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是保安！
在以私密性取胜的紫苑，保安措施做得相当出色，因为第一次进入小区时特意介绍过自己，晚上出入时也有专门打过招呼，所以宝宝对这个声音很熟悉，看到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影时，她当机立断，立刻脱下外套，甩手丢到李子牧下身，帮他遮盖鱼尾，但衣服太短了，李子牧腿……尾太长了，只能遮一半。
她的头脑非常清晰，捡起李子牧掉落的湿哒哒的裤子，套在身上，随意地扎来扎去，做成造型还算时尚的外套，根本看不出裤子的痕迹。
接下来，她的手指跟着她倒计时：“三二一！Action！”
一秒钟便快速入戏，她指着李子牧，抽风似的狂笑：“哈哈，有尾巴有水，这样是不是更像美人鱼了？哈哈！”
李子牧紧张到差点跳起，宝宝踢了他一脚，在他诧异的控诉下使劲挤挤眼，暗指：稳！山人自有妙计！
“直接把裤子给我不就成了？”他低斥。
“啊！”宝宝猛一拍脑袋，如梦初醒，醒了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继续哈哈大笑。
“你看，这下更逼真了吧？哈哈。”
看样子，李子牧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奈何保安们到了眼前，只能忍气吞声，拉了拉身下女孩的那件短小衣物。
“李先生，安小姐，”来的有两位，一位物业的维修，一位保安，手里各提着应急的工具包和简单急救的医疗包：“我们在监控上看到，李先生好像是摔了一跤，受伤了吗？需要帮忙吗？我们可以进行简单的包扎，随后联系医院……”
“没事，不用紧张，我们闹着玩呢，”安宝宝堵在李子牧前面，面带歉意：“只是玩得太过火了，居然不小心弄坏了水龙头，这都怪我……”
“不不不，应该是我们想你们道歉，这里的花坛灌溉水道堵塞了，所以临时用了橡胶管，也没有及时撤走。给你们添麻烦了。”
“交给我们修理就好了。”
一个恭恭敬敬地道歉，另一个马上动手去关停水闸。
“李先生有没有受伤？”保安特意注意了下躺倒地上的李子牧，在他印象中，身为明星的李子牧从没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经历，接着，他注意到李子牧露出衣服外的鱼尾。
“唔——”宝宝尴尬地甩甩手：“让你见笑了，我们在玩角色扮演，他做美人鱼，我做传教士。这会儿人也少……”
“啊，我实在受不了了，这么蹩脚的借口怎么可能糊弄了人？”李子牧忽然在背后不耐烦地说，“是，相信你的眼睛，你看到的是条鱼，你们的大明星是条人鱼……”
安宝宝尬笑着：“服装太紧了，正闹别扭呢。”
“懂！《加勒比海盗4》！”对面的保安挤挤眼，深表理解，同时平添了对安宝宝的许多好感：“我也是杰克船长粉丝呢！”
等保安离开，李子牧在干燥的空气中逐渐蒸发了水分，鱼尾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双腿。
他伸手，宝宝以为是需要帮忙才能站起来，便连忙去拽他，却被他无视：“我说，裤子！”
经过一番折腾，天已蒙蒙亮，跑道上也逐渐有了人气儿，此经历可谓有惊无险。放下窗帘，宝宝立刻去照顾李子牧：“难怪你对铁板人鱼那么反感，原来你就是那道正宗的菜。”
“你们人类看到任何一个美丽的生灵，想到的都是吃吗？”
“并不是。澳大利亚政府曾经劝说国民捕食他们的国宝袋鼠，但袋鼠肉卖相不好又难吃，关键食材是拳击高手，弄不好能把自己揍进医院，所以，人类不吃那种美丽的生灵。”
“呵，就是说，能被你们吃，是莫大的荣耀？”
宝宝欲辩解，李子牧摆摆手作罢：“跟我来！”
他带宝宝去的地方可谓是这间房子里最大的机密——主卧！
“这里，不是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吗？”
“你连我的身份都知道了，我还用顾忌卧室吗？”李子牧没好气地反问。
手放到卧室门隐蔽的指纹锁上，蓝色条纹掠过，甄别身份后，门锁咔哒一声自动开启，显然，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李子牧下足了功夫。
如安宝宝所料，果然人鱼和人类的卧室区别很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恒温泳池，没有床，床头柜倒是在泳池左右分置一只，颇有种把泳池当做床铺的意思。泳池也并不是单纯用来游泳的，里面栽种着各种热带水草，内壁漆着海底的3D画，乍一看，好像是海底幽静的一隅。
“那是星子鱼。”他指着泳池里欢快地游来游去的小鱼说。
“也叫亲亲鱼，”宝宝趴在泳池边上，睁大眼观赏那些朝她好奇地游来的小鱼：“这是土耳其的星子雄鱼和本地热带母鱼繁育出来的新品种，据说能适应水中43度的高温，所以常被用在温泉按摩中。”
“果然，你对各种鱼都很了解。”他扶着梯子坐下来，嘴里唇舌轻弹，发出一种奇怪的人鱼音，星子鱼们顿时成群结队地舞起来，宛如一条轻柔灵活地黑丝带，真叫宝宝大开了眼界。
“它们真听你的话。”
“我说我是王，不仅是因为乐坛天王的称号，”李子牧自豪地解释：“人鱼也是海中的王，小到小虾，大到鲸鱼，安静的珊瑚，或是嗜血的白鲨，甚至是潜藏在你们人类无法探知的深海中的所谓海怪，都非常敬重我们。这是刻印在它们基因里的天性。”
宝宝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厉害！那么水神共工是什么地位？”
“《山海经》中描述的大神大多是人首蛇身，共工却是人首鱼身，他是我们这一族的祖先。”
“原来你是共工的后人！”
“呵，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不还是轩辕的后人嘛！”
