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受宠若惊
束府，柏园，东厢房。
今天出了大太阳，丫鬟们把被褥等物都晒在外面，张根家的进来的时候，见了这些晾晒的衣物笑道：
“你们这里的姑娘还勤快，一早上就洗了这么多东西。”
“张嬷嬷来了。”靑螺见了张根家的笑着迎了上去。
“你们奶奶在家吗？”
“在呢。”靑螺道。
“我来的真巧。”张根家的笑道。
“张嬷嬷这边请。”靑螺在前面引导，因为院子里晒满了东西，过道变得逼仄了，所以靑螺才会在前面导路。
张根家的走到门口，见已经换了轻薄的门帘，笑着对靑螺说：
“气候转暖了，你们的门帘也变得轻巧了。”
“门帘才换上去三天，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张根家的看了看，笑着说：
“这是天青色，雅致的很，是谁选的颜色？”
“冰玉姐姐。”
张根家的点着头说：
“冰玉的眼力界不错。”
靑螺和张根家的对话早已传到屋内。
绵绵拿胳膊碰了碰冰玉，笑道：
“有人夸你眼力界好呢。”
冰玉讪笑着说：
“有什么好的。”
“你就别谦虚了，好就是好。”绵绵道。
“我的眼力界跟你的不相上下而已，快别站在这废话了，请张嬷嬷进来吧。”冰玉对绵绵说。
绵绵出去叫张根家的进来。
婧姝此时正歪在榻上看书，她已经脱下厚重的夹袄，换上春天的衣服，见张根家的来了，把看到一半的书合在杌子上，从榻上走下来。
“四少奶奶。”张根家的进来的时候婧姝正好走到外间。
“张嬷嬷来了，坐吧。”婧姝随便指着地下的一把椅子说。
张根家的也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说：
“四少奶奶，贾缶已经打探清楚了，二少爷在赌场里把古董卖给高品实。”
“你把经过给我仔仔细细的说一遍，贾缶是怎么打探到的？”婧姝道。
张根家的把贾缶打探的经过一五一十对婧姝说了。
原来二少爷蛰伏了几天又开始出动了，贾缶一路跟踪他，见他进了赌场，但是没有在赌桌上停留，而是径直朝后门走去，于是贾缶一路尾随，一直跟到赌场后院，被他看到了二少爷销赃的全过程。买走古董的人的确是高品实，贾缶亲眼目睹二少爷和高品实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等钱货两讫之后，高品实命跟在身后的小厮在一本册子上写了些什么。贾缶觉得那本册子应该很重要，高品实每次从二少爷这里买了古董之后都会在册子上记上一笔。
婧姝觉得册子才是关键，只要拿到册子就算二少爷再想抵赖都没有用。
张根家的见四少奶奶一言不发，脸上的神情很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贾缶做的好，回去之后你替我谢谢他。”
张根家的笑道：
“四少奶奶怎么在奴才面前客道起来，奴才替主子办事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谢的。”
婧姝道：
“这次全靠贾缶，他做的真的很好。高品实买下二少爷的古董那是因为背后有他爹支持，而高员外是张巡抚的干儿子，想要扳倒他不是这么容易。”
“真真好笑，高员外跟张巡抚年纪相仿，居然做起了人家的干儿子，可见有些人为了攀附权贵连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张根家的说。
婧姝淡淡的笑了笑，道：
“他们怎么样我们不用理会，如今最紧要的是拿到高品实手上的册子，二少爷的罪证都在这上头呢。”
冰玉正好端着茶盘进来，见婧姝这么说，道：
“册子在高品实手上，别人怎么拿得到？”
“我自有主张，待会你叫木头进来，我有事情交代他去做。”
冰玉诧异的看着婧姝：
“木头能替四少奶奶做什么事？”
婧姝见张根家的不是外人，冰玉、绵绵这两个更是她的心腹，就算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是安全的，她们肯定会替自己守住秘密。
“四爷有一位朋友叫满次多嘎，他是皇族身份，别说高员外，就连张巡抚都想巴结他，想要拿到高品实手上的册子只有求满次多嘎帮忙。”
张根家的诧异的说：
“四爷还有皇族身份的朋友？”
冰玉对张根家的笑道：
“我们家四爷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有，四少奶奶说的那位满次少爷是四爷最相好的一个朋友，连我都见过几次你，这个人五大山粗，满脸络腮胡子，说话声音很响亮，无论见了谁都喜欢跟人玩笑几句，是个没有架子爱说笑的好人。”
见冰玉这么说，张根家的点着头笑道：
“真想不到四爷还有这样的朋友。”
张根家的来给婧姝传递消息，她坐了一会儿才走的。
等她走后，冰玉一脸忧色的问婧姝：
“四少奶奶真的要去见满次少爷？”
婧姝朝她点了点头，道：
“你现在就去找木头，把他拉到僻静处跟他说明缘故，让他叫满次多嘎天黑之后在‘君来’客栈见我。”
“这——”
婧姝见冰玉吞吞吐吐，不解的问她：
“你怎么了？”
冰玉顿了顿，对婧姝说：
“四少奶奶一个人去见满次少爷似乎有点不妥，今天我听四姑娘说姑爷在家，不如让姑爷跟你一块去吧。”
绵绵附和着冰玉说：
“是啊，多一个人去大家都放心。”
婧姝同意了两个丫头的提议。
“为了这个家姑娘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就算这样，那些人还说姑娘这不好，那不好，总之姑娘在那些人嘴里没有一样是好的。”绵绵不服气的说。
婧姝笑了笑，踱到窗前，看着外面摆满盆景的院子出了会儿神，说：
