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结束,最终由百里寻棠拔得头筹,楚凝澜第二,楚捷澜和楚奕澜并列第三。
回宫后,靖帝设宴犒劳众人,大臣们抓紧这最后的享乐——春猎过后就是春闱,朝廷上下都会忙得脚不沾地。
楚凝澜汲取生辰宿醉的教训,在宴会上滴酒不沾。
回宫路上她挥退了随行的轿撵和宫人,打算一个人走走,春后帝都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今夜月色皎洁,适宜散步。
路过冉桑苑,楚凝澜停下脚步在门口站了片刻,这会子苑门紧闭,她想起来在宴席上早早就不见的百里寻棠,想必应该睡了。
她不经意抬头一瞧,以为睡了的人此时正坐在苑墙上,一身青衣,长发披身。他自然也看到了她,便从墙上跳下来。
“给殿下请安。”
“世子还未歇息?”
“臣特地在此恭候大驾。”
楚凝澜觉得今晚的百里寻棠有些不一样,明明模样未变,但周身的气质莫名变得温和,让她移不开眼。微微偏头看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与臣的赌注?”
原是为了这个……她轻笑道:
“自是记得,不知世子想要什么?”
百里寻棠静静看了她片刻,眼神落在了一处,道:
“臣想要殿下头上的玉簪。”
“哈哈,世子果然会挑,这是吾生辰时,寰州进贡的白玉簪。”
楚凝澜顺手就将簪子拔下来,她却没想到没了簪子,发冠就箍不住头发,连带着发冠也掉了,束得极整齐的发髻就这么散开,两人顿时愣在当场。
百里寻棠看着楚凝澜头发瞳孔微缩,楚凝澜注意到他的神情,伸手摸了摸自己那不长不短的头发,笑道:
“哎……是吾傻了,该回去包好了给世子送去……”
为了不暴露身份,荣贵妃可谓处心积虑,比如每隔一段时日便会给她剪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是母亲要剪,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边说边弯腰去捡发冠,不经意间一枚墨玉从领口处滑了出来,百里寻棠眼尖,楚凝澜道:
“这是母妃送的生辰礼物。”
荣贵妃年前去隐泉寺礼佛,从一位高人那里所得,又让寺里高僧开过光。楚凝澜倒不在意这些,只是荣贵妃送她时叮嘱过要时时戴着。
百里寻棠看着她散开的头发,道:
“臣虽不会冠发,但束发手艺尚可,若殿下不嫌弃,臣愿为殿下效劳。”
楚凝澜脸色一红,不知该作何表情,百里寻棠见她没有拒绝,便走到她身后,将她的长发握在手中极轻地梳理着。
这边楚凝澜还在怔愣,又听见百里寻棠询问道:
“殿下可有术发之物?”
楚凝澜从袖口处摸出一根丝带递给他,她此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递的是什么。
百里寻棠接过那丝带,微微一愣,拿在指尖摩挲片刻,继而用它将她的头发缠住。
“好了。”
这一声“好”让她如蒙大赦,她匆忙跟他道了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百里寻棠在原地站了一阵,想着方才楚凝澜递给他的丝带应当是上回自己落在行宫里的那根,没想到被她捡着。
苑墙内传来短促的笑声,而后又是一声痛呼,百里寻棠提步飞进苑内,青抒正揉着自己的脑袋。
“爷……爷……”
“‘非礼勿听’抄写五百遍,明日一早给我。”
青抒哀嚎着想要辩驳,百里寻棠已经走远,他忍不住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让你八卦!
回到雪阳宫的楚凝澜在床上坐了良久方才平复自己的心跳,她小心翼翼拿过头发,对着上面缠绕的丝带看了半响,突然想到什么,不禁低呼一声,
这这这——这不是上次她捡到的百里的丝带吗?怎么就脑子抽了还带在身上?又抽了脑子给他看到最后系到自己头上?此刻请容许她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翌日上朝,百里寻棠照旧跟楚凝澜打招呼,她却像只炸毛猫,一点不复往日的从容,面对朝臣的眼神,她无力辩驳道:
“昨夜不胜酒力,见笑,见笑……”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春闱将至,各地赶考的学子陆续抵京,负责官员正在一一汇报情况,所以今日早朝时间比以往长很多。
楚凝澜昨晚没睡好,此刻有些昏昏欲睡,等大臣汇报完毕,又听靖帝说道:
“众位爱卿,朕还有一事要讲。”
海福手捧圣旨,站到殿前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越州王世子百里寻棠,人品卓绝,天惠聪颖,在此次春猎中更是展现其才能天赋,朕心甚慰。今解伴读一职,着吏部从重议奖,特封翰林院大学士,赐住碧汀苑。钦此”
楚凝澜在听到百里名字时就醒了,她有些震惊地看着靖帝,又回头看了眼百里寻棠,他跟自己一样错愕。
靖帝微微笑着,百里寻棠略一沉吟,便上前接了旨。大臣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窃窃私语,只有楚凝澜还沉浸在旨意中没有反应。
楚凝澜脸色阴沉回到雪阳宫,德福难得见到自家殿下这般心烦的模样,她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趟,道:
“德福。”
“奴才在。”
“那件东西呢?”
“奴才一早就备好了。”
德福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楚凝澜点点头,他捧着盒子往冉桑苑去。百里寻棠正好站在苑门处,德福连忙小跑几步,道:
“给世子请安,这是殿下让奴才给您的。”
百里寻棠打开一看,是他问她要的那支玉簪,他闭了闭眼,道:
“劳烦公公替我给殿下道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