帝担心楚家兄弟无法争过外戚势力,因此特地留了一手,允许西北大军脱离于中央管控,听命于李安一人,以防届时外戚势力获取虎符,而中央再无可御之兵。
在一定程度上,先帝有他的高瞻远瞩,正是因为这西北军的特殊存在,当年楚临风才会在如此劣势之中,因着李安的一手扶植,压倒了高家势力;可先帝大抵也不会料到,有一日李安会拿着他手上的西北军,反过来要挟楚临风!
楚临风垂在一边的手募地收紧,他知道今夜少不了与李安谈条件,但是他没有想到李安竟然会是这样的要求,楚临风垂下了头,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真如李安所要求那般,接受李蕙兰并将她迎娶入府,他愧对内心;可若是不娶,他愧对肩上这份对大弘的责任。
李安自然是把楚临风的反应都看在了眼底,他抿唇笑了笑,替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说实话,在渑城见过王爷与王妃的伉俪情深后,我本来并未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近来,我听说王爷新宠上了高炳志的女儿?”说着他自个儿先嗤笑了一声,抿了一口清茶,“既然王爷都是为了权势,他高炳志的女儿当得,莫非我李安的女儿便当不得?”
“我以为将军会更想调回京城。”
李安笑着摇头,“我在西北已待了近二十年,对于回京一事早已没了当年的热切。”说着,连又把话说回到了刚刚所提一事上,“我知这不是一件小事,王爷自是可以好好考虑,不过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应了庞术的洗尘宴,若届时我还得不到王爷的回复,那我只好应了庞术了。”
楚临风见此点了点头,而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既然将军的目的已经如此明确,那我也不多说,我自是会好好考虑将军所提之事,无论我愿不愿意,明日定然都会给将军一个回复。”说着楚临风也不停留,对着李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楚临风刚一推门,便看到了站在外间的李蕙兰,他怔了怔,想到刚刚自己与李安的话都已经被她听了进去,楚临风抿唇点了点头,刚准备越过她往外走去,却不料那李蕙兰直直上前,握着了他的手臂,“风哥哥!”
楚临风瞥了一眼她的手,然后不动声色的挣了开,“天色不早,李姑娘还是早些睡吧。”
楚临风的话音一落,李蕙兰的头便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她两眼水汪的看向楚临风,“风哥哥,你以前与我不是这样生分的!”
“那只是以前。”楚临风瞥了一眼身后的厢房,“以前也曾有人心怀忠诚。”他知道李安能够听到自己所说的话,楚临风轻笑了一声,而后再也不管站在一边的李蕙兰,起步离开了驿站。
等他回到王府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如此奔走了一趟,楚临风也不曾用过晚膳,他倒是想去见一眼步准,但是因为李安一事,他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左右为难之下,楚临风到底还是选择和青衣凑了一桌。
“王爷心事很重。”青衣看着面前沉默不语,喝着闷酒的楚临风皱了皱眉。
楚临风将酒盏放下,“以往都有皇兄顶在我身前,倒不觉得有如此多的压力,如今皇兄陡然一病倒,我才发觉,站在这个位置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王爷有些厌了。”青衣不愧为最了解楚临风的那一个,他看着楚临风眼底那一抹沉色,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楚临风心底最为隐秘的心思。
楚临风闻言不禁嗤笑,“可我眼下又怎么是退的时候?”楚临天一天不醒,他便要一天站在前头掌控着形式,他总要将这完完整整的大弘重新交回楚临天的手上,想到这儿楚临风又饮了一杯,“真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青衣深深的看了一眼楚临风,“那届时王爷又准备站在哪个位置?”
楚临风怔了怔,然后眼底的光募地放软,“带步准出去走走吧。”他伸手撑在眼前,挡住了里头想到未来时,满眼星星点点的希冀,“我知她向来是个不拘的性子,此间事了,我总归要带她和孩子好好看看这山河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