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氏冷冷的哼了一声,“难道你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吗?你和颖妃关系陌生,为何要在她房中逗留,这难道不是和刚才御医所说的,想用药物的香味害人吗?”
慕云徵眼眸微凉,视线在狄氏清丽的面容上一转,唇角含笑道:“梁二夫人,难道你就没有和颖妃在一间房中呆过,难道其他人就没有和颖妃说过话,就只有我一个人吗?还有屋子里的丫鬟们,她们都在那里,难道所有人都不算,就只有我一个人算人吗?”
狄氏怒道:“我们都是颖妃的亲人,和她呆在一个屋中是理所当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而你却难说了!”
冯玉静在一旁看到狄氏如此咄咄逼人,似就认准了慕云徵下毒,不由的生了气愤之心,欲要开口反驳。
冯夫人一直都看着她的举动,用力的拉了一下她,使冯玉静转头过来看着她,冯夫人示意冯玉静不要出声。
慕云徵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底,处在冯夫人这个位置,的确不好做,慕云徵并不会责怪她,人情冷暖便是如此,冯夫人是贤国公的弟媳,冒然开口帮自己,会惹来其他的麻烦。
倒是长顺侯夫人听了狄氏的话后,越听越不对味,反驳道:“梁二夫人,不一定是亲人就不会下手的,也不是外人就一定是坏人!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的指认!”
在场的只有她和慕云徵是外人,虽然长顺侯夫人因为陈念秀的事情,对慕云徵说不得多好印象,可到底也谈不上多坏,算的一般。此时她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名誉,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太大了!
狄氏却没有半点要停息的模样,眼中露出犀利的光来,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如今梁东君死了,她的丈夫梁东裕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说她心底并不是多悲伤。
但是为了讨好公公,她是一定要对付慕云徵的,忿声道:“长顺侯夫人未曾到屋中,当然与佳琼郡主不同!她扶着颖妃进屋,而后许久未回,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难不成还有别人?”
冯老太君是知道当初祸国妖女一事的真相,此时目光里也含了怀疑的望向慕云徵,当日梁氏设下那么大一个局要害慕云徵,只不过失败了,如今慕云徵怀恨在心,暗地里报复颖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差一点就被当成妖女直接除掉这样的仇恨,就算要报也是合情合理的。
皇后一直看着几人指认,目光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
慕云徵看着愤恨不已的狄氏,目光森冷:“那梁二夫人你就这么判定了吗?因为我好心的扶了颖妃到房中去,并且和她说了几句话,所以现在颖妃出了事,一切就推到我的身上吗?那我是不是得算好颖妃会晕倒的时间,时时刻刻等着她倒在我的身上,若是有偏差怎么办?”
狄氏不屑的一嗤,“佳琼郡主,你现在巧言狡辩又有什么用,你若是带着药物散发出的香味,走过颖妃的身边时,她自然会觉得不适,倒在你的身上也不出奇,然后你再借着这个机会扶着颖妃,加大两人的接触,一切不就更是顺理成章了?!”
“梁二夫人真是推断的太有理由了,简直就像看着我做了这件事一样,慕云徵真是佩服你的推断能力呢,不过,首先允许我问一句,你既然说我在身上戴了什么药物,那就请梁二夫人说说,那东西究竟在哪里?有了证据才更有说服能力!”
姚震余光瞥见武帝眉头不悦的蹙了蹙,旋即开口道:“殿前争执,像什么话,此事陛下自有定论!”
狄氏这才闭了嘴,而颖妃则手指紧紧的捏住武帝的手,眼角有泪水出现,哽咽道:“陛下,你一定要为咱们的孩子做主,不能让他还未出世就受奸人所害啊。”
武帝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到了慕云徵的脸上,似在思考着什么。
皇后似不忍的点头道:“陛下,后宫之中,以子嗣为最重,子嗣关系着江山的社稷,此事一定要查清楚,否则的话不正肃听。”
皇后再这么一说,很明显便是要让武帝好好的查一查慕云徵了!
慕云徵看着皇后和颖妃两人,一个是楚楚可怜,一个是宝相庄严,都是要查清幕后的黑手,这个黑手就是她慕云徵!
想她来京都后,也没碍着两人的事情,可两人却就觉得自己得罪了她们,如今一个设局,一个催化,目的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颖妃还真孝顺,说要为梁东君这个舅舅报仇,她这是打算在丧礼这天,让自己一并死了,去给梁东君陪葬是吧!真是可笑!
