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牧，失踪了！而且，是整整一天！
微信上只有一条信息：不用找我，明早见。
“不清楚去哪儿了吗？”老施问。
“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宝宝在电话里回答，一夜辗转反侧未成眠，使她脑袋昏涨地疼：“早晨醒来就不见了，问过保安，保安说，大概在4点左右，他驾驶了一辆大众轿车离开紫苑。”
她猫着腰，擎着一只放大镜满屋子搜寻李子牧留下来的掌纹。
“如果是他自己离开，那就应该是去处理私事了，不要管他。”
“回家吗？”宝宝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自从做了李子牧的贴身助理，她从来没有联络过李子牧的家人，甚至，连通讯录里也没有“家人”这种分类，联想到昨夜李子牧说起的爸妈的故事，不免对他很同情，惺惺相惜。
“家？”初问到这个问题，老施甚至有些诧异：“紫苑就是他的家啊，此外，他……”
他大概理解了宝宝的意思：“小牧只有一个叔叔，但两人已经十多年不往来了，至于说是其他亲人，我们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小牧的身世也不大清楚，父母的事就连我这个经纪人，也从不提起……应该是不愿意提起的伤心往事吧。”
“但是，他没来由地失踪却是年年都有的事。年少的时候失踪地最频繁，因为他是未成年，公司怕他出事，经常要兴师动众地寻找他，但最后他总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日子久了也就不当回事了。成年以后相对少一些了，一年三四次，估计是压力大，放空自己去了。”
宝宝明白，“放空自己”是连老施也不相信的托辞，她的放大镜在水杯上发现了手指纹，平底煎锅的木柄上发现手掌纹，她像得了宝似的赶紧把两件物品放在餐桌上摆好，按照网上的教程先在上面吹了一层薄薄的铅粉，再用胶带小心地拓下来，剪切，粘在易拉罐剪切成的手型上，做完这个细致的、不容有一丝错误的手工活，宝宝的腰快折了，脖子也快断了。她满怀信心地拿好模具，来到主卧门前。
“好了，一定要成功！”
她暗暗给自己这名初上任的间谍007加了把油，将模具放到指纹识别区，一道蓝色的横杠从指间向手掌扫去——亮了红！
指纹密码错误！
系统再三提醒。
“不要这样啊！”宝宝懊恼地直揪头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想起，助理卧室的景观阳台和李子牧的阳台面朝一个方向，距离也不是太远！
她立刻扑到阳台处，遗憾的是，平时看上去并不远的距离，这时却遥遥不可及，非得架起横梯才能过去，而看看身下几十米的高度，想想不慎摔死的惨样，宝宝马上就退缩了。
算了，就当主卧里只有一池臭水，并没有她感兴趣的特殊秘密吧。
李子牧不在，偌大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有些渗人，宝宝提起精神做了单人份的早餐，享受了60平米大浴室的豪华按摩浴，快递这时来拜访了，搬进来几盆花草，好歹替房子里增加了一些别的颜色。
“这也是好事啊，安助理，小牧这几天是逮着你使劲地折腾啊，正好休息一天吧。”陈悦打过电话来时，说：“我们几个正好想去电玩城，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有别的计划。”宝宝婉拒，她确实另有打算，不过是有点……高估自己能力的计划！
在练习室，她曾录过一段舞蹈动作，如今在电视上播放出来，一帧一帧地研究，看看自己能不能做成。
完败！
“没有任何舞蹈经验的我完全无法驾驭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啊！”她愁地直抓头发，忽然眼一亮，想到一个绝佳人选。
“瑶，我要用一个你感兴趣的超级大八卦换你一天的时间。”
“干什么？我审稿很忙的，月底了，更忙。”方瑶嘴上不情愿，身体却有了背叛的想法。
“就一天！”宝宝竖起根指头，苦苦哀求，视频里的方瑶砍价：“半天！”
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等方瑶过来应该差不多也得一个小时。
“成交！”
“透露个大八卦里的关键词。”
“大杂烩！我听来的，都给你一字不差地倒出来！”宝宝故意吊她胃口：“哎，就是你最喜欢的h姓的小鲜肉，其实已经结婚了。”
“什么？”方瑶顿时坐不住了，捂着心口深吸口气，一副痛苦的模样。
“你怎么啦？”宝宝被吓着了：“是不是胃疼啊你？”
“心碎，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方瑶痛苦万分：“挂了把，我要去烤箱边烤烤去。”
“这是什么操作？”
“笨，不烤，怎么升高体温？不发烧，主编肯放生？”她悄声说，随即警戒地向四周望了眼，说句“待会儿见”，宝宝这边的视频连线就断了。
她猜得没错，一个小时后，方瑶风尘仆仆地到了，宝宝从超市出来，正好接上她。
“有实锤吗？”她一如要去酒店抓出轨丈夫和狐媚小三的正室夫人，气势汹汹。
“实锤！当然是实锤，孩子都两岁了！前天儿子过生日，我还代表李子牧专门发了生日红包。圈里有影响力的，差不多都知道。哎，内部交流，严禁商业用途，24小时候删除，你可别大喇叭嘴到处说啊。”
“明白。就是可恨这个臭男人！欺骗了我纯洁的感情！”方瑶红着眼。回到紫苑，两人边啃零食边又唠叨了一会儿李子牧，和其他明星。
“瑶，你追李子牧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些不好的事情啊？”她试探地问。
