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你别乱动!”黑暗中,晚蝉压低声音说,顺便抓住了他摸向自己身子的手。
“我自己的太太,为什么不能碰?”长亭霸道地说。
“诶……你讨厌,走开,北北还在旁边。”
“北北睡觉特别熟,醒不了。”
“那也不行,万一孩子醒了……”晚蝉担心地说道,她的双手抵着长亭结实的小腹。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长亭的嘴已经将她的嘴堵住,晚蝉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任由他‘欺凌。’
事后,长亭将太太抱在怀里,晚蝉缓缓进入了梦乡,只有在长亭的怀里,她睡得才最香了。
*
W镇的新年与B市是不一样的。
B市过年,大家都会一家人待在家里,除了个别便利店还开着门之外,其他超市都已经关门团聚了,外乡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与老婆孩子父母一起过个好年。
B市只剩下当地的人,冷清了不少。
而小镇里,到了新年则是热闹的。
东家去西家串门,寻些红枣,顺便送几块年糕。烟囱里的细烟袅袅升起,那是他们在蒸馒头。
这里的人过年都会蒸许多馒头,包子,豆包,然后,将这些干粮储存起来,冬天天冷,东西不容易生坏,可以吃许久。
蒸的越多越好,这寓意着,新的一年五谷丰登,乡亲们不会饿肚子。
从腊月二十三那天起,晚蝉的母亲便开始烧香了。她跪在供奉的灵位下,虔诚地念一些经文,许下美好的心愿。
房间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焚香的味道,桌子上摆放着水果、点心类的贡品。
没过几天,晚蝉父亲的工厂也放了假。他天天走街串巷的去各个工友家串门歇息,抽烟,然后,互相说着粗鄙的脏话,吹着牛。
镇里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穿上新衣服在街上走一走,只不过,被孩子的母亲拒绝了,母亲呵斥孩子,若非是大年三十,便不准穿新衣服。
孩子只是伤心了一会儿,便又呼朋引伴的去玩游戏和打摔炮。
小镇子里的一切,对于祁北北来说,是陌生的。他过惯了B市的冷清的年,乍一看到这些像子弹头一般的脏兮兮的小孩子,总觉得新鲜。
那是在晚蝉牵着北北买菜回来的路上,北北看着那群玩鞭炮的小孩子,挪不动脚步,“你是想跟他们一起玩吗?”晚蝉问道。
北北绞着手指,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晚蝉,试探着说,“可以吗?小妈。”
“那你知道姥姥家在哪里吗?”晚蝉问道。
“顺着这条路直走,第三个小巷子,第五个门。”
“你可以在这儿玩一会儿,如果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打电话告诉小妈,你的手表里还有电吗?”
北北摁开电话手表,还有三格电,于是,他说,“还有。”
“不许离这边太远,更不许乱跑,你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悉,知道吗?”晚蝉对他是极不放心的,但是,这孩子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渴望,她忍不住答应了他。
“我知道的,小妈。”祁北北乖乖地说,“只玩一小会儿,我一定乖乖回家。”
晚蝉千叮嘱万嘱咐之后,才肯回家。
北北走过去,对一群脏兮兮的小孩说,“我能跟你们一起玩吗?”他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镇里的孩子说的全是吴侬软语的家乡话,看到北北后觉得这小孩生的玲珑剔透的好看,跟他们说着不一样的话,也感到新鲜。
小孩儿们叽叽喳喳地说,“可以啊。”
北北记得他的口袋里还揣着一把从B市带来的糖果,于是,他递给小朋友们,说,“喏,请你们吃。”
小孩们望着北北手中花花绿绿的糖果,嘻嘻哈哈地一人抓了几个,放在嘴巴里嚼了起来。
“你跟我们一起玩吧?”小孩们说,“你会放鞭炮吗?”
“唔……不太会……”
“这些给你,”小孩们说,“摔一下,就会响。”
“这个从哪里买?”北北说。
“那个小卖部。”小孩们指着远处的一个便利店说道。
北北很快就与小孩子打成了一片,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自由和快乐过。
城市的土地寸土寸金,除了有规划的公园,便是高楼大厦,人们居住的房子的密度十分的高,没有多余的土地留给他们这群小孩子疯跑着玩。
在这里不同,这里的居民少,楼房低,有大把大把的土地成为孩子的乐土。
北北的学习能力很棒,他没一会儿,便将孩子们的技能,全部学会了,放鞭炮也得心应手。
晚蝉将菜买回家后,母亲顺口问一句,“北北呢?”
