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家,晚蝉母亲正在院子里,围着围裙,看到他们回来了,笑得皱纹更深了,她在围裙上抹了抹因为揉面粘了一手面粉的手,说,“你们回来啦?我的乖外孙,给姥姥抱抱。”
北北伸出胳膊,乖乖地给姥姥抱。他因刚哭过,手上又满是泥巴,揉过眼睛,如今像个小花猫。
“诶?谁把我的外孙惹哭了?”晚蝉母亲拍着北北的背,说道,“怎么小脸蛋上还红了一块呢?”
晚蝉和长亭纷纷不说话,虽然长亭的脸依旧像以前一般的没有情绪,但是,晚蝉的脸就像晴雨表一般的准确,很明显,她不高兴。
“你们吵架了?”晚蝉妈妈试探着问道,“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没有,妈,”晚蝉情绪低沉地说,“我们遇到哥哥了。”
话音刚落,颜中强便走进了小院,他大叫一声,“妈!我回来了!”像是,他半月没回家,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
“你可算知道回来了?”妈妈瞥了他一眼说道。
“妈,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回来了,这是我的家,又不是晚蝉的。”
“你不许瞎说!”母亲责怪他,“看你这身脏兮兮的,不像个正经人,赶紧去洗手,吃饭!”虽然母亲语气上虽然在责备儿子,但字里行间,自然还是心疼儿子的。
“好嘞!妈!”
“你们也去洗洗手,”晚蝉妈妈声音柔和了不少,她说,“我去给我的乖外孙换件干净衣服,看给脏的哟!”
*
当天晚上,算是颜家的团圆饭。
晚蝉的妈妈做了好几个菜,摆上了烧鸡和红烧鲤鱼。
晚蝉父亲颜政远坐在面对门,颜家‘最高贵’的位置上,他的两个手边是晚蝉的母亲和颜中强。
颜中强是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一屁股坐在那里的。晚蝉妈妈说,“你不应该坐在那里,给长亭坐。”颜家等级分明,颜政远的位置从来没有人撼动过,一般他旁边的位置是留给客人的。
但,如今看来,颜中强是故意在挑衅长亭,他偏要坐次位上。“我是大哥,好吗?”颜中强理直气壮地说。
“行了行了,”颜政远指挥道,“你快去把菜端过来吧,晚蝉,你也去帮帮你妈妈。”
那时候,晚蝉正在陪着北北吃饭,听了父亲的话,只好站起身来,去帮助自己的母亲。
而颜中强则拿着两根筷子,在桌子上乱敲,不耐烦地说,“诶哟,怎么还没呀!我都快要饿死了!”随后,他大叫一声,“妈!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后厨传来母亲的声音。
祁长亭皱紧了眉头,也难怪,这是他第一次见识素质这样低下的人。平时在西餐厅,大家全都是细嚼慢咽,从不会大声说话,就连切牛排也不会发出切割盘子的声音。
他不适应,并且,这种不适应的感觉十分强烈。
而颜政远对与他儿子这种行为熟视无睹,他开始扯闲篇,说,“儿子啊,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能去哪里,”颜中强说,“当然是跟我的朋友们干些正经事。”
“正经事?什么正经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能干些正经事。
“我们打算把镇东边的那家垃圾场收购了。”父亲提起男人的事业,颜中强立即打起了精神。
“收购垃圾场?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继续经营啊!我跟你说,爸爸,别你们都看不起垃圾场,其实特别赚钱的。分类处理一些垃圾,像是旧衣服什么的,重新回收,能卖不少钱呢!还有一些医疗的垃圾啊,铜啊铁啊,什么的!指定发财。”
“医疗垃圾?”长亭挑了挑眉。
“怎么了?”颜中强斜着眼,看长亭,一脸的不屑。
“没有相关部门的许可,你擅自收购是违法的。”
“那又怎么样?”颜中强的手拍着桌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父亲在这里,就算是两个祁长亭,他都不怕!“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天真!不会生活!现在那家垃圾场还在回收医疗垃圾,你有本事告他去啊,你行吗?竟会在这说风凉话!”
长亭轻轻一笑,说,“若是,他经营垃圾场赚钱,怎么会盘给你?”
“你这就不知道的吧!”颜中强得意地说,“收购的方法有很多种,尽管他不乐意,我也可以将这个场子搞到手里。”
颜政远打断了颜中强,儿子在做正经事,他这个当父亲的感到欣慰,他说,“你们打算怎么收购?”