“你说的不好的事情有点微妙啊，是指什么方面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搜搜他的黑料。”
“黑料嘛……”方瑶摇头：“说起来，李子牧算是圈里最干净的男星之一了吧……”
她忽然话锋一转：“当然，他欺负你的事情还是不容饶恕！”
“宝儿，你说我能用您效劳什么？”她问，把宝宝拉回到正事上来。
“你从小练舞，还是咱大学舞蹈社团的社长，我想拜托你学学这段舞蹈。”说着，她打开上传到电视上的视频，播放给方瑶看。
“这不是李子牧……嘶，”方瑶歪着头：“这种舞好奇怪啊，就像原始人跳的祭神舞。”
“他一个唱流行乐的，怎么会跳这种大神舞？”她奇怪地问：“看上去，动作还真挺难……”
“Y姓女星也有一点猛料不幸被我的左耳听到了，很快就会从右耳……”
“我学！”方瑶一拍桌子，一锤定音，“宝儿姐，奴婢这条贱命都是你给的，但凡有事，你吩咐便是。就是把奴婢的腿跳残，也一定不负汝命……”
宝宝听得一脸黑线，没办法，谁让古风小说最近很火呢。
“不过你要我学这舞蹈干什么？”方瑶好奇地问。
“以防万一。”
“防什么？”
防止万一在送走记忆的节骨眼上再出什么意外，反噬了李子牧。这是一个优秀的助理对自家主子的忠诚与负责！当然，这些话说给自己听也就算了，对方瑶还是得保密。
“好啦好啦，说了你也不懂，快点开始吧！”宝宝催促。
吉安村，海啸过后，整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重建后发展了旅游业，成了度假村，游人如织，络绎不绝，村子生机盎然，一点也看不出过去的痕迹了。
李子牧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铺子前，铺子里主售各种海洋主题的工艺品，这次新添了海怪，像只丑陋的章鱼，狰狞地很。他把玩着，戴上面具，走进商铺，挑挑看看。
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长得精神，面泛红光。见到他，以为是客人，正要打招呼，忽然又停下来：“是你吗？”
“是我。”他没有摘面具。老板娘向游客道歉，在门上挂上“暂停营业”的告示。
“生意还好？”
“哪能不好呢，坐着赚钱，过小康日子是够了。”老板娘说着，要为他递杯茶，发现年轻人已经自己动手，连把她的也泡好了。
“苦日子的时候，多亏你照顾。”她说。
“尝尝，是我在海里采的。”面具下，李子牧双目炯炯地望着老板娘，看到她呷了一口，陶醉于香气中一脸满足，他眼里那些漂浮的情感也随之如尘埃，静悄悄地落地了。
“我在海边长大，海里的东西见到的不少，这东西却从没看到过。”她看着茶杯里黑乎乎的叶片说：“喝起来，也很奇怪的味道。”
“是祭奠之前必须喝的东西。”
“祭奠？”
“我拿走的记忆是有时限的，这些年我承载她的记忆就已经够痛苦了，是时候放手了。”他低下头：“等下一次来，我们就要做这事了。”
“那你这一次来……”
“拿走你的记忆，让你彻底忘记我们的关系，还有，过去。”他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我给你办了手续，签个名，商铺，还有院子，就都是你的了！来的时候，我给你的卡里打了些钱，你的后半生应该无忧地度过，这是你应得的。”
老板娘腾地一下从椅子里跳起来，震惊地看着他。李子牧拉过她的手，把笔放进去：“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件事贯穿十几年，是时候落幕了。”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忘记？当我在医院看到你时，你还是个孩子，你把那个孩子交给我的同时，我也把你当做……”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不配做你的母亲，可是、可是……”
李子牧摘下面具，睹了她一眼，看向别处，眼底雾气氤氲。
“你这无异于是杀了我！”她浑身都在颤抖，李子牧为她递上纸巾，她突然低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他：“我把你们当兄妹！”
“我们不能是兄妹！”李子牧纠正她：“我从来没想把她当做妹妹，今后也不会，我们要么是不疼不痒的陌生人，要么就是生死挚爱，人鱼都是极端的性格，我不例外！”
“可是，时间越久，我就越不确定对她的感情，特别是当她来到我身边，我就意识到，继续沉溺于对她的怀念，那是对现在的她的侮辱，我必须重新开始，这对我来说也是极其艰难的挑战！”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谢谢你对我们的用心，如果我们能相爱，像我爸妈一样步入婚姻殿堂，到时候，按照传统礼仪，我自会叫你‘妈’！”
“我也会把你当做母亲对待！”他补充，
“要是不能相爱呢？”她泪水连连：“要是不能呢？今天，我就要永远失去你了吗？”
李子牧向后退了两步，忽然肩膀一沉，双膝已然触到地面，他屈身，郑重地为她磕了头，咬着牙镇压着身体内汹涌的情感：“这些年，我两感谢你的照顾了！”
他紧咬牙关，走上前去，手放到老板娘头顶：“放走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他放下面具，取下“暂停营业”的告示，走出商铺。他明白此生以幸福为名的最大豪赌已经开始。
一个响指，老板娘便从空白的记忆中跳回现实。
“咦？”她奇怪地抹下眼角的泪珠，眨眨酸涩的眼环顾四周：“刚刚还闹哄哄的，怎么突然就冷清了呢？”
又有游客进来，她连忙笑着迎上去：“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