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气氛就此凝固，栾欣听着宋彦寒对自己的质问，原本波澜不惊的笑脸终于破裂。侮辱谁？还能是在侮辱谁？
当然是她自己。
两人静静的对视，最后宋彦寒一把甩开了自己的手，语气冷静得可怕，“你好好想一想！”
宋彦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栾欣看着此刻空无一人的病房，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刘秘书来时正碰见向外走的宋彦寒，不由有些诧异，“宋总，这……”
“你去找护工来照顾她。”
刘秘书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刚才自家总裁还非要待在这儿照顾栾小姐的吗？怎么他出去一会儿的工夫，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宋总，只找护工来照顾好吗？”
宋彦寒看了他一眼，刘秘书心一紧，随即点了头“是，我现在就去找。”
此后两天宋彦寒再也没有来过医院看栾欣，刘秘书汇报消息给他也不过是淡淡应声，倒让刘秘书心里没了底。
“宋总，栾小姐这两天恢复得很好，医生说是时候可以出院了，您看？”
宋彦寒处理文件的手顿了一下，而后便正常出声，“这件事你看着办就好，不必再过问。”
刘秘书能够明显感受到这几天自家总裁对栾小姐态度的变化，听了这回答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宋彦寒看着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原本如常的神情变得恍惚，她，真的好吗？
“笃笃——”
传来的敲门声把宋彦寒唤回现实，他以为是刘秘书去而复返，头也没有抬，“还有什么事？”
“宋总不会忘了我吧？”
娇俏的女子声音响起，宋彦寒抬眼，正看见了那张与吕珊珊一模一样的脸。
“陆小姐？”
吕珊珊笑得温婉，目光落在宋彦寒办公桌上的那张照片上，嘴角露出了一抹疑惑的微笑，“宋总桌上的这张照片，似乎与我很像？”
“是，”宋彦寒却不愿与她多说，把照片往自己这边移了移，“陆小姐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吕珊珊看着他的动作也不生气，反倒是略微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她现在这副模样与吕珊珊更相似，宋彦寒眸子闪了一下，却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无妨，陆小姐有事只管说便是。”
“宋总也知道我是一名律师，”吕珊珊听得宋彦寒的话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想加入宋总的公司，不知宋总能否考虑一下？”
宋彦寒眉头皱了一下，前几天这个女人帮栾欣挡了一巴掌，他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告诉她可以任意提一个要求，当时她说自己还没有想好，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日后随时可以提起这个要求。
他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提出来自己的公司上班。
“陆小姐考虑好了？”宋彦寒对陆陌的这个要求心存疑虑，“凭陆小姐的本事，完全可以靠自己找到工作，不必对我提出这个。”
“那我来宋氏应聘，宋总会答应吗？”
吕珊珊说着不自觉歪了一下头，与她外在的形象不怎么符合，却让宋彦寒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以前吕珊珊，最喜欢做这个动作。
看着宋彦寒眼中的怀念之色，吕珊珊面上神情愈发不解，“宋总？宋总？”
宋彦寒眸色深沉，“无事，只是陆小姐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一些。陆小姐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进宋氏，不必靠这个要求，陆小姐不如再换个要求吧？”
“那宋总的意思是愿意收我进宋氏？”
宋彦寒回答的很快，“陆小姐若愿意，我求之不得。”
“是吗？”吕珊珊笑得眼睫弯弯，“那不知宋总可否与我共进晚餐？”
任凭宋彦寒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吕珊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陆小姐要与我共进晚餐？”
“是，”吕珊珊回答得没有一丝犹疑，“我对宋总仰慕已久，不知宋总可否给我这个荣幸，与宋总一起共进晚餐？”
“好，不知陆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
怎么说自己也已经拒绝了她一次要求，这个要求再拒绝怎样也说不过去，是以宋彦寒答应了下来这个要求。
吕珊珊今天来的本意也是请宋彦寒吃饭，此刻见他答应了下来，也不再多留，“那今晚，还望宋总能够赴约。”
吕珊珊说着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宋彦寒看着她的笑容点了点头，却感觉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混乱。
怎么会这样？
吕珊珊以前，也喜欢这样叮嘱他，刚才不论是陆陌的神情还是她的语气，都与吕珊珊一般无二，她们，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他是喜欢吕珊珊的，按理说看见与她容貌长得一样的人，纵然不能像看见她一般喜欢，心中总也该有些触动才是，可这两次见陆陌，他心里都没有一丝波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栾欣吗？
