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丘第一次见人把警告的话说得如此婉转动人。
这也是孟丘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威胁,还是大将军的女人。
“安和公主,就算是你贵为公主,但你此时的行为实在太过荒谬,赎难从命。”孟丘的权力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挑衅。
毋庸置疑,他不会同意的。
即使庄莘搬出公主的身份来压他,他也绝对不会妥协!他代表的是大明的尊严,若是他允诺了这么一个荒谬的决定,都城中人知道了,保不齐怎么笑话他。
庄莘抬眸,盯着孟丘看的眼神带着点冷意,红袍加身,狂风扬起她的长发,黄沙为景,她是整片大漠唯一的亮色。
她召唤过霄佔,在孟丘疑惑的目光中牵过他的马,指尖缠上马缰,语气凉薄,“既然孟世子这般固执,我没有异议,但每个人都有活命的权力,我也一样,那风暴之后再见好了。”
说罢,她扯过霄佔上了马,向回路疾驰而去。
孟丘半响反应过来,和亲的公主自己跑了?
真是闻所未闻!
庄莘若是出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若是问责起来,他迎亲大使绝对逃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他迅速反身对着二十来人的精英小队命令道,“迅速跟上我,把安和公主追回来!”
士兵们得令之后立马跟上。
徒留一群押运嫁妆的士兵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安和公主和孟世子都走了,他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跟上了!
于是在沙漠上出现了一副奇景,一名红衣女子搂着一名男子在前头策马狂奔,身后一大群士兵在追。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越发的大,大的几乎令人整部开眼。
庄莘坐在马后,马颠簸的不行,但霄佔看上去却十分的兴奋,把马骑的如履平地。
马蹄越过一个又一个小石堆,庄莘的心跟着忽闪忽下,庄莘心忖,这霄佔竟然把马骑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一点儿都不像当初蹲在角落里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其实,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霄佔,以后,似乎是要在这方面留心一些。
骏马疾行,沙暴从远处逐渐蔓延而来,空气逐渐浑浊,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霄佔的马速逐渐慢了下来,扭头拼命吼道,“姐姐,我们该往什么地方去?”
庄莘快速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队伍走过的路线,庞大的路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一幅巨大的地图,地点在她的脑海中逐渐精进,她猛地睁开眼睛,指尖俏生生的往前头的一个方向指了指,仿佛一道光把浓雾劈开一条坦荡的路。
“明白!”霄佔提绳策马狂奔。
木门被马蹄撞开一个洞,马长啸一声瘫软在地上。
马上的庄莘与霄佔被甩了出去,结结实实的在地上滚了一圈。
庄莘顾不得身上的疼,举目四顾,房子坚固,还有屋顶,目前看来,抵挡一阵的沙尘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霄佔赶忙从地上起来,扶起庄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太急了,姐姐没摔疼吧?”
“没事。”庄莘无所谓的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落满灰尘的裙摆。
话音刚落,便有人破门而去。
两人回首,便看见急得满头大汗的孟丘出现在门口,狂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孟丘满脸的怒火,二话不说上前来扣住庄莘的手臂,厉声道,“安和公主!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和亲公主擅自逃离是什么罪责?”
庄莘一脸不爽的甩开他的手,微抬下巴,“孟世子,也请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此时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呢?”
孟丘一窒,身份两个字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束缚着她的一切行为。这个安和公主当真是牙尖嘴利!
“况且,你见过谁在大白天并且是风暴的天气,当着你们的面逃跑的?”庄莘的话语之中是止不住的不屑。
孟丘冷哼一声,心忖,既然已经找回庄莘,逃跑的事儿就这样算了,“还请安和公主归队。”
庄莘望了眼屋外扬起的风沙,斩钉截铁道,“会有沙尘暴,只有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沙尘暴?”孟丘的脸沉了下来,紧盯着庄莘的脸,“安和公主,你是不是想要反悔?”
“呵。”庄莘轻笑一声,踱步坐在椅子上,眉梢轻挑,眼底闪过一丝嘲弄,“既然来了,何苦要逃跑?难道是你们大明实在太差,又或者是,你们大明的大将军粗鄙不堪,不忍直视?”
“放肆!”孟丘是大将军的疯狂拥护者,听不得半点有人说大将军的不好,气得下意识的从腰间拔出佩刀,扬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练的兵,而是来和亲的大梁公主。
庄莘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用两根指头夹住箭端,挪开了一些,眼尾划开一道旖旎的弧度,“你想杀我?”
孟丘此时不上不下,实在尴尬。
“风暴很快就来了,我说过,你们的死活我不管,但是我可不想死。如果你担心我跑了,我可以陈诺你我就在这里待着,不会跑去其他地方。而你的人随便你自己怎么处理。”
在孟丘拔刀的那一刻,霄佔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挡在二人之间,若是孟丘真的下杀手,霄佔也绝对不客气。
孟丘目光闪了闪,不自然的把剑收回剑鞘,“我姑且信你一回。”
说罢,他转身招呼士兵们把嫁妆运进这古城之中。
古城不大,把嫁妆全部运进来之后,再加上人,看上去十分的拥挤。
唯独庄莘周围一圈,空荡荡的,仿佛所有人把她孤立了一般,但她的神情姿态十分闲适,虽说与众人格格不入,却自有一股傲然的气度。
“怎么忽然原路返回了?这青天白日的不赶路,在这破旧的古城之中待着做什么?”一个圆脸的士兵不耐的开口。
“听世子身边的亲卫说,是那个和亲的公主不想走了,一定要停下来。”一个尖脸的士兵如是说,高高的额骨使得他看上去有些刻薄。
“这公主真是烦人,娇里娇气的,哪里像我们大明的女子。”圆脸士兵烦躁的吐槽。
“可不是吗?以为是个公主就了不起啊。”
“我还听说,公主不走是说有个叫做沙尘暴的东西……会死人的。”一旁的士兵见他们说的欢快,加入了讨论。
“啥?沙尘暴?闻所未闻!”尖脸士兵咧嘴一笑,嘲讽道,“老子在西北行军打战多年,从未听说过沙尘暴!”
“但是,今日的风的确是比往日的大些。”一个怯弱的士兵开口。
“怕什么!我们是在刀口上舔血的兵,还会怕他一阵风!”
屋外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话,风刮的呼呼作响,沙子碎石子砸在门上,听声音怪吓人的。
一瞬间,天忽然黑了下来。
“什么东西!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士兵指着窗外,眼里满是恐惧。
经过她这一吆喝,众人齐齐往窗外望去。
风沙在空中盘旋,遮天蔽日,一些牵在外头的马焦躁不安,不一会儿便被沙子给掩埋了。
庄莘撑着手,把脸搭在手上闭目眼神,似乎都这些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
孟丘盯着屋外的景象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回首望向庄莘的方向,她……说中了。
沙漠里头的天气说变就变,夜里,风沙依然肆掠,只是小了一些。
庄莘的喜袍薄,夜里有些撑不住忽然的降温。
孟丘见庄莘抱紧双肩,脑子一热,脱下身上的披风落在庄莘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