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王婆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的头打了下来，“我怎么不知抬头望天，就能看到天意的。”
东篱揉了揉被王婆打痛的地方，啧了一声，转身回屋，口中奇道，“我也没听到，可怀瑾那丫头是怎么知道会大旱的？”
从开春之后，通州那边的信便如雪花一般往宇文斐的手上递，都是阮清河向他汇报江南五州的情况。
阮清河所在的通州和宣平侯所在的凉州，因为有了两人提早的通知，早早的便备好了粮食，不管外面如何抬高粮食的价格，这两家粮铺都是哞足了劲儿不卖。
这下可便宜了其他三州，尤其是晋王手下德顺粮铺，更是趁机大赚了一笔。
萧家手下的苏家粮铺原本也是向借机出售，可是在得知凉州通州粮食流通不足时，却是提起了警惕，急忙写信询问远在京都的萧无夜的意见。
而另一家也是看准机会，分析利弊之后，出售了一半，又留下来一半，以便真的遇到什么事也好周转。
萧无夜本就在工部任职，打探消息也比较方便，但是对于两地为何粮食都被唯一的粮铺囤积了起来的问题也是一筹莫展。
“凉州的粮铺是宣平侯的势力下的，而通州则是新接手的沈家商会。”
德叔看着新收集上来的消息向萧无夜回禀道。
“沈家商会？”萧无夜听着这名字上了心，“通州那边现在是谁管事？”
“回主子，是阮清河。”
“阮清河？”萧无夜低头沉思了片刻才想起来阮清河是哪号人物，“之前的那个窝囊驸马？”
德叔点头，“确实是之前平阳长公主的驸马，后来长公主逝世之后，他就被皇上派到通州那边了。”
“皇上那边的人？”
萧无夜看着手上的传信，拿过放在一边的笔，沾了沾墨水，开始回信。
无雨的天气一直从正月，延续到了二月份。
本来应该是春风和睦的春季，却因这怪异的天气而烦闷干燥。
原本应该盛开的花，也都一个个含了苞，最后死在了树枝上。
宇文珏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的时候，觉得有些烦闷，便吩咐李常德将屋内的窗子打开。
李常德开了窗，宇文珏停下手中的笔，偏头看向窗外，但他却觉得更加烦闷。
他看了眼天色，眉头一皱，忽然问道，“已经多久没下雨了？”
李常德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宇文珏会这样突然发问，只是伸出右手，掐指算了算，“回圣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月？！”宇文珏忽然愣住。
“吴七！”
宇文珏突然出声，向虚无的空中喊道。
在他喊出声响的那一瞬，李常德立马将窗户合上，自己也将御书房的门关上，躬身退了出去。
吴七的身影也在他离开后悄然出现。
“各地可有异象？”
宇文珏合上手上的折子，眸色沉沉地问道。
吴七摇了摇头，“最近没有受到下面传来的什么异常通报。”
可他虽是这么说，宇文珏却仍是放心不下，又问道，“除京都之外，各地降雨可有什么异常？”
吴七一愣，摇了摇头，匿了身形。
过了片刻，他又悄然出现，脸上虽还是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是语速却是明显加快，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回主子，江南各地已经两个月未曾降雨了。”
话音一落，宇文珏顿时拍案而起。
巨大的声响传到殿外，将正在外面的李常德也吓了一跳。
“江南乃我大宛的粮仓，发生了这样的事，定是要引起旱灾，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没人上报！”
宇文珏看着桌上那一叠叠为了一些琐事就来劳烦自己的奏折，怒从中来。
这些人一点小事就来询问自己，生怕出了问题怪在自己身上，可是江南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报！
“江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宇文珏握紧的手慢慢松开，心里的怒气也慢慢平复，低哑着嗓子，向一旁的吴七问道。
可是吴七的回答却是让他有些惊讶。
“江南那边一切正常，只是减少了对外的粮食出售。”
宇文珏一怔，“一切正常？”
吴七点头。
“去查查怎么回事！”宇文珏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这所有的一切也未免太过古怪。
不久之后，吴七便带着探查清楚的消息回复了他。
“通州那边有阮清河坐镇，沈家商行将余家钱粮收并了，从正月开始便大量屯粮，想来是已经为此次旱灾做好了准备。”
“凉州那边的冯记也从正月开始便不再外售粮食了，之后淮州的苏家钱粮也开始效仿两家，宽州的钱家倒是没什么大的动作，但是也是减少了外售的粮食，只有丰州的德顺粮铺，一切照常。”
