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弃卒保帅
车前一丁2019-03-20 21:203,301

  廉城人长的精精瘦瘦的,但一双眼却分外有神采,尤其是当他直勾勾地盯着张萩时,好似那目光里有刀子一般。可对于张公子来说,那如刀似刃的眼神与艺园歌女舞姬脉脉含春并无什么不同,仍旧挂着浅淡疏离的笑。

  良久之后,廉城将那绢帛放回盒子里,仍旧将锁扣上,从陈昭宥手中接了过来自己捧着。他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后,方问:“张公子这物件是从何而来的?”

  张萩笑道:“大人才刚说有责任保护检举人,如今在下也是同理。这些东西如今已经到了大人手中,大人又何必硬要去追查它的来历呢?”

  廉城目光往旁边一偏,落在了隋崇亮的身上,眼看着提刑主司满脸戾气不曾褪去,一时间也难定主意。老府尹捧着那盒子在庭院中自顾自地踱步许久,又自顾自地往内堂去,再不理会庭中几人。

  那陈昭宥与隋崇亮瞧府尹大人这般行为皆不解其意,唯有张萩满面含笑,好似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从腰间抽出一把稠扇张开摇了摇,又抬眼瞧了瞧半空烈日,只喃喃道:“都快入秋了,怎的还这般热?”

  比起他的闲适安稳,此刻的隋崇亮才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人是在他家发现的,往小了是不知者不罪,往大了便是通敌叛国,一条命能不能保住,全在上位者一念之间。若在从前,他还能依仗敦亲王的庇护,高枕无忧;可现如今的文成帝不比才刚登基那会儿,正是立意独断乾纲之事,连护国公和张相都栽在他手上了;有寒门在也就罢了,毕竟如今的寒门远在边塞作战,一时不能顾及朝中。还有一个李盗酒在,若真与这个混世魔王对上,还不知道他又折腾出多少幺蛾子来!

  隋崇亮又想到刚才廉城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料想张萩给出的那盒子与他有关,便问:“张公子挑这个时辰赶来,恐非偶然吧。”

  张萩回望着隋崇亮,反问:“在下这个时辰便不能来了吗?”略顿一下,他又笑开,“还是在下来,妨碍了大人什么事?”

  隋崇亮与张萩接触虽然不多,但也听过关于他的不少传言,知道此人不是个好惹的,便不再与他纠缠,辞了去。

  到了第二日早朝,京兆府尹便将在隋府抓住了弦月国细作的事上达天听,引起满朝哗然;文成帝便叫隋崇亮。

  隋崇亮早已做好了准备,不紧不慢地出列回说:“那七人原是府上管家请的工匠,微臣这些日子都在提刑司,早出晚归,实在不知此事。”

  廉城道:“老臣已经询问过隋府的管家,人确实是他请回来的修复后庭院子的;也去东市的市场查过了,为他们介绍人的牙婆收了几人好处,也就没查明籍贯来历,便把人给编造入册了。另在七人住处发现了兵器、以及流民窟附近的证人证词,证明秦大人之死和流民窟所谓的天雷劈人全是他们所为;昨日晚间,七人俱已画押签供,具体的经过,老臣已经整理成奏本递交刑部。”

  满朝文武闻言后皆鸦雀无声,文成帝独坐高位,看了隋崇亮许久,才将目光转向了敦亲王。他这位王叔,无论何时何地,都表现的如此从容大方,不慌不乱,坦坦荡荡。

  “王叔怎么看?”

  君王话一出口,满朝文武都悄悄地将视线挪到了敦亲王身上。众所周知,隋崇亮是李欢庭的人,此次他犯下的事可大可小,只要李欢庭一开口,这件事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李欢庭侧身朝天子拱了拱手,说:“查案定案乃是刑部、提刑司、京兆府的责任,臣实在不便开口。”

  文成帝道:“无妨,王叔只说说您的看法。”

  李欢庭这才道:“隋府也是四品命官的府邸,府上丫鬟小子定然不少,他们就无一人发现不妥吗?秦大人之死和流民窟的事都发生在半夜,难道隋府的防卫便是如此的差,任由那些细作来去自如吗?”

  满朝文武都听出了敦亲王话中落井下石之意,那隋崇亮更不是傻子,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立在朝首的敦亲王。是这个男人一手将他扶了起来,连这条命都是他给的。

  李环自然也听出了李欢庭话中之意,心道既然他开了口,此事便省了诸多麻烦,正是快刀斩乱麻之机;只是又想到隋崇亮没了,提刑司无人主持,虽有个副司秦亮,一没背景二没靠山,实在成不了多少气候。他正想着,忽见廉城又跪了下来,从袖中取出个折子来奉过头顶,说:“老臣还有本要奏,请圣上过目。”

  见他如此郑重,李环心头一跳,本能地脱口问:“什么折子?”