“这个嘛……”颜中强摸着下巴,说,“需要从长计议,爸,你知道我手头一直很紧,你能给咱们出个资金吗?”
“我从哪里来的钱呢?”颜政远说。
正在他们说话时候,晚蝉和母亲端着菜,走了进来。她们将菜放在桌子上。
“诶,这烧鸡好!”颜中强直接伸手拽下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三两口,那只肥硕的鸡腿,已经变成了骨头。吃完一只,他又拽下另一只。
一旁的祁北北也想吃的,但是,他怎么好意思说呢,姥姥说,这两个鸡腿,都是给他准备的,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补充营养。
“谁让你吃的?”母亲数落他,“这个是留给北北的。”
颜中强嘴里含着碎肉,口齿不清地说,“这不是还有这么多肉吗?非跟我抢鸡腿干什么?我都多少天没回家,饿都饿死了!”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将两根鸡腿通通吃进肚子里。
“北北乖,”晚蝉妈妈说,“下次,姥姥再给你做两个鸡腿,行吗?”
虽然北北感到委屈,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好,谢谢姥姥。”
“你怎么会没钱呢?”颜中强继续与父亲的话题,说,“你女儿的老公不是有钱吗?他结了个婚,怎么不得给个彩礼啊?对了,这位‘妹夫’,你觉得我妹妹值多少钱?你打算给多少钱的彩礼?”
“哥哥!你过分了!”晚蝉义愤填膺地说,没想到他竟然明目张胆地给长亭要彩礼钱,好不要脸!
“这有什么过分的?”颜中强盯着妹妹的眼睛,觉得自己在家庭聚会上,讨论这种事情十分合情合理,于是他说,“嫁女儿,给彩礼,天经地义。”随后,他将视线转向长亭,说,“诶,妹夫啊,你觉得我妹妹值多少钱呢?”
长亭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如果可以,他想要将这个猥琐的驼背男人丢到门外去,将他暴揍一顿,让他尝尝什么是拳头,对于这种人,语言是讲不通的。
因为,语言的发明,是高智能的人类进行沟通的有效工具。
像颜中强这种不配为人的物种,只适合暴力的手段。
长亭微微一笑,说,“你值多少钱?”
“什么?我的妹夫,你什么意思?”颜中强用筷子敲着桌子,咋咋呼呼地说。
“给多少钱,可以让我打你一顿?”长亭语气冰冷,整张脸冷酷到让人不寒而栗。一旁的晚蝉知道,长亭已经彻底发怒了。
“哈哈,我的新上门的妹夫,还要打我一顿?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我告诉你!”颜中强站起身,指着长亭,说,“这是我颜家!你居然还敢在我家里放肆?”两个鸡腿下肚,让他不再怕长亭,他只以为,今天下午打不过长亭,是因为他太饿了,没办法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下子,两个鸡腿护航,让他只想挑衅长亭,将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打趴在地上,从见到这个男人第一眼前,他便莫名地讨厌他。
颜中强仇富,只要是看见有钱人的车,他便用小刀往车身上划几道。他对富人嗤之以鼻,他不惜用言语来诋毁富人,尽管有大批的商人依靠自己的努力,变得有钱,步入社会上层阶级。同时,他矛盾的想成为有钱人,他时常夜晚想着,在口袋里揣上满满的钱,他再也不用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然而,第二天,一睁开眼,他便又琢磨着去哪里搞些钱来花花。
如此循环往复,终究一事无成。
“怎么不敢?”长亭说,他站起身,比颜中强高上半头,从气势上便压到了他。若是颜中强真的敢动手,长亭想,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他已经忍这个人特别久。
两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你们干什么呢?”颜政远看到这架势,说,“都不想好好吃饭了吗?不想吃饭就滚出去!”
因为,是晚蝉的家,长亭不想让场面闹得太难看,所以,他一直在隐忍着。多少年来,从未人敢这么颐指气使地与他说话。
这次,来到颜家,完全是个例外。
颜家的男人,是不通情理的,甚至有些愚昧。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女人怎么可能幸福?
晚蝉抓着长亭的手,示意他要冷静,虽然,这真的很难。
长亭重新坐了下来,这是第一次来晚蝉家中,没想到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何况,明天就要过年了。他的克制已经达到临界点。他迫使着自己坐下来,他看着太太的目光,更温柔了些,他说,“对不起。”
晚蝉听到长亭这样说,她有些心酸。本来就是哥哥的不对,他一直在针对长亭,仿佛不将他惹生气,就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