宋彦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攥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喜欢栾欣，但他没有想过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这个地步，连和吕珊珊一样的脸都无法让他的感情有触动。
他不该变成这样的。
他和栾欣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强迫与被强迫，她也明明白白告诉了自己不会喜欢上自己，他们之间不该有什么关系的。
他应该爱吕珊珊才是。
只是一想起那天晚上栾欣说的话，他心中的郁结仍是难解。
栾欣一字一句说的话像一根针一般扎向他的心里，她竟然说让他把陆陌当作吕珊珊的替身，她把他当作什么？
或许他是不是，真的该放她走？
这边宋彦寒在为栾欣的事情在烦恼，那边栾欣却并没有他这般烦恼，和薛姨一起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别墅。
“小欣啊，虽然现在身体是好些了，但也可不能大意，你把东西放在那儿，我收拾就好了……”
薛姨仍是闲不住，一边收拾一边对着栾欣说道，栾欣看着她这般担心的模样，不由笑着出声劝慰，“薛姨我没事，这段时间在医院都修养好了，您不用担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薛姨还是忍不住担心，又忍不住说起了宋彦寒，“少爷也是，明明你们两个一起去参加的晚宴，要是少爷能够稍稍看顾一点，也不能弄成这个样！”
栾欣沉默了一下，“这事也不能怪宋总。”
他并没有看顾她的义务。
薛姨在宋家多年，宋彦寒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小辈，此刻话语中忍不住有了一些埋怨，“少爷平时也是，他从来都是被别人照顾的，没有学过去照顾别人，以前和吕小姐在一起时也是，都是吕小姐照顾他，要不是……”
薛姨说着叹了口气停住了，栾欣默默收拾着东西没有说话。
不管怎样，薛姨始终是照顾着宋彦寒长大的老人，有些话她自然是可以说的，只是她毕竟不一样，这些话她不能说。
薛姨看栾欣沉默了下来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只是这段时间和栾欣的相处多了，她也能稍微看出来些少爷和她之间的关系，她觉得栾欣和自家少爷很适合，并不想他们两人因为误会而产生隔阂。
微微叹了一口气，薛姨拉住了栾欣的手，“小欣啊，你和我说实话，你对少爷，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栾欣沉默了下来，病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宋彦寒听见这句话也停了下来，不自觉想听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栾欣沉默了许久，本以为栾欣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正当宋彦寒准备进去时，他听见了栾欣的声音在病房响起，“我也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本来该恨他的，但我现在不确定，我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他对我说喜欢我，可明明他一开始把我带过来是要折磨我的，我怎么能对他产生感情？只是中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之间的纠缠那么多，我现在也开始分不清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这几天她躺在医院里想了好多，想她和夏毓霖，想她和宋彦寒，想宋彦寒和吕珊珊，想了好多，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去夜店的一次行为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如果早知道，她绝对什么都不会做。
其实她对宋彦寒应该只有纯粹的恨意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宋彦寒说他喜欢自己之后，在宋彦寒保护自己之后，在他试探着一点一点接近自己之后……
若不是这些天她独自一人在病房里想了这么多，她或许也想不清楚，自己对宋彦寒的感情会有这么复杂。
薛姨没想到栾欣会这样回答，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想开口安慰些什么，看着栾欣面色如常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索性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宋彦寒在病房外听见栾欣的话也是眸色一片晦暗。
栾欣的话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他还应该为栾欣没有说出讨厌他这样的话而感到高兴，只是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栾欣的那些话，虽然没有直接把他们的关系判了死刑，但那样带着隐隐悲凉的话让他心更凉，她的那些话，像破旧房屋结了多年的蜘蛛网，让人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颓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