武帝看向慕云徵,见她此时脸色清冷,却无一丝慌乱,双眸灼灼如艳阳,在这烧了炭火的屋内,依然绝丽的让人过目难忘,这样的女子,看起来还真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可是不像,不一定就代表不是……
慕云徵迎上武帝的目光,在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她有一霎那似乎看到了一种深藏的情感,很压抑也很汹涌,但是瞬间就消失在了深处,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多去辨认那双眸中的东西,她微抬下巴,姿态大方坦然,“陛下,臣女虽然出身不高,然从小也知礼义廉耻,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行为,请陛下明察!”
颖妃扶起身子,秀致的眉眼里含着冷意,声音干而紧促,似气力不接道:“郡主既然如何自信!皇后娘娘,那就请让人好好查一查!看究竟是谁做的下作事!”
皇后先是安慰道:“颖妃莫要心急!”再转过头来,脸色冷冷,慢声道:“彩霞!”
彩霞立即凑上前,“奴婢在。”
“你去检查佳琼身上是否有带着的香袋,荷包,将她取下来,给御医仔细检查。”皇后不疾不徐地吩咐道,当真是一脸大义,从面上看出一点私心,只是她的眼眸里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得意。
彩霞唇角浮起一抹看不见的笑意,立即上前对着慕云徵道:“郡主,皇后娘娘让奴婢看看,得罪了。”
慕云徵清冷的面容上浮起一股寒意,望着走过来的彩霞,透出一股凉意,生生将彩霞看得脚步一顿,皇后顿时凝声道:“怎么,佳琼郡主不愿意让人证明你的清白?”
慕云徵看着皇后无比端肃的脸面,心中冷笑,现在来搜她的身,这不就是间接的说明下药的人是她吗?
她又不是白痴,无缘无故的让人给自己泼上一盆脏水,道:“皇后,臣女虽然不必皇后娘娘尊贵,可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若是仅凭着梁二夫人的怀疑和猜测,就要对臣女搜身,只怕有些过于果毅了。”
果毅这个词语,用的好就是当机立断,用的不好就专断霸道。
果然,武帝看了皇后一眼,皱了皱眉,惹得皇后一双美眸里再也藏不住一抹雪亮的厉色,“佳琼郡主,本宫只是认为如此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你若是没做,又怕人搜身吗?”
武帝目色森冷,缓缓道:“既然要查,在场的人都有嫌疑,那就每个人都看一看,将身上的香包荷包和饰物都交出来呈上来。”
皇后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她知道慕云徵刚才说的话让武帝想起了大公主的所为,从而又对她生了嫌隙,却知道此时不能开口,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慕云徵,仿若要将她看个对穿才甘心,又透着一股快意,不管如何,只要武帝吩咐搜身,到时候搜出来了,看她还怎么猖狂!
慕云徵唇角微勾,面上浮着一抹奇异的笑容,“陛下果然公平。”
狄氏毫不在意的冷笑,“陛下自然公平,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接受搜查,就请陛下和皇后娘娘看看,究竟是谁从中下手的。”
彩霞面色平静的向前去搜慕云徵的身,旁边内侍拿着盘子,将众人身上的香包,荷包和装饰取了下来,慕云徵抬起手,彩霞眸中一怒,她是皇后贴身宫女,除了皇后和怀孕的颖妃,没伺候过其他人,此时看慕云徵的姿态,明明是要她去取荷包。
可慕云徵到底是郡主,比起颖妃来身份还要高,就是要她去取,也没有什么错误,只得靠着慕云徵的身子,弯下腰来替她来弄。
她的手指刚碰到慕云徵的腰部,慕云徵忽然一笑,撞歪到彩霞的身上,随即道:“你不要碰到身子,本郡主怕痒。”
彩霞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忍着气将她慕云徵腰上的荷包和玉佩取下来,站起来后,忽然问道:“郡主,你身上的香包呢?”
她说的香包正是今日参加丧礼,每个人都会佩戴的香包,冯老太君及其他人,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不管东西多还是少,都会有一个青色的香包。
武帝立即看了过来,目光里带了审视。而颖妃此时额头上有汗珠渗出,她的肚子又开始痛了,不过现在她还不能说出来,那东西的药性是怎么样,她早就询问过了,那么点时间绝对不会有危险!今日她要亲眼看到慕云徵这个贱丫头被处死才甘心!
