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日程没有对外公布，牧粉却不知从哪儿打探到消息，车还没停稳，就有一群黑压压的粉丝尖叫着一拥而上。
他们眼里的李子牧，是光是电是唯一的神话，是天是地是唯一的真理！
谁也不能熄灭他们追求真理的狂热！
“这才是人生的激情啊。”李子牧整理了下衣服和发型，自信地打开车门，淹没在手舞足蹈的粉丝群里。而可怜的宝宝，被推推搡搡，一股股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夹击她，很快，她的地位就从贴身滚去外围了。
“不要挤！不要挤！”
人群就像压面条机，她在里面滚了一圈，头发散了，肩带开了，出来时就觉得整个人就剩一张皮了！
而李子牧，四平八稳的，俨然一位共享绅士，靠在最里面的粉丝清一色花痴，李子牧的视线放在哪儿，哪儿就一片高素质，等他视线移走，高素质们立刻为最佳C位掐架！
只要在李子牧身边多站一秒，天就是蓝的，花就是香的，人是飘飘然的，整个宇宙都是老子的！
李子牧不介意，他见惯了这种场面，签名，合影，亲切地问粉丝是从哪儿赶来的。
“我读书时，为了去找爱豆，得省一个月饭钱做车费。人是铁饭是钢，饭钱怎么能省？”他关切地责怪，吩咐安宝宝：“返程车票送给他们。”
粉丝们激动地尖叫、落泪，自家的爱豆怎么能这么体贴这么温柔？除了“我爱你”三字，无法表达他们对李子牧用情之深，从今往后，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李子牧一句话的事！她们的疯狂看得宝宝好困惑——至于嘛？他不就……稍微好看了那么……那么一丢丢吗？
这么想的时候安宝宝自觉理亏：阳光下，晨风中，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李子牧都已占了上上乘，站在那里就是发光的存在。宝宝之前在网上看过不少他的相片，但本人要比相片还要帅气，这大概也算是粉丝们惊喜est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只有她知道，李子牧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真实的品性实在叫人不敢恭维。骄狂、跋扈、嚣张、冷血、虚伪、神秘……
可不就是嘛，在粉丝们面前做完好人，骄狂先生便在《风尚》杂志的设计师、摄影师和服装助理等一众人的簇拥下向摄影棚走去，丢下安宝宝一人收拾局面。
“小心包！”经纪人老施特意提醒她。
看着别人都热热闹闹地走了，宝宝心里叫苦不迭，她挎着大包，还要腾出手来拿手机给粉丝们订车票，突然眼底一只手影略过，挂着包带的半边肩膀一沉，接着反弹式地变得轻松一些——居然还有人趁机抢了她包里的保温水瓶！
满满一瓶盐水！
“是小牧的水瓶！瓶口还有他的味道！”抢到水瓶的粉丝高兴地向她的同伴们炫耀，等宝宝去追时，他们就像李子牧的星子鱼，干脆放手来抢！
“是小牧用的唇膏！”
“……小牧的纸巾！”
“盐？为什么是盐？”
“小牧擦汗的手帕！”
“曾经为小牧阻挡阳光的遮阳伞……”
……
“不要抢了！那些东西都有用！”宝宝左冲右突，结果挎包也保不住了，被粉丝们分得一干二净。
“你们！你们怎么这样啊？”宝宝急得直跺脚，看着蔫嗒嗒地趴在地上的挎包，委屈地想掉眼泪——这哪里是粉丝？这简直就是强盗！
粉丝也不是白抢，抢完后有的给她塞个红包，有的给她塞封情书，有的干脆发布“口谕”，三百六十五句话汇成一句话：爱李子牧爱李子牧爱李子牧！