  廉城便将昨日张萩送来一事说了,又说:“老臣将那些书信尽数看过,整理成了这本折子。”

  徐诚接了折子递给皇帝。

  满朝文武目不转睛地看着文成帝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将奏本重重地按在了案上,再抬头时,眸中已有凉意,“李盗酒……”他目光在满朝文武中一扫,没看到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

  徐诚赔着笑脸说:“今儿一早东院的人来回说,兵部侍郎偶染风寒……”

  “他倒是会挑时间,上个早朝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当朕的明堂是菜市场吗?”文成帝厉声喝着,起身将案上那个雕龙珐琅杯子摔到一旁的栏杆上,那杯子立即碎成了渣,茶水溅了徐诚一身。

  满朝文武连同伺候的太监门外的禁军忙忙地跪下,谁也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的火,只是跟着山呼息怒。

  九级玉阶上的君王俯瞰着满殿的文武大臣,这是他的子民,是钧天的顶梁柱,本该靠着他们撑起这片泱泱大国。可立在朝堂上这些人,有几个是真心想要为百姓谋福祉的;有多少人心里揣着黎民苍生?他们只关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够不够宽大,新找的树荫够不够凉快,手中的权财是否能让自己逍遥快乐!

  “秦大人和流民窟的案子能结便尽早结了。”君王竭力地压着满腔怒火,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至于隋崇亮,毕竟身为提刑主司,放任弦月细作藏身家中,有失察之罪。即日起停职接受京兆府和刑部的联合调查。”君王如此说着,将宽大的袍袖一拂,侧过身又对徐诚说:“让李盗酒入宫来。”

  徐诚为难地看了满朝文武一眼,跟上君王的步伐,轻声道:“世子爷若是不肯入宫呢?”

  李环道:“只要一口气还在,抬也把他抬进宫来!”

  ——

  李盗酒一觉醒来,只觉头疼欲裂,两眼皮刚刚掀开,便被强烈的光刺的眼泪直流,又给合了上,只嘴里大喊:“沐七!”

  一向哈巴狗儿似的随时待命的沐七迟迟没有出现,世子爷兀自在床上躺了一阵,少不得自个儿起床来。屋子里窗户未关,苍白的日光照着满屋子桌翻柜倒的颓败景象;李盗酒满心惊讶,徒步出了外间来,见外头倒是一片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模样,只是桌上壶中没有茶水,一应的瓜果点心也没备下。外头日光正烈,微风袅袅,世子爷一身单薄的中衣袒胸露腹,散发赤脚地出门来,见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见了这一番天倾地陷的光景,李盗酒脑袋越来越疼,提高了声音喊沐七,又一路往前厅去。过花圃时才见沐七屁颠颠地从前头来,便骂说:“这半日死哪里去了?”

  沐七忙说:“宫里徐林公公来了,说是皇上宣爷入宫呢。”

  李世子闻言浑然不当回事,只将身子往假山上靠去,懒懒地阖着眼晒太阳,又随口问:“说什么事了吗?”

  沐七道:“倒是没说什么事,只是头前王妃打发了沐大来说,今日早朝皇上发了好大的火,为着隋府抓到了弦月国的细作,另外……”

  “隋府发现了弦月国细作?”不等沐七把话说完,李盗酒便将他的话截住,“隋崇亮?”

  沐七道:“可不就那么一个隋府吗?小的昨儿个还听白姨说起,说她出门时正碰到京兆府的人从隋府出来,是府尹大人亲自领队的。那阵仗和气势,也就只有当初提刑司威云中龙凤时才……”

  年轻的小厮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云中龙凤已经被拆成一片废墟,而当初那位面不改色围住那座数百年老楼的提刑主司业已埋骨黄土!他偷眼看了看自家主子,眼见他的神色也不大好,必定也是想起了死去的寒诺,连忙岔开了这个话题,接着道:“不过,王妃说皇上不为这事气的,而是为着廉大人另外上的一道折子。据说,那道折子是张公子递给他的。”

  弦月国细作一事,李盗酒是早就知情的,只是奇怪何以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又是谁给京兆府递的消息?还是京兆府的人自个儿发现的?张萩在这个时候递上的折子,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值得皇帝发这样大的火?默了半晌,他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沐七被主子脸上那笑意吓得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三步远,才说:“徐公公还在外头候着呢,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就是抬也要将爷抬入宫去!”

  李世子却浑然不在意地一挥手,“爷饿了!”

继续阅读:第三百四十三章: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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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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