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呢?”祁长亭问道。
“老爷说了,说是今天要在祁家大聚一次,你们哥三个都回来,所以啊,老爷和太太亲自去市场买菜了。”
祁长亭点了点头。
“少爷,这位是……”吴妈上下打量了晚蝉一眼,是和祁长亭年龄相符,而且,与祁北北动作亲昵,那么,这位应该就是未来的三少奶奶了吧。
“我太太。”祁长亭自然而然地说。
“原来是这样,”吴妈冲晚蝉鞠了个躬,说道,“三少奶奶好。”在祁宅这么多年,吴妈自然会审时度势。
而且,最近这一两年内,祁老爷子在家里越来越多的提起,这位曾经丝毫引不起他重视的三儿子,并且对他的夸赞溢于言表。
那么,这位未来的三少奶奶,在祁宅的地位,一定低不到哪里去。她能巴结绝不贬低。
“少爷,少奶奶,你们喝茶吗?我去给你们煮壶茶。”
“那就谢谢吴妈了。”
“少奶奶,你们要喝什么茶?”
“啊,”晚蝉没想到她会问自己,于是说,“随便,就好。”
“那就大红袍吧,”吴妈和蔼可亲地说道,“最近有人给老爷送了上等的野生大红袍,老爷说,要等今天给大家品尝呢!”
“去吧。”祁长亭说,态度依旧冷冰冰的。
“那我就去了,”吴妈点头哈腰地说,随后,退了出去。
祁长亭带着晚蝉在房间里逛了逛,随后,出去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点事情,我要先过去一趟,”他看了看腕表,说,“大概一个小时,我就会回来,你跟北北到处逛逛吧。这栋别墅大得很,好玩的地方也不少,累了就在客厅喝会茶。”
晚蝉牵着北北的手,她正沉迷于这栋别墅里的一些新鲜事物,还想到处转转,于是,点了点头,说,“你去吧。”
分别之后,晚蝉问北北,“北北,你想去哪里玩啊?”
北北想了想,说,“我想去伯伯的后花园瞧瞧,小妈你陪我一起去吧。”
晚蝉点了点头。
这自然是她第一次到祁宅的后院来,刚到这个院子里,她便闻到迷人的花香味儿,一阵沁人心脾。
“好漂亮的院子!”她不禁说道。
“好看吧?”北北说,“伯伯每天都在照看这个院子哦。”
太棒了!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水泥路两旁是菜畦和花池,正值盛夏,月季花正吐露着芬芳,各种颜色的都有,繁花锦绣。
有蜜蜂跟蝴蝶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声响。就连栅栏上都爬着葱葱郁郁的蔷薇。
晚蝉简直太爱这个地方了!
她远远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衣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悠闲自在地修剪着草本植物的叶子。
这位,大概就是祁家的大公子,祁长生了。
晚蝉牵着北北走了过去,与他打招呼,“你好。”晚蝉说道。
祁长生扭过头,看了晚蝉一眼,“你是。”祁家后院依旧多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看来温婉可人的女子了。
倒是,有几个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女明星误打误撞地出现在这里,后来便嫌恶的离开了。
像她们这种唯物质至上的人,自然不喜欢这种干净自然的地方。
水至清则无鱼。
“我叫颜晚蝉。”她自我介绍说,“是北北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她回头去找北北,发现他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追蝴蝶,挖蚯蚓了。
“嗯,好名字。”祁长生说道。
“谢谢,”晚蝉笑眯眯地说,“这是你的院子吗?”
“嗯。”
“好美啊,”晚蝉说道,“我太喜欢了。”她说完,又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香甜的空气。
“走的时候,可以带些青菜回去,”祁长生转过轮椅,正对着晚蝉,说道,“这么多,我是吃不完的,每年都会分给别人。”
“那就太谢谢你了,”晚蝉说,她只是偶尔听长亭说起过他的大哥,实质上对他并不了解。
她发现,祁长生与长亭长得是极为相似的,他们嘴唇都是削薄的,只不过祁长生的眼眸里并没有长亭的锋芒,而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多了些柔和。
祁长生长得面善且随和,晚蝉也喜欢与他说话。
“你这样,种菜什么的,一定很困难吧。”晚蝉问道。
“不会,”祁长生说,“有假肢。你是北北的……”
“新妈妈。”晚蝉解释说。
“长亭的眼光不错,”祁长生眼含笑意,“什么时候结婚?”