摄影棚，李子牧舒适地坐在椅子里，任由化妆师小哥把各种品牌化妆品给他脸上扑，顺便聆听编辑关于这一期主题的介绍，咨询些问题，发表些自己的看法，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宝宝什么时候进去他都没注意到。
老施最先注意到沮丧的她，还有她怀里空空的包。
“被抢啦？”他双臂抱在胸前，只是波澜不惊地瞭了她一眼，视线便又回到李子牧身上，好像这只是司空见惯的很多事中最不起眼的一件。
看到他这样冷淡，又回忆起当时的无助，以及无法出色完成工作所带来的羞辱感，一股脑地都涌上来了。宝宝鼻子狠抽了两下，一缕空调里吹出的凉气窜进鼻孔，刺激着脆弱的小神经，险些将她逗哭。
老施看了她一眼，本没料到是多大的事，忽然又回头看她，叹声气，安慰她：“这也不怪你，慢慢就习惯了。每个新手助理都要面临这项挑战——如何保护装着明星私人物品的包。”
“你想啊，能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只为见他一面的粉丝是有多狂热，粉丝中也是鱼龙混杂，素质高低不等，你大概不知道，李子牧扔掉的面巾纸弄不好也会被拾走。”
“好啦，这次就当买个教训。有没有备用的？”
宝宝摇头，吃一堑长一智，她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把包当命一样护着， 再也不要让那群强盗得逞！还有，准备备用包。
《助理指南》里之所以没提到这点，大概是在助理前辈们那里，护包已经是一种生存本能了吧？
“我去准备一下，都是些日用品，附近便利店就有卖。”
“嗯，要加油。”
宝宝在胸口握拳，回应老施：“加油！”
补充挎包时，宝宝特意买了一瓶凡士林，涂抹在手臂上，那里已经有好几条红红的爪印，个头不低的她在疯狂的美甲们的攻势下已经毫无优势可言，没被抓破相就很了不起了。
“你在哪里？”
来电刚接起，李子牧便在电话那头问。
“便利店。”
“做什么？”
“买被抢走的东西。”
“你是说你？不是东西的东西？”
“别开玩笑了……”听李子牧的语气，好像他从老施那里听说了包被抢的事，虽然对他的安慰不抱希望，但也没预料到他又落井下石，不失时机地揶揄她。
“火星人，拿铁，加盐。”
“好的。”
从便利店出来，按照导航再往最近的火星人连锁咖啡店奔，当她往咖啡里加盐时，简直不敢直视咖啡师震惊的表情。
“是给鱼喝的。”她故意搞怪，果然，咖啡师更郁闷了。
今天，安宝宝的一身比较休闲的格子衬衫搭配牛仔裤，脚踏一贯的李宁，扔掉高跟鞋，无论从心理还是生理都舒服多了，只是昨天的奔波让脚后跟被咯起一层皮，到现在还有点疼。
看着那些来来往往，活跃在时尚杂志里的靓女们踏着恨天高，她真心不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女人。
“太慢了！”拿到咖啡时，李子牧责备，虽然不情愿，但之前已经勉强喝了几杯《风尚》的员工咖啡，作为国内一流时尚杂志，员工咖啡却是糟糕地掉价。这也是国内很多公司的通病，不重视员工在公司的幸福感。
看着垃圾桶里触目惊心的纸杯，宝宝不怎么情愿地把台面上的两只空纸杯也丢了进去：“你咖啡上瘾了！”
李子牧蹙着眉头：“我不是天才，稍微一点问题就会损耗太多脑细胞，头疼！”
“我有万能神器！”宝宝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只小瓶，旋开瓶盖，用棉签沾了点绿色液体，在他左右太阳穴上各点一下，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什么东西？”他侧头，问。
“清凉油！”
“以后常备，还有，咖啡不能少！”