慕云徵眉目一动,眼睛带着惊讶,从袖口里取出青色的香包,“这个东西臣女看进宫,佩戴身上不大好,就收在袖中了。”她一面说,一面将香包递到了盘子中。
所有人身上的都取了下来,御医立即上前,一个个的在盘子里面检查,将香包里面的药材每一样都拿出来在鼻子下嗅,看,拈,显然是个极其负责的人。
好在今日去参加丧礼,小姐夫人们身上不会放香气四溢的东西,顶多是帕子上有点平日里留下的香味,所以检查起来倒是很顺利。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炭盆里偶尔爆开的红炭毕波声,和风刮过屋檐时候,细细的呜咽声,就只剩下御医检查药材动作发出的声响了。
这样的沉默,反而让人觉得空气里有凝胶般的滞涩感。就连冯玉静,也有些紧张的看着盘子里的香包,毕竟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实在太严重了。
直到检查到最后一盘,御医拿帕子抹了手,转过身来对着武帝回道:“陛下,微臣一一细致的查过,这些香包,荷包等物,没有任何问题!”
颖妃和皇后两人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发生了微小的变化,齐齐转头看着彩霞,彩霞心底更是一惊,她明明有接着推佳琼郡主的时候,将香包替换了的,怎么里头会没有东西?那里面应该是加了东西,而且很容易被御医发现的才对!
慕云徵看着两人交流,面色如同冬日夜里降落的一层白霜,虽美则冷,“陛下,还有两人没有搜。”她的手指着分别站在颖妃旁边的彩霞和皇后侧面的彩霞,嘴角浮起一抹笑,像是在冰山上徐徐绽放的雪莲,有一种让人无法鄙视的美丽。
“荒唐!她们是本宫的人,还需要查吗?!”颖妃强忍着肚中剧痛,斥道。
慕云徵笑了笑,“她们是颖妃的人,可她们也是在颖妃你身边呆的最久的人,而且按照梁二夫人的话来说,她们也不是颖妃你的亲人,理应与我们一视同仁。”
姚震看着武帝,武帝点点头,姚震挥手,让身后的宫女,将彩霞和彩霞两人身上的东西也一并搜了出来。依旧分别装着,让御医一一辨别。
御医先是拿着彩霞的香包,依旧装着是辟邪的草药,他看了后,便放了下来,拿出另外一个盘子里彩霞的香包来,一打开密封的口子,御医便皱了眉,拿出其中一味药材来,放在口中尝了一下,立即跪下来道:“陛下,这个香包有问题!”
“说!”武帝肃声道。
“这个香包中所装的草药,和其他人的没有不同,但是其中多了一味九丹皮。”
“九丹皮?”武帝蹙眉道:“朕知道,这应该是一味滋补的药材。”
“陛下博文广识,九丹皮是秋季后,一味去湿滋润的大补药材,它的叶子风干后,冬日放在身边,其香气便是一味极好的驱寒药。然而,九丹皮若是搭配了琉璃花,便成为了一种极为霸道的药物,是有剧烈毒性的。只要在闻到九丹皮后,再接触琉璃花,就能迅速的渗入人体,若是长期使用,轻则让人神志不清,困顿,腹痛,呕吐,重则会让人形同痴呆,流血不止,若是有孕之人接触,则反应更为强烈!”
颖妃一脸震惊,额上冷汗几乎要被怒火蒸发,望着彩霞道:“彩霞,本宫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拿这种东西来陷害本宫!”她虽然在指责彩霞,可是眼睛却是瞪着皇后的,握着武帝的手紧得发颤,“陛下,臣妾自知腹中龙胎重要,一直都小心翼翼,然而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竟不知道,原来最可怕的人就在身边啊!”
颖妃的震惊,不单单是因为本来安排在慕云徵身上的香包里的东西没有,更震惊的是这么一搜查,竟然搜出了彩霞身上的东西!
比起她的安排,皇后这般阴险的心思这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和皇后是站在一边的,贤国公府和梁国公府都一线,谁知道皇后却暗地里使这样的手段!
武帝神色大变,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皇后,“皇后让彩霞到颖妃身边,朕认为你真是贤惠有加,只是今日彩霞身上出现这样的药物,那药膏又是你让御医院配置的,你还口口声声说是佳琼郡主所为,究竟是怎么回事!”武帝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调已经微微的拔高。
皇后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用震惊形容都过分了,“臣妾若是真的有心这么做,绝不会让御医院去配药给人把柄,也不会让人搜彩霞的身,请陛下明鉴!”
若是皇后早知道,她当然会百般阻拦,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彩霞身上会有这样的东西!
皇后说完,猛地转头看着彩霞,厉声喝道:“你身上这个香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