“如今老爷去了，分家是早晚的事，二少爷作恶多端，偷了老爷这么多古董出去变卖总不见得就这么放过他，在分家以前大娘肯定会清理老爷的遗物，等她发现少了这么多古董之后肯定会查，因为手上没有证据就算最后让大娘查出古董是被二少爷偷走变卖的，又能拿他怎样，他大可抵赖，只要他一口咬定说不是他干的，我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是啊，二少爷是个十足的无赖，到时候肯定会赖得一干二净。”冰玉道。
婧姝踱到屋子中间，对两个丫头说：
“既然分家是早晚的事，那么每一个人都应该争取自己的权益，如今人数最多的是三房，凭那些人的做派肯定是多拿一点好一点，多要一点是一点，就算有人指证二少爷把老爷的古董偷出去变卖他们也不会承认。但如果我们手上有那本册子就可以辖制那些人，让他们不敢为所欲为。”
婧姝把想法说给冰玉和绵绵听，到不是希冀她们的理解，而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两个心腹丫鬟面前遮遮掩掩。
是夜，婧姝带着冰玉从后门走了出去。
四姑爷让人备了一辆马车，三个人准备坐马车去“君来客栈”。
“四少奶奶，上车吧。”驾驶马车的人是吉祥。
三个人一起坐到车里。
“有劳四姐夫了。”婧姝客气的对莫忠海说。
莫忠海大咧咧的嗨了一句，道：
“一家人别说这种客道话，显得太见外了。四少奶奶是怎么知道二少爷把老爷的古董卖给高品实的？”
婧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莫忠海听，莫忠海听了之后气的握紧了拳头。
“爹生前待他这么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真的太可恨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为人子的，真真少见。”冰玉说。
“希望满次少爷能帮我们拿到那本册子。”婧姝道。
“满次是四爷最要好的朋友，相信他一定会帮衬我们。”说起四爷，莫忠海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特别是当他看到年轻的四少奶奶时。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君来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婧姝和冰玉都戴着观音兜，进来的时候食客们都用好奇的眼神看两人，因为是女眷，又在这么晚的时候进来，难怪人们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们。
“四少奶奶，我怎么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冰玉紧紧抓着婧姝的手不安的对她说。
婧姝轻轻捏了捏冰玉满是手汗的手，安慰她：
“不碍事，他们只不过觉得好奇罢了，有四姑爷和吉祥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哦，四少奶奶，我记下了。”冰玉道。
二楼雅间坐着满次多嘎和他的随从，自从星遥走了之后，满次多方打听都没有他好兄弟的消息，今天星遥的小厮木头忽然跑来跟他说，晚上四少奶奶想见他。满次狐疑了一下午，天还没有黑就在这里坐等婧姝的到来。
“少爷，他们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小厮进来对满次说婧姝他们来了。
满次赶紧起身，边朝门口走去边说：
“快请他们进来。”
“满次少爷。”莫忠海第一个走进来，他朝满次多嘎抱了抱拳。
满次还以礼数，朝莫忠海身后张望着，问他：
“四少奶奶呢？”
“她正在上楼。”
话音刚落，婧姝出现门口。
满次见到久未谋面的婧姝，笑了笑，亲切的说：
“四少奶奶请。”
婧姝朝满次福了福带着冰玉走了进来。
“四少奶奶请坐。”满次殷勤的招呼婧姝。
婧姝背对着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冰玉站在她身后。
“让满次公子了。”婧姝落落大方的坐下之后歉意的笑着说。
满次让小厮给四少奶奶斟茶，和蔼的笑道：
“四少奶奶无需在我面前多礼，我是星遥最好的朋友，四少奶奶如果不是有要紧事，不会这么急着见我。”
婧姝见满次多嘎对她以礼相待，丝毫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她的心放下了大半，想，求他的事情准成。
等寒暄过后，婧姝把来意对满次说了，听了婧姝的话，满次才知原来二少爷做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岂有此理，没想到束星达会做出这种事情，亏他还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简直比江洋大盗还要可恶。”满次乃性情中人，他无法容忍不公平的事情，见四少奶奶一个弱质女流深夜过来见他，为的就拿到那本二少爷销赃的册子，满次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婧姝见满次这么爽快，觉得高兴，以茶代酒敬了满次一杯，满次一饮而尽，对婧姝再三保证他一定会拿到那本册子。
“高品实那小子跟老董关系不错，有老董出面，相信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拿到那本册子。四少奶奶大可放心，你托付给我的事情我满次多嘎就算赴汤蹈火也会替你办成，老束是我最好的兄弟，如今这混小子下落不明，留四少奶奶一个人在家怪可怜见的，如果哪一天这混小子回来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四少奶奶回去之后无需挂念在心，只要我亲自跟老董说，保证不出三日老董就能顺利拿到那本册子，到时候我会派人亲自把册子送到四少奶奶手上。”
