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屋内的人都十分清楚。
“云景,你去将江南地区各大粮铺粮仓的信息收集起来给我。”
宇文斐抬起头吩咐道。
“七皇子,不必了,奴婢知道。”
一直在一边沉默着的染梅,一听宇文斐要江南各大粮铺的信息,突然开口说道。
她本就是被宣平侯训练出来的人,在江南不知待了多久,在来京都,背下京都的各个权贵的背景之前,她们每日常接触的就是江南的各个关系势力。
宇文斐挑了挑眉,叫住云景,示意她开口。
染梅看了怀瑾一眼,在得到怀瑾点头示意后,拿过刚刚的地图,指着其中一处,开口说道。
“江南土地富饶,产量丰富,向来都是大宛的粮仓。因此来往的粮食售卖也是多不胜数,之前在那边也有些小商人借此机会征集农户,自成了小的粮铺,可是后来因为粮铺太多,各家竞争,管理不便,又出了几起用陈粮充好的事情后,当地府衙便想办法,保举其中一家大的粮铺,由这家粮铺出资,收购了其他小的粮铺,但这家粮铺要接受府衙每年的抽查,也不可借机降低粮食回收价格,压榨农户。”
“一个地方这样坐后,其他地方也就纷纷效仿,再之后江南五州差不多每州只余下一家粮铺,也就是通州的余家钱粮,丰州的德顺粮铺,凉州的冯记,淮州的苏家钱粮,宽州的钱家粮铺。”
染梅一口气将江南五州的粮铺信息一一道出,说道这里却是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通州除了余家钱粮之外,沈家商行在通州也有一家粮铺。”
她说到这里,怀瑾眨了眨眼,偏头看向宇文斐。
宇文斐则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问她,“你不是说每州由府衙选定一家粮铺,只能有一家吗?”
染梅点了点头,“所以着沈家商行面上并不是一家粮铺,而是售卖种子的。”
“种子?”怀瑾轻挑了挑眉,眼睛看着宇文斐,但却是向染梅问道,“这沈家商行卖的是种子,怎么跟粮铺扯上关系了?”
染梅一直低眉敛目的回着话,没有注意两人的神色,只是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沈家商行确实是售卖种子的不错,但是他们却有些奇怪,他们卖种子,不收钱,只让那种来卖种子的人签一份儿协议,在这儿买了种子,来年得的粮食要分一成给他们。长此以往,那沈家想必也一定存了不少的粮食,因此若是遇上紧急情况,也可当成粮铺看待。”
“你这丫鬟知道的不少啊。”宇文斐左唇勾起,眼中闪出一丝异色。
染梅心中一惊,忙闭上了嘴,向后一步,站在怀瑾身后。
怀瑾却扯开唇角,淡淡一笑,“宣平侯的人。”
宇文斐瞬间明了,轻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两人明白了江南各地的粮铺分布外,又问了染梅各家所属的势力,问过之后他们竟然发现,这五家粮铺之中,竟有一家是宣平侯的,一家是萧家的,而另一家却是晋王宇文硕的!
“他?”怀瑾听到宇文硕的名字,明显一愣。
“看来这江南果真是藏龙卧虎啊。”
宇文斐嗤笑了一声。
萧家和晋王的,他们不便做更多的动作,现在他们也只能在宣平侯和有阮清河坐镇的通州做做文章了。
两人商量一番之后,分别写了两份信件,寄给凉州的宣平侯和通州的阮清河。
怀瑾写完之后,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宇文斐,蹙眉问道,“阮清河那个书呆子,能成吗?”
宇文斐轻轻吹了吹自己的信纸,将上面的笔墨吹干,而后对怀瑾扬唇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就等着他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吧!”
怀瑾还是皱眉,有些不信。
但是不久之后,她便真的信了。
宇文斐的消息传出才不到半月的时间,阮清河那边便传来消息,沈家商行已经吞并了通州的余家钱粮,现在通州所备粮食足够熬过一个旱季了。
“他真的做到了?!”怀瑾看着宇文斐在自己面前来回显摆的纸条,有些愣怔的问道。
要知道这半个月,还要除去来回传信的时间,也就是说阮清河可能不到十天便解决了此事。
能在通州得到府衙推举成为唯一的粮铺,这余家钱粮想来也是有些关系的,可竟是这样轻而易举的被阮清河吞并,可见其能力。
“他是怎么做到的?”怀瑾有些好奇的问道。
“官商勾结!”