打开一罐果汁，仰头痛痛快快地喝了半瓶，拿手背拭去嘴角残留的水渍，李子牧歪着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安宝宝。
“你掩护了我的身份，帮我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本王开恩，有问题就尽管问。”
“欸？”宝宝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你突然这么大方，我倒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让你问，不代表我有问必答。”
“人鱼并不稀奇。”
一句话，差点呛得李子牧把刚喝下的果汁吐出来。“你说什么？”
“人鱼一点都不新鲜，从小到大，看了很多人鱼的童话和影视剧，所有的设定也就是那么几种，早就审美疲劳了。只是……”宝宝抿着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李子牧好奇地问，他万万没想到至今仍被视为传说、神话的人鱼，怎么在安宝宝眼里一文不值？正常人早就应该又搂又抱又拍照，残忍点的就应该一棒子揍晕他去卖个好价钱了，而这只呆鹅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饶有兴趣地等着宝宝“鹅”嘴里吐出象牙来。
“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厨师做了食材的跟班助理。”
“呃。”
“吃什么最开心？”
“理论上来说，人类一直是人鱼钟爱的美食。”
“那除去理论呢？”
“任何咸的东西，尤其喜欢咸鸭蛋、酱油捣蛋，但据说吃多了牙齿会变色。”
“你寿命多少年？”
“离开海水的话，基本和你们人类差不多。”
“为什么离开海水？”
“因为我要唱歌，过去人鱼的舞台只有一块礁石，但现在，可以是全世界。我为什么要浪费掉这个机会？”
“还有其他人鱼吗？”
“有！”
“你爱过的人是人鱼吗？”
李子牧马上黑了脸。
“你可以保持沉默，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二次对恋爱问题避而不谈。”宝宝耐心地诱惑他：“问题简单点：你爱过吗？”
“你身份都被我知晓了，这个问题很难吗？你要是讲出来，我就告诉我也你一个我的重磅秘密！”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李子牧转身，气得宝宝恨不得变作一条电鳗来电他。
“不是我不愿意答，而是，我也不知道答案，”他的手指落寞地撩拨着水面，似有无数往事涌上心头：“我爱过吗？好感？喜欢？或是爱？在懵懂无知的年纪里，需要伤到什么程度才会明白？那时的欢喜、悲伤都会在孤枕难眠的夜里辗转，只是，不知道辗转的是她的音容，还是来不及说出的‘再见’？”
宝宝不由地动了恻隐之心，她坚持挑开了李子牧的伤疤，却不知如何收场。
“又要说对不起吗？”他问，她低头。
“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他继续问，她的头埋得更低，愧疚心理更重。
那边，李子牧悠悠地叹气，前一秒悲伤，后一秒，顷刻之间便换做了另一人，轻松活泼，又带着恶作剧的口吻：“这个故事倒是不错，修改一下说不定就是篇成熟的歌词。呵！对啊！真不错！呆鹅，你觉得呢？还算感人吧？你将就着糊弄一下自己吧。”
“欸？”宝宝猛然抬头：“你……”
“哦，故事背景就选在小学如何？两个小孩子——这，”他站起身，里约热内卢的耶稣般张开双臂，真诚且坦诚地宣布：“就是李子牧的爱情故事！”
臭不要脸的！宝宝心里暗骂：“你怎么不去做演员？”
“谢谢。曾经有无数邀约，但都被鄙人推掉了。”
“有机会居然被浪费？”
“我离开礁石是为了唱歌，做人鱼的老本行，演戏，是你们的老本行，各司其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又是哪门子歪理？”
“好了，采访结束，过来！”
他说着，伸出手，放到安宝宝的头顶。温热的感觉如电流般从天灵盖贯穿到脚心，快速向躯体的边边角角发散出去，那不是常人……不，不是人类拥有的功法，李子牧像是催眠大师，在瞬间就将安宝宝催得昏昏沉沉……
脑袋里的记忆像是散落在河床上的金粒，有一只瓶子空空如也，瓶口对准某些金粒，随时就会松开被压扁的瓶体，吸入它所需要的东西。
“你的这段记忆将会存放在我这里，此生不再还你。下面是你要记住的：我李子牧，是个坏透的人鱼，是人类……”
朦胧中，她听到他拉长臃肿的洗脑，在理智尚存一丝时，安宝宝想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卧室里的李子牧！
她立即从温热中抽身而出，与此同时空气中的丝丝清凉也沁透身体。
“你要抹除我的记忆吗？”她质问，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李子牧平放的手掌并没有收回去：
“乖，一点都疼，咻的一下 ，就好了！”
安宝宝赶紧退后几步，定了个安全距离，然后一边紧紧盯着李子牧，一边摘下右耳上的耳钉捏在指间，厉声训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纽扣？”李子牧故意拿耳钉的形状打趣。安宝宝没理他：“曾经，我的租屋里像是住了第二人，总是能偷吃掉我做的鱼，于是，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家里装上了这个东西，结果当天下午，我就赶回去，顺利抓获一只野猫！”
李子牧故作惊吓：“好可怕，一只猫！”
他的手指在耳钉前绕来绕去，怕被他抢去，宝宝立刻紧攥手心。
“所以，看在你对鱼不可思议的执念上，我猜，它是个微型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