婧姝见满次这么说，朝他道了个万福：
“多谢满次公子。”
满次见婧姝给他道福，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
“四少奶奶快起来，我老满能为四少奶奶做的只有这么多，自从老束那混小子不见了之后，我派出很多人去打听他的下落，至今杳无音讯，如果哪一天那混小子不在人世了，四少奶奶也不要太多悲伤，不好的人是那混小子，四少奶奶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落泪难过。”
婧姝没有想到粗犷的满次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她被满次的善良感动，强忍着泪，对满次笑道：
“我不怪星遥，他有他的苦衷。”
满次注视着婧姝，翕动了几下嘴唇，很想对她说老束当年娶你是因为不想你被皇太后选作义女远嫁塞外，但转念一想，满次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个到底好不好？如此不是增加她的负担吗，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外间都在传老束离家出家是因为妻子跟三少爷有暧昧，满次是不信这些谣言的，他觉得散布谣言的人肯定是府上嫉妒婧姝的那些女人，听说婧姝入府不到三个月就得到大太太的赏识做了当家人，如此那些伸长脖颈想做当家人的女人肯定对她恨之入骨，编出那样的话污蔑中伤她，企图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满次从小在人口复杂的大家族长大，他见惯了女人们的勾心斗角，所以才会这么理解婧姝。
“满次少，婧姝告辞了。”婧姝起身离座。
满次多嘎见她要走，忽然又想说那个话，他叫住婧姝：
“四少奶奶等等——”
婧姝诧异的看着他，心想，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但话到嘴边又不肯说了，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在婧姝觉得纳闷的时候，满次多嘎对底下的人说：
“你们都出去。”
莫忠海愕愣的看着满次多嘎，不知他要做什么，让别人都出去，难道他想单独跟四少奶奶待在一起，这么想着，莫忠海觉得不安起来，他上前几步，来到满次多嘎面前，问他：
“满次少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今天是我陪四少奶奶来的，我就要奉陪到底。”
满次多嘎呵呵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莫忠海的肩，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见满次这么说莫忠海一脸尴尬，讪讪的道：
“你也误会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婧姝见两个人都说误会，心想，他们还算是好的，四姑爷为保护我的名节担心我跟满次少爷单独在一起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造谣，所以才会急成这样，反过来说满次少爷也是好的，他肯出手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又哪里会在乎流言蜚语。
“冰玉，你跟木头在门外等我。”婧姝回头对冰玉说。
冰玉犹豫了一下，始终不放心婧姝一个人在屋里，但冰玉发现满次少爷不像坏人，况且还有四姑爷陪四少奶奶一起留在屋里，她跟木头就站在门外，万一有什么事也不怕。这么想着，冰玉退了下去。
等下人们都退下之后，满次让婧姝和莫忠海坐。
他给每人斟了一杯茶，笑着说：
“你们交给我的事大可放心，我一定替你们办的妥妥当当。”
“多谢满次少爷，婧姝跟满次少爷不过只是一面之缘，满次少爷肯出手相助，婧姝已感激不尽。”
满次笑了笑，道：
“你别这么说，我跟老束是最好的朋友，你的事就是他的事，我一定会帮。高品实跟董文举称兄道弟，我跟他从来没有往来，不过有我出面，相信老董一定会拿到册子。”
婧姝见满次这么说，又要对他道谢，婧姝正要开口，却被满次制止了：
“你可别再说谢我的话，我听了脸都快红了，你在我面前无需拘束，更用不着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婧姝朝满次点了点头，笑道：
“那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满次爽朗的笑道：
“这就对了。”说言，举起茶杯，先朝莫忠海敬了敬，敬完莫忠海又来敬婧姝：
“我知道四少奶奶不喝酒，现在我以茶代酒，敬四少奶奶一杯，也敬姑爷一杯，我先干为敬。”言毕，满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满次公子请。”婧姝朝满次敬了敬，也喝了杯中之茶。
莫忠海敬完之后也喝了。
“哈哈，大家都爽快，我就喜欢结交爽快的人，今天能交到你们这两个好友是我满次的荣幸。”
婧姝没想到一来二去，满次已经把她当朋友看待了，这让婧姝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