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毓霖的后背惊出了冷汗。
以前他只是听说过宋彦寒在商场上的手段，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只以为是商场众人以讹传讹，再加上他对宋彦寒夺走栾欣的恨意，所以他从来没有将宋彦寒当作一位对手。
直到刚才，他才体会到了什么是冷意。
宋彦寒看他的那一眼，让他第一次清楚的看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他不过是刚入商场，而宋彦寒在商场上却已混迹数十年，他的那些手段，或许早已被宋彦寒看破。
又或者是，宋彦寒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宋彦寒凭借他自己在商场上数十年的经验做出的本能反应。
只是无论宋彦寒究竟是属于哪一种，夏毓霖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宋彦寒不过只朝这边扫了一眼，夏毓霖却怎么也无法忘记他刚才的眼神，他死死盯着宋彦寒的背影，眼中神色像是不甘，又像是悲愤，只是无论他再怎么盯，宋彦寒都始终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他对于宋彦寒来说，就好像一个根本不被放在眼里的对手，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作用。
夏毓霖第一次被如此轻视。
想到竞标会开始前自己对宋彦寒说的那些话，夏毓霖更觉得自己像跳梁小丑一般。
他的尊严，还有夏氏企业的面子，一同在宋彦寒面前跌得粉碎。
他的灼热目光几乎要将宋彦寒的背影盯出窟窿来。
陆陌坐在宋彦寒身边面色镇定，只是她心中的震惊却一点不比夏毓霖少。
这次竞标的定价宋彦寒根本没有让她参加，所以她才想出了在栾欣身上放窃听器的法子，在宋彦寒与公司高层开会时窃听到了他们开会的内容，并将价格同步传给了夏毓霖，让他为今日的竞标会做好准备。
她做的这一切，就是让宋彦寒丢掉今天这个竞标，同时把这次竞标失利的原因全部归结到栾欣的身上，让宋彦寒与栾欣之间的关系破裂。
这所有的一切，她都计划得清清楚楚，中间没有一丝错漏。
为了毁坏自己窃听的证据，她昨天还在栾欣从办公室出来后将滚烫的咖啡泼到了栾欣身上，就是为了从栾欣身上拿到窃听器毁坏证据，她有信心，只要今天竞标失败，她就一定能将宋彦寒的怀疑引到栾欣身上。
她从来没有想到，今天的竞标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陆陌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感谢各位参加这次的竞标……”台上的人开始对此次竞标会做总结，“请各位有序离席散场，期待与各位下一次的合作……”
夏毓霖的目光终于从宋彦寒的身上收了回来，他打开手机，忽视掉了自己父母和公司一些高层发过来询问竞标结果的信息，在自己的联系人中找到了陆陌的名字。
陆陌放在手边的手机震了两震。
她目光恍若不经意一般扫过了宋彦寒，见他没有注意自己才打开了手机，映目便是夏毓霖发来的信息，“两分钟后，楼梯间见。”
此刻参加竞标的各家公司已经开始离场，场中乱糟糟一片，陆陌看着正在和一些公司老板交谈应酬的宋彦寒，慢慢从宋彦寒身边退了开来。
外面的人倒还少些，栾欣顺着人流朝电梯口那边的方向走去，脚步却不快，慢慢落在了众人后面。
她看着离场的人接连往电梯内走去，趁着周围没有人注意她的功夫也，闪身走进了楼梯间。
夏毓霖正在这里等她。
楼梯间内烟雾缭绕，夏毓霖手指夹着烟，面庞开始模糊在这一片烟雾里，声音影影绰绰的也听得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陌花了一会儿工夫才适应楼梯间内的烟味，她皱了皱眉，出声说道，“我不知道。”
夏毓霖的眼神在听见陆陌这句话之后一下子变了，他慢慢朝陆陌走近，嘴角也挂着冷笑，“你不知道？竞标价格可不是上下嘴皮一张就能改的，他今天既然竞标书上写着那价格，起码也是昨天晚上开始做的！”
夏毓霖说着朝陆陌脸上吐了一口烟，“你怎么能不知道？”
陆陌被这口烟呛的一下子咳嗽起来，又怕引来旁人注意不敢大声出声，只能压着嗓子慢慢的咳，半天才缓过来，“这件事情我也有份，我怎么会出卖我自己？”
夏毓霖怀疑的目光盯着陆陌，显然是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陆陌心中也知这件事自己也有嫌疑，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示弱，只能眼神紧紧盯着夏毓霖，直到他收回了眼神。
“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改了竞标价格？”夏毓霖说着捏紧了手中的烟，语气也不由有些烦躁，“他不会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动作？”
“还是，他已经发现了你做的事情？”
夏毓霖的眼神停在陆陌身上，无端的多了些冷然，陆陌心头一紧，随即否认，“不可能，我动手很小心，他绝对不会发现，更何况，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是我的话，他今天绝对不会带我过来。”
她说得信誓旦旦，夏毓霖一时也分不清楚宋彦寒究竟是什么意思，手中烟头狠狠往地上一掷，片刻之后才低低出声，“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陆陌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夏毓霖这样问，代表还可以继续跟她合作。