“已经结婚了。”晚蝉吐了吐舌头。
祁长生哈哈大笑两声,说,“玩的一手先斩后奏,果然是长亭的风格。那我就,在此祝福你们了。这样的话,以后,你就要叫我大哥了。”
“是啊,大哥。”晚蝉乖乖地说道。
“我一身茕茕孑立,没有尊贵的金银财宝送给你们,”祁长生说着,便走到一小畦香槟玫瑰花跟前,剪下了几支。
这个姑娘,令他一瞬间便想到了香槟玫瑰,可能是气质相似,淡然优雅,而又迷人心魄。
经营花花草草这许多年,他自然也学会插花的技巧。刚好院子里有许多其他的花草,可以当做玫瑰的点缀。他亦剪下来一些,回到屋里,翻出一张陈旧的,泛黄的报纸,卷起来,用细细的麻绳绑成蝴蝶结的形状,随后,将花束递给她。他说,“送你。”
虽然她跟长亭在一起许久,而且,他们已经结婚了,但是,他从未送过她玫瑰花,可能是因为太俗气吧。
但是,女孩子不都喜欢鲜花吗?
晚蝉弯下腰,将花束抱了过来,闻了一下,说,“谢谢大哥。”
“不谢。”祁长生说,“鲜花自然配美人。姑娘是南方人?”
“嗯,你怎么知道?”
“姑娘吴侬软语,普通话里夹杂着轻微的方言,而且,南方姑娘的皮肤都细致。”祁长生说。
他曾经在大学也谈过一个女朋友,南方姑娘,只不过后来,他的腿没了,也就不了了之。
“对了,”祁长生突然想起了点什么似的,他说,“既然你与长亭已经共结连理,那么,给你一条建议,离我的二弟长林跟他的母亲远一些。能不正面冲突,就不要与他们发生争执。”
“嗯!”晚蝉缩了缩脑袋,说,“我见识过的……”
祁长生微微一笑,说道,“晓得就好,那我便不再过多言语。”
“对了,晚上不是要一起吃饭吗?你会不会过去啊?”晚蝉问道。
“我行动不便,”祁长生说,“就不过去了。”
“长亭应该会希望你也在的,”晚蝉说道。
“是啊,可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总是让他失望。”
正在这时候,北北手里捏了一只白色的蝴蝶,走了过来。说,“小妈,你看,是我抓的哦,伯伯,你看你看!”
“北北,放了它吧,”祁长生看了一眼正在北北手中挣扎的蝴蝶,说道。
“可是,好漂亮啊,我想把它放到玻璃瓶子里……”北北噘着小嘴儿说。
祁长生抚摸着北北的头发,温柔地说,“北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是什么意思啊?伯伯。”北北歪了歪头,一脸的求知欲。
“若是,我折断了你的双臂,你可愿意?”
北北摇了摇头,他乖乖地说,“伯伯,我懂你的意思了。”说完,他展开小手,将蝴蝶放飞在空中。
祁长生点了点头,静静望着蝴蝶越飞越远,直到从自己的视线内消失。
他也多想要自由啊,去做一些,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去攀岩,去冒险,去滑雪,去世界各地,去追求喜欢的姑娘。
可是,他消失的双腿将他牢牢地桎梏在这一亩三分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祁长生垂下眼眸,他的声音不再愉悦,而是忧郁地说,“我累了,要休息了。”说着,背对着晚蝉和北北。
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快,让晚蝉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她知趣地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祁长生没再说话,便转着轮椅,往自己的小屋内走去。
刚关上门,他的眼泪便掉了下来,他靠在门上,生生将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
若是,那场事故没有发生,他与大学时代的女朋友,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吧。那个姑娘……
他记得,事故后,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给她打了个电话,与她分手,任凭她哭个死去活来,他都没有软下心肠来。
他并没有告诉她,他的腿摔断了,他宁可,他在她的心中只是个冷血的负心汉,只要,让她不再记得他就好。
可是,今天,这个姑娘的出现,又让他想起了那段,已经久远的,不想再提起的回忆。
他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是会痛的。原来,这么久的波澜不惊,完全是因为他的伪装。面具揭下来后,真相依旧血肉模糊。
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