镜头后的他，忙着换上各种衣服，做着各种造型，摆着各种pose，由各双手摆弄着，像个乖小孩似的听各种人的建议。
镜头上的他，光彩夺人，无论是什么状态，都让人有一种多看几眼就要沦陷进去的错觉，尤其是无论如何抽筋拔骨也去不掉的桀骜，更是将bad boy的天分发挥地淋漓尽致。
御姐设计师叼着电子烟，帮李子牧整理衣领。全程她都忙来忙去，精力爆表，李子牧的状态似乎开启了她更丰富的灵思妙想，她害怕说得慢、做得慢就跟不上节奏，因此颐指气使，一个眼神出去，助手就要秒懂，她对李子牧的要求也近乎苛刻，所有人都觉得完美了，她仍然摇头。
“幸亏遇到的是小牧，要是别的明星，早就扔下衣服走人了！”编辑捧着双颊，沉迷于李子牧的万丈光芒中无法自拔：“我们家小牧就是天赐的完美男神啊！”
她看到宝宝，便招呼她过去，一起分享不断补充的电子相册，嘴里滔滔不绝地向宝宝灌输她对李子牧形象的专业和非专业看法。
宝宝觉得，以人鱼的外形条件，绝对算是黄金比例，至少能秒杀99％的男人，而且，他的五官也很帅，皮肤有人类无法企及的白嫩优势，但绝无阴柔气息。
只是，看着一张张或耍酷，或微笑，或深情，或霸道的照片时，她不由得回想起那擦肩而过的忧郁眼神。
拍摄结束，已是正午12时，《风尚》杂志总编坚持请客，推脱不掉，只能应邀前往。经纪人老施凭着对李子牧的了解，当然知晓他不愿意多做这些酒局上的应酬，自己挺身而出，帮李子牧挡了一圈酒。
“小牧有新单曲要做，保护嗓子，近期戒酒——来来来，哥哥不嫌弃，我跟你走一个！”
谁料主编是个俗人，举杯又来第二轮，还要拉上安宝宝，李子牧不痛快了，一脸不悦，扔下筷子，离座走出包厢。
老施见怪不怪地向宝宝递了个眼神，宝宝心领神会，起身追了上去。酒桌上气氛尴尬，老施连连向总编致歉，罚酒自饮。
“呆鹅，点个外卖吧！螺蛳粉就不错。”他说，宝宝连忙记下，两人一头撞进商务车内，司机也在酒桌上，车内除了他两，再无他人。
李子牧往自己脸上盖了张面膜，调整好座椅的角度，躺下来，拾起哑铃当杠铃使，上上下下，不浪费一点时间地锻炼。
“怎么样？”忽然他没头没脑地问，宝宝瞥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手臂：“肱二头肌很结实。”
“呵，”他要抓狂了：“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鹅必须和同类才有完美的默契，我是呆鹅，你是？”
宝宝得意地看着他，本以为堵住他的嘴了，不料，李子牧又优哉游哉地讲起大道理来。
“凡鸭、鹅这类低等生物，破壳后一眼看到是谁，谁就是它妈，即使物种不同也不会介意。既然认了干妈，鹅就应该拿出点认亲的态度来，认真孝顺，而不是面和心离，处处想着怼它妈——你说是不是，呆鹅？”
“所以你现在是我的干妈？”
李子牧脸不红心不跳，大方地认亲：“闺女你好，我叫李赶鹅。”
他为自己的创意惊喜不已：“呆鹅，以后不准叫我牧先生，叫我赶鹅先生，或者李赶鹅！”
“叫一个！”他推着宝宝催促：“快，叫一个！”
“嘎，嘎！”宝宝没好气地叫。
“你是鸭子吗？不，你是鹅！鹅不是嘎嘎地叫！”李子牧责备，又催她：“叫我李赶鹅！”
呆鹅，李赶鹅，这种绰号里的戏谑意味太重，宝宝不堪忍受。
“牧先生，什么时候你能光辉到我情愿承认，我是你的鹅，愿意被你赶的时候，再讨论这件事！”
“这话好暧昧啊！”
哪里暧昧了？宝宝快炸了，赌气地回到最初的话题，伺机报复：“你想问的是，摄影还是酒桌？”
“摄影！”
宝宝想了想，点头：“还行，大家都说完美。”
“你觉得呢？”
“不真实。”她实话实说。
李子牧举着哑铃，在她脑袋上撞了下：“找死吧？哪儿不真实？这张脸可是货真价实100％的纯天然。”
