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准从张兵这屋里,寻到了一件外衣换了上。
张兵的体型比之步准要高大上良多,也是因为这般,步准换上张兵的外袍后,活像是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因此,步准只好将袖子和裤脚高高挽了起来,可没承想,换好外袍走到楚临风面前的步准,仍旧遭致了楚临风的横眉冷眼。
步准禁不住啧了一声,上前在楚临风未受伤的肩头戳了戳,“小老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你穿外人的衣物心里不大舒服。”说着,楚临风将步准扯到了自己的床榻旁边坐了下来。
步准挑了挑眉,见他终于不再提旧事,心里自是也跟着舒了一口气,听着他口中的愤愤,步准连连笑着摇着头,然后伸手勾过楚临风散在一边的衣角边边,“莫不然让我穿你这个?”
楚临风自是知道如今条件有限,因此即便心里再不舒服,也只好让步准这般将就着。两人之间彼此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倒是楚临风伸手缓缓在步准的手腕处,替她揉捏了起来,“这下可长记性了?”生气归生气,但这会儿气头过去了,楚临风心里头更多的,自然还是对步准的心疼。
步准往身后的床榻上靠了靠,然后冲楚临风撇了撇嘴,“昨儿个就跟你认了错,可你偏生就是不听,白白让我挂在那儿一夜,让青衣看了笑话还不算,晨起时还出了那样的岔子!可真是让我把老脸都丢尽了!”虽说是埋怨的话,但步准声音冲劲并不足,眼下听来,倒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嗔怪。
楚临风手上力道不减,“不过就是为了让你能记得牢些。”
昨日一事便是现在回想起来,楚临风都免不得升起一阵后怕。若是昨夜有一朝出现了差池,步准的命便就交代在这南海,届时楚临风都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步准自知理亏,垂下了头没有应话。
楚临风看着她这般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声,刚想柔声宽慰两句,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厢房门被人敲响,“王爷。”是青竹的声音。
“进来。”
青衣推门而入,看到与楚临风坐在一处的步准,青衣倒也没有太多的吃惊,楚临风对步准的气性,左不过也就那么些时候。
青衣上前对楚临风点了点头,“王爷,尾羽军昨夜共折损三千二百余人,同时庞军于昨夜已尽数伏诛,大火烧了一日,眼下这南海之上只剩下了我们所乘之船。只是看庞军这个模样,大抵是对我们此行计划了然于胸,我们是否仍向阳城抵进?”
三千二百人,自从尾羽军随从楚临风出战以来,这是最触目惊心的数据。楚临风垂下了眼遮住里头的星点哀恸,这两万尾羽军,每一个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无论少了哪个,都像是从他身上生生剜去一块肉一般,“庞术临时从临海诸城抽调出一万余兵力,眼下阳城等地的防守定然薄弱……放出消息,说我尾羽军在此役覆没尽半,我楚临风领着余部慌乱逃回中原,同时,即刻让尾羽军换上庞军衣着,我们伪做庞军继续向阳城挺进。”
青衣点头应下,昨夜楚临风走时,便已经交代了青衣将庞军的衣着尽数留下。当时青衣还不知楚临风的打算,可如今听楚临风这么说来已经十分明朗。
在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之后,青衣终是皱起眉和楚临风探讨起了此次事情发生的缘由,尾羽军这一行人出现在南海,乃是属于大弘的军事秘密,庞军又是如何,会在如此恰好的时机围堵上来?是被边上那几个南方城池窥探到了大弘的行军踪迹?
再者说,当日庞术明明已经中箭奔赴了小王山一带,那他又是如何,在短时间之内逃过众多城池的眼线,一路回到阳城诸地的呢?
“他没有回去。”楚临风看向一边存疑的青衣,“如果眼下庞术已经在阳城,那么这一役,他如何都会亲自迎战。”
不止是庞术了解楚临风,楚临风对庞术又何尝不是了解至深。依照庞术的心思,他才经历了盐城的大败,庞术会更加迫不及待的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实力。这次南海行动是非常好的一个立威机会,庞术没有道理会放弃,这唯一能够说得通的,无非就是他庞术,眼下还没有赶到阳城诸地罢了。
青衣听楚临风这么一分析,愈发不解,“既然庞术不在南方,那他又是从何处知晓了我们的路线,莫非他庞术真是料事如神,算到了我们会走这一条海路?”
说到这儿,步准不禁清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好意思,按照设定来说,在这个地方,能料事如神的只有我一人。”
被步准这一打岔,楚临风原本还沉下的眉眼瞬时舒展了开来,他笑着在步准发心揉了揉,眼底写满了对步准所说之话的赞同,“是大弘这边有人和庞术通了信。”楚临风如是回答一边的青衣。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庞术没有回到南地阵营,庞军就敢如此贸然出兵,定然不会是只靠猜测。
青衣假意没有看到楚临风和步准之间的互动,他垂首站在一边等着楚临风的下文。
“你可知道从徐淮方向越过小王山,且能够转道南方的城池有哪些?”
青衣思虑了一番然后答道:“衢州、颍州。”
楚临风点了点头,“如果我是庞术,我会选择从衢州通过,相较于颍州,衢州虽路程更远,但是兵力的布防远比接壤南方的颍州要松懈很多,再者,衢州多山林,便是他庞术被大弘兵将围堵,届时他也能再次隐匿于山林之间,获得喘息之机。”
说着楚临风顿了顿,看向青衣,“你现在可还记得,我们刚见到李安时,他说得话?”
被楚临风这么一提点,青衣瞬时了然,“李安也是从衢州过来的!”说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深色,“难不成这李安与庞术……”
“这不过就是我的猜测,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坏打算。”楚临风想到那日李安让自己将李蕙兰从崀山放回的强硬态度,然后对青衣点头,“是与不是,相信京城那边很快便能给我们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