她思索片刻，最后才出声说道，“等吧，我会找机会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你放心，他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去的。”
夏毓霖的目光仍旧带着些怀疑，只是也找不出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是陆陌干的，只能点头算默认了她的说法，“好，我就信你这一回，你最好快点把这件事遮掩过去，不然，我们的合作怕是要就此终止。”
陆陌还没来得及回答，夏毓霖又看了她一眼，语气略带了些警示意味，“这件事情，也不准牵扯到小欣身上。”
听着夏毓霖这句话，陆陌的眼神闪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将夏毓霖的话应了下来，“好，我都知道。”
夏毓霖听完这句话也没有再说什么，最后深深看了陆陌一眼，顺着楼梯朝下一层的方向走去，陆陌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内，刚才强忍的表情才开始慢慢变得狠厉起来。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尖锐手指慢慢嵌入手心，而她自己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盯着地面，眼神中满是冷漠。
她和夏毓霖合作从来不是为了什么互惠互利帮助夏毓霖得到栾欣，她和夏毓霖合作的唯一目的就是借着夏毓霖的手做一些她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用栾欣可以拿捏住夏毓霖，她根本连提都不愿意提起栾欣这个名字。
现在，她还没有要求夏毓霖做什么事情，夏毓霖倒开始警告起她来了，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陆陌的手心已经被掐出了深深的指甲印。
只是她看着地面，却忽而笑了起来。
栾欣算什么？
这次竞标虽然宋彦寒成功了，但他突然改了竞标价格一定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
发现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不太可能，他不会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一切都是她做的。
而这样，她就有理由将宋彦寒的怀疑转到栾欣身上。
总归昨天开会的时候是栾欣在会议室里面做会议记录，栾欣是有嫌疑的。
而且，栾欣和夏毓霖昨天中午还见了面。
她不相信，宋彦寒对这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陆陌拿出手机对宋彦寒打了个电话，“宋总，对不起，我有事情先走了，希望您不要见怪。”
宋彦寒刚和那群老总打完交道，现在听着陆陌打来的电话皱了皱眉，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结，“什么事情要现在走？”
陆陌笑了笑，语气仍旧温和，“抱歉宋总，一些私人事情，还请您原谅我在工作时间先离开，至于误工费，可以在我的工资里扣。”
宋彦寒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太过在意，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陆陌盯着手机上闪烁的图标，伸手也挂掉了电话，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她转身也顺着楼梯向下走去，高跟鞋的声响回荡在楼道中，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宋彦寒坐上了回公司的车，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竞标时发生的事情，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今天他可以说是很幸运，如果不是他今天拿出来的另一份报价表，他今天一定不会竞标成功。
夏毓霖今天的报价，只比他们昨天开会时的报价多了八万。
他应该感到幸运才是。
只是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巧的的竞标价格，夏毓霖是怎样做到，只和他们的价格差了这么少的？
宋彦寒脑中思绪纷乱，这些年来他所遇见过这样巧的价格，都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夏氏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他不怕商业间谍，他怕的只是，那个商业间谍是他不愿意去想的那个人。
今天竞标的这个报价，是栾欣昨天晚上随口和他一提说出来的。
栾欣看了报价表，说其中有些材料的价格有些偏差，最好改一改，他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晚上睡不着，想着栾欣的提议，还是重新做了一份报价表，鬼使神差一般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只是没想到，昨天晚上临时起意做的报价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帮他拿下了这个项目。
他应该高兴才对，宋彦寒看了自己手边的公文包，努力想勾起嘴角，只是不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感到一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