“是，我知道，你们人鱼都有一张完美无瑕、举世无双的帅脸，但我说的，是你所表现出来的内容不真实。”宝宝正视他的双眼：“你看上去能玩弄万千于鼓掌，你看上去得天下宠于一身，你看上去无忧无虑、阳光大方，你看上去成功美满、人生赢家，但骨子里，有东西抓住了你的核心，就像虫蚁一般啃噬着它，腐蚀着它，你痛苦，你忧伤，而你对此无能为力，甚至偶尔求饶，祈祷它能放你一马！你有阳光到不了的阴暗处！”
怔了片刻，李子牧哂笑：“鹅大仙，要不要帮我看看手相？”
“你在掩饰。”
他嗤笑：“有什么好掩饰的？倒是你，在用心理学的巴南效应糊弄我——每个人都有不同面，有阳光，必然有阴暗，这是共性，不是个例，就算我让你看到了不同，也再普通不过了——难道你就没有让你痛苦而又无能为力的事？”
未等宝宝辩解，他便将此话题有意翻过，放下杠铃，爬到后座从摸出另一张面膜丢给她：“你放纵黑眼圈，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残酷压榨员工休息时间的老板吗？”
“哪有，不贴面膜是有原因的。”宝宝为难地撕开包装：“我脸小，摸半天，面膜还贴不平整，很麻烦很困扰的。”
“厚颜无耻！”
“呃。”
“哪有你这样自夸的？为什么不夸胸小，摸半天，抹胸还找不准位置？”
他的三言两语惊得宝宝瞠目结舌，双臂拦在胸前：“性骚扰？”
“用事实说话！”
外卖员在停车场里找到了车牌号对应的商务车，停下电动车，取出外卖，走上前去敲敲车窗，就在车门拉开，他抬眼，一只白森森的面孔笑嘻嘻地看着他，伸出两只爪子向他挠来，心无戒备的他吓得险些把盒饭扔掉，自然，他也没料到车里坐着李子牧这样的大腕。
他们这边打饱嗝了，那边差不多也应酬完了，老施喝了些解酒药，躺后座玩手机去了。老施是海王娱乐的金牌经纪人，东北人，有东北人的敞亮和痛快，一人带着四名歌手，各个都在他的张罗下混出些名堂，每天里大事小事一箩筐，忙到飞起，别说是被灌了一顿酒，就是被灌了毒药，也得爬起来当没事人似的继续干活。
常年的应酬也练就了老施的铁胃，甭管什么酒，灌倒一圈老乡是绝对没问题的。因此，总编那里的一点酒就当白开水喝了。
相对其他三位爷爷，老施更看好李子牧，主要是因为成功者该有的元素人家都占了——优秀！优秀还很努力！工作中的李子牧又恰恰与宝宝总结出来的骄狂嚣张等形容词格格不入。
埃尔法商务车回海王娱乐，目的地就是练习室。
行至北都最繁华的商业街时，老施嘟囔了句什么，李子牧忽然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停车！”
车在路边稳稳地停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甩给安宝宝，一副早就嫌弃的模样：“扔掉！”
“又扔？”
老施脖子探前来，很高兴地伸手去拿：“正好我胳膊上破了一道口子……”
他拿到手里了，还是被李子牧抢回去，丢给安宝宝：“我说，扔掉，干嘛还要让别人捡回去？”
他坐了回去，“设计师大概不小心，把她的东西塞我兜里了。女人就是不要命，为了穿高跟，情愿脚上裹满狗皮膏药！”
“下车！”他命令。
“可是还没到公司……在这里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宝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放眼看去，这条街上大多都是品牌服装、包包店。
“有！”李子牧的声音从耳后悠悠地飘来：“狗还换毛……”
宝宝杏眼一跳，脸紧跟着红了，她妥协，拉开车门就往外走：“我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