“他跟镇子里的小孩儿们在一块玩呢。”晚蝉说,“他从来没这么疯跑过,就让他去了。”
“唉,城市里的小孩其实也挺可怜的,小时候没办法无忧无虑地跑着玩。”
“嗯……”晚蝉点了点头,帮助母亲洗菜,“爸爸呢?”晚蝉问。
“你爸爸出去串门了。”晚蝉母亲说。
“过年真好啊……”晚蝉说,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过这么开心的年了,通常哥哥在家的时候,他们永远不会有好果子吃。
母亲轻轻一笑,说,“我们上岁数了,就不再愿意过年了。过一年就涨一岁,慢慢的啊,这人就变老了。”
“妈妈才不老。”晚蝉说。
“怎么不老啊?妈妈的眼角全都是皱纹呢!”
“那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晚蝉甜甜地说,“明天就要大年三十了,哥哥还不回来吗?”
“谁知道呢?”母亲说,“那个孩子,我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了。”颜中强是颜家的无底黑洞,无论从这个家里搜罗出多少东西,他都是不会满足的,他只会责备为什么家人没有给予他更多。他会责备,为什么自己家这么穷,别人家这么有钱?
晚蝉沉默了。其实,她也不大喜欢哥哥。从她小的时候,便被哥哥欺负压制。她记得,有一次,父母都不在家,哥哥坐在沙发上命令她去做饭,当时晚蝉年幼,并不会做饭,于是,她噘着嘴说,“我不会,哥哥……”
颜中强瞪着眼睛,说,“不会?你告诉我,你会不会吃!赶紧去,别废话。”
于是,晚蝉便特别委屈地去做饭,后来,不出意外的,她的手指为滚烫的热水烧伤,她哭得特别痛苦,咧着小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哥哥听到她哭后,便跑了过来,插着腰,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哭什么哭!再哭就打你!”
“我……被烫伤了……”晚蝉伸出自己被烫出水泡的手指,说道。
“你真是笨死了,”颜中强翻了个白眼,说,“做不出来饭,都别吃了!”说完,扭头就走,打算去别人家蹭一顿饭吃。
晚蝉揪住哥哥的衣角,说,“哥哥……你别走……我手疼……”
哥哥说,“你松开!”
“我不……”晚蝉哭得花枝乱颤。
她没想到的是,哥哥一巴掌便扇在她的后脑勺上,特别的用力。晚蝉感到自己的后闹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耳朵嗡嗡作响,她哭得更喘不上气了。
她蹲坐到地面上,蹬着两条纤细的腿,哭得不可开交。
“你再哭!”颜中强瞪着眼睛说,“你再哭,我就还打你!”
晚蝉怕被他打,她哽咽着,使劲闭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来,她抹干自己的泪水,可是,泪水还是会往下不停地掉。
颜中强恶狠狠地瞥了她一眼,便出了家门。
后来,年幼的她,将这件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爸爸,爸爸将幼小的她拨到一边,说,“这么点小事,别来烦我!”随后,爸爸抽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再也不理会站在一旁,孤单的,小小的她。
晚蝉的心彻底的凉了,她那时便知道了,父亲是不会喜欢她的。父亲只在意自己的哥哥,他只喜欢儿子。
若是,她欺负了哥哥,那么爸爸一定会教训她吧。
从那天起,晚蝉便再也不会在哥哥的面前哭了,她变得很乖,也学会了做饭。也再不会惹爸爸生气。她听话的让人心疼,若不是妈妈还爱她,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来。
如今的她,还是蛮感激当时的哥哥的,若不是他一直苛刻对待她,也许她也会被骄纵惯了,风扬跋扈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般任劳任怨,心地善良。
因为,曾经受过那样的欺负,所以,她便不会再将这种疼痛强加于别人。
晚蝉抽回思绪,看着妈妈饱经沧桑,却一脸幸福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是那么那么的满足。
长亭在卧室拿着笔记本工作,他就是这样,若非是有极为重要的事,他一定会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晚蝉泡了一杯茶,放在长亭的桌子上,又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
长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说,“想我了?”
“谁想你……”晚蝉说。嘴上说着不想,那颗心啊,在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砰砰乱跳。
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是,她爱他,就像刚开始那般的新鲜。
不对,应该说,更加爱了。
“我的太太。”长亭将头埋在她的身上,呼吸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这种甜香的味道几乎让他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