“通州……阮清河……”
宇文珏一边听着吴七的汇报，一边提取着里面的重要信息。
“这么说这个阮清河是提早便预知到了此次旱灾，及早做好了准备？”
吴七点头，“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阮清河确实是提早得知此事了。”
“这个阮清河，倒是有两下子。”
宇文轩得知是阮清河提早防备，才使江南地区免受一灾后，倒是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椅上。
“凉州那边也是他去通传的？”
吴七摇了摇头，“阮清河与凉州那边没什么联系。”
此话一出，宇文珏的脸瞬间又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宇文斐和怀瑾那边也同时收到了来自凉州和来自通州的传信。
江南地区的旱灾情况，要远远超乎二人的预想，如果到了三月还是滴雨未降的话，整个江南地区，将颗粒无收。
原本通州和凉州储蓄起来的粮食，只够抵御一时的旱灾，可无法保障到下个收成季为止所有百姓的衣食啊。
况且如今受灾地区已经远远不止江南五州，附近的其他州县也是受灾严重，可他们却根本无法顾及。
宇文斐看完阮清河的信件之后，眉头深皱。
他与阮清河之间的通信，都是用自己的训练出的暗桩传递过来，比正经的从官栈代传不知快上了多少。
在阮清河写信告诉他此事时，同时也书信一封，通过官栈传报给了宇文珏。
可是中间路途遥远，又不知要多久才能传到。
“现在江南那边最应该注意的不是旱灾，而是民乱。”
怀瑾也看完了凉州那边传来的信件之后开口说道。
宇文斐叹了声气，表示认可，他默了片刻之后，眸光忽得一闪，看向云景，厉声问道，“那傻子现在在哪？！”
云景一愣，脸上难得的出现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有些谨慎的看向怀瑾。
怀瑾也是挑眉看向宇文斐，傻子这个称呼，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之前宇文斐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世时，说起某个人的时候，也是称其为傻子。
“宇文……”话到嘴边，怀瑾顿了顿，转了口，“沈柒？”
云景眼底闪过一丝的诧异。
但宇文斐只是点了点头，冲怀瑾，也是冲云景。
云景这才收回眼底的情绪，恢复他之前的面无表情的样子，恭声回道，“他在江南。”
宇文斐沉了沉眸，哼笑一声，“果然如此，让他离开江南，回他的徐州去。”
云景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话。
宇文斐斜眼看向他。
“公子怕是不肯。”
“不肯你们就把他绑回去！”宇文斐一时怒起，朝云景吼道。
这个傻子向来就不让他省心，也不知他哪来的那样一腔的善心，永远都耗不完似的，哪里有灾乱了就往哪里跑，把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沈家商行完全变成了善堂一样，可他却偏偏拿那个傻子没有办法。
他本应该最恨他，最厌他的人。
明明是一样的出身，凭什么他就在众人的呵护下长大，享有了一切的锦衣玉食。而自己却要在垃圾堆里找吃食，与乞丐争夺东西。
可真当那个人站在了自己面前，用那样真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丝毫不顾自己性命的求着自己，喊着自己“哥哥”时，他却也忍不住心软了。
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吧。
“哥哥，求求你，救救母妃吧，现在只有你能帮她了。”
那时那个傻子听说自己要跟着道定离开时，竟然直接冲进雨里，一把抱住自己的腿，丝毫不顾地上的泥泞，匍匐在地上，哽咽着嗓音求着自己。
他也问过那个傻子，明明那个女人将他当做道具一样，用完了就丢，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护着她，为她着想。
结果那个傻子却是笑着回答他，“因为那是我母妃啊。”
“傻子就是傻子。”
最后宇文斐也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骂了一句，顶替了他，成了如今的七皇子。
云景也像是习惯了宇文斐一提到此人的坏脾气，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宇文斐最后还是叹了声气，“告诉他，不久之后我会去江南的，让他赶紧离开！”
云景这才应了声，将话传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