宇文斐眨了眨右眼,神秘兮兮道。
怀瑾却是愣了一瞬,不禁莞尔,没想到原本还一脸迂腐,固执得无可救药的阮清河竟在离开京都不久之后,就已经能和她面前这人“同流合污”了。
宇文斐摇了摇扇子,扬头刚好看到这一瞬间,凝眸一笑,“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怀瑾原本勾起的嘴角僵了僵,瞬间恢复原本一本正经的样子。
雪灾之后,一时动荡的京都也再次平静了下来。
东篱每日出了教习三个学生学习之后,还要应付各种各样上门讨教的学子,来的次数多了烦了,便直接闭门不出。
宇文轩府里的竹酒也早就喝完了,他本想再让怀瑾帮她偷运些来,可是却到最后连怀瑾的人影都看不到。
濮昕也在照着崔青的方子,慢慢调理着身子。怀瑾送来的药酒已经开坛了,再配上每日药浴,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好。
宇文珏也终于探查到了濮昕的变化,终于在一次召濮昕进宫之后,开始向皇后施压,询问她文家对于二人婚事的看法。
皇后不敢替文静姝做主,只好向自己的哥哥通了信,收到回信之后,便想宇文珏回禀,说是文家已经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好!那朕即刻便拟旨给二人赐婚!”
“我……我要嫁给侯爷了吗?”文静姝握着手中的圣旨,双手不住地轻颤,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等到两人都冲她点了点头,她便觉得自己浑身一轻,就好像踩在了云上一般,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我真的要嫁给侯爷了吗?”
等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文静姝看着那道明亮的圣旨,还是有些恍惚。
自己要嫁给西伯侯了,要嫁给那个如玉,如璧的人了。
“是,是,是,我们家小姐终于要如愿以嫁给西伯侯了。”
身边的丫鬟看到文静姝这么高兴也不免替她开心。
那一夜,文静姝做了她十几年中最出格的一件事——抱着拿到圣旨睡了一夜。
而那一夜,这道圣旨关系的另一个人,濮昕却是在收到圣旨之后,直接吐血,不眠了一夜。
原本已经调理的差不多的身子,因为这一吐,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了。
崔青夜里正在睡觉,突然被人吵醒,他刚睁开眼,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身上一轻,竟是被人直接扛在了肩上,一路扛到了西伯侯府。
“这……这是怎么了?”崔青被人带到濮昕的房中,看着一脸苍白的濮昕开口责问道。
落言在一边瘪了瘪嘴不说话。
崔青又看向濮昕。
濮昕则是惨淡的笑了笑,乖乖地伸出左手,无力地笑道,“劳烦先生了。”
崔青瞪了他一眼,他与濮昕相处了这段时间,也知道他做出这样的架势,就是不肯告诉自己的意思了,于是便不再多问,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腕上,为他号起了脉。
第二天,收到消息的宇文斐,来到郡主府,旁敲侧击的告诉怀瑾,文静姝和濮昕被赐婚了。
怀瑾听到消息也只是呆了一瞬,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的样子后,点了点头。
“确实相配。”
宇文斐眯起眼睛,静静地望着她,“你真的觉得二人相配?”
怀瑾不明白宇文斐为何这样问,只是照着自己内心的想法说道,“一个如水,一个如玉,都是那样气质出众之人,自然相配。”
听到怀瑾的回答,宇文斐忽得笑了,手中摇晃着那把扇子,好似极开心的样子。
“你笑什么?”怀瑾问他。
“不笑什么。”
他嘴上虽是这么答着,可是嘴角却更加放肆的扬起。
“不知所谓。”
怀瑾给宇文斐莫名其妙的笑下了一个定义之后,便转身离开。
就在宇文珏为濮昕的身体状况和他与文静姝之间的婚事,整日猜疑,忧心的时候,他却不知,一场对于他来说真正的灾难正在酝酿。
正月过后,春天也就慢慢的来了。
而从东篱大婚那日的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大宛,却是一场雪都没有下过。
只在正月快要结束时,才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
东篱抬头望了望天,皱紧了眉。
王婆见他看着天空发愣,碰了他一下,也抬头往天上看去,“你在看什么?”
“我啊,再看天意。”
东篱一副什么莫测的模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