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与虎谋皮
车前一丁2019-03-20 21:203,200

  邱逸棠的手慢慢地摩挲着那张带着醉意的俊朗面庞,自己脸上微微含笑,却是凄凉的语调:“阿酒,世道如此,你别怪我。”

  李盗酒脑海中唯一的一丝清明也缘着她这句话彻底地糊涂了,实在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正要相问,被人拉了起来。他转头望去,见搀着的人是沐七,便要推他,嘴里含糊道:“我还没醉,自己能走。”

  沐七被推开踉跄了几步,眼看着世子爷东倒西歪的,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又将人给搀住,招呼人上来,七手八脚地将世子爷强硬地抬回府去。隔了老远,还传来李盗酒的声音:“我没醉,沐七你是不是想死?”

  李盗酒从小就是孩子王,别人想不到的事他都能想到,别人不敢干的事他都敢干;他的脑海里好似装了另外一个世界,里面总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人以惊喜,亦或者是惊吓。

  邱家算的富裕之家,因自幼无母,邱父对邱逸棠视如珍宝,自小便请了教习让她练习琴棋书画,将她当做大家闺秀来养。那个时候,她听到外面孩童嬉闹的声音,也想丢开手中的曲谱女红,同他们一处摸滚打爬;可她没有那份勇气,害怕看到父亲眼中的失望。

  是李盗酒一次一次地翻过邱家矮墙,每次总能带来稀奇的玩意儿。拿竹片和白纸新糊的风筝;用晒干的稻草捆扎的大头娃娃;废旧的布料可以用来攒成好看的绣球话;用废木料和桑树皮做的陀螺;拿铁圈成一个圆用钩子赶着走的‘车’……日积月累,那数不清的小玩意儿堆满了床底,为她那枯燥乏味的童年,添了一丝乐趣。

  可这些浸透着丝丝甜蜜的乐趣,在十年前,被那场洪水冲走了。

  耳边再没传来那些声响,邱逸棠才轻轻地道:“走吧。”

  桂姐俯身将她抱入马车,将轮椅也放了进去,自个儿同几个小子跟在车旁走路。马车刚刚驶出杏子巷口,便见好几人匆匆忙忙地从提刑司里出来,往承乾街的方向策马去了,只余下两个人立在门口。沐大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低声道:“是隋崇亮带着人走了,秦亮和何乾还留在宪司门口。”

  邱逸棠便示意他将马车驱上前去。

  那厢秦、何二人早已看到马车上挂着的府灯,不等马车近前已经弯腰行礼。

  邱逸棠将侧畔的窗帘子撩了起来,含笑问道:“才刚看隋大人火急火燎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敦亲王妃向来深居简出,便是出来也多是同朝中命妇往来,秦亮和何乾与她都不相熟。如今见她问,秦亮便公事公办地回说:“是京兆府有事,大人去处理了。”

  邱逸棠狐疑地一挑眉,“难不成是又出了命案吗?”

  秦亮抬眼瞧了一眼。隋崇亮是李欢庭的人,这在皎城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而敦亲王妃又一向是敦亲王的贤内助,他就不信,隋崇亮出事,敦亲王府会不知情!虽是如此想着,面上他却不敢如此说,只道:“说是在隋大人家中逮到了弦月国的细作,京兆府已经往隋府拿人了,隋大人正赶去看呢。”

  邱逸棠早已知道此事,却故作惊讶道:“隋大人在提刑司兢兢业业干了这许多年,如今承蒙皇恩得以升任主司,怎么作出叛国之举?”

  秦亮抿了抿唇,不是如何作答。他同隋崇亮虽然同在提刑司多年,但一个身为副司,一个身为小小的文书,并无过多的交集;直到杨有善上任后,他才被提为书办,总领宪司内的杂务,却也不曾与这位副司大人多说什么。

  见他许久不言,一旁的何乾答说:“细作一事是否存在还难说,便是但真在隋府发现的人,焉知不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何家小公子邱逸棠也是知道的,只是常听闻他把玩意当做正经事来做,不曾将他放在眼里;今听了他这话,面色微微一变,将视线落在了何乾的脸上,含笑问道:“何公子此言何意?”

  秦亮听到何乾的话已经觉得后背发凉,连忙拉了拉何乾,示意他莫要再胡说。何乾却不紧不慢地道:“晚生的意思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邱逸棠笑道:“何公子说的极是,是逸棠妄言了。”她说着话,便放下了帘子,让沐大赶车。

  秦、何二人弯腰相送,只等马车没了影子,秦亮才在何乾头上拍了一下,咬着牙骂道:“你不要命了吗?连她都敢顶撞,有多少颗脑袋能掉的?”

  何乾只顾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疑惑着问:“秦大人以为,王妃刚才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亮皱眉望着他,“什么意思?”

  何乾回过神来,请他先入宪司,一面走一面分析:“按理说,京兆府没有确切的证据和皇上的命令,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搜查四品命官的府邸的,他们既然去了,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既然是在劫难逃,隋大人第一反应应该是给敦亲王府送信,但这次,他却只字未提王府,难不成是京兆府错拿了情报吗?还有刚才王妃的反应也很可疑。隋崇亮是为敦亲王办事的,如今听到他出事,正常来讲都是设法为他开脱周旋,可我听王妃的口吻,却好似已经板上钉钉了一般。”

  他低头跟在秦亮身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迎头撞了上去,只‘哎’了一声,后退数步,抬头疑惑地望着秦亮。

  秦亮正蹙着眉头上下打量年轻的小少爷,好一会儿,他才严肃地道:“你刚才的说话的语气,倒是像寒大人。”

  何乾愣了一下。记忆中的寒门长孙,腰板总是挺的笔直,说话行事不苟言笑,与二公子寒浅简直是天差地别。可那样的人,给他的感觉却很舒适,哪怕只是站在他身边,都会不自觉地想要将自己一切瑕疵遮掩起来。也许是见惯了皎城众多纨绔子弟的浪荡模样,寒诺就像是一根插进了这堆纨绔中的金玉标杆,鹤立鸡群,想不注目都难。

  可数月前,那个霁月清风的儿郎,悄无声息地殒命太行山下,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被抬了回来。

  “行了,别再胡思乱想了。”秦亮抬手在何公子头上敲了一下,笑道:“若事情属实,弦月国细作的事便不能在提刑司审理,咱们得准备着将头前查到的那些线索一并整理移交京兆府。”

  他的语气虽然轻松,但何乾如何听不出这些话中的无奈来?能入提刑司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家世背景的,可秦亮是个例外;他既没有显赫的家财万贯,也没有名师推荐,家中连个芝麻小官都没有。他从十五岁进的提刑司,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年头了,若非此番变故朝中实在寻不出合适的人来,又怎么白白便宜了他来做这个提刑副司呢?

  何乾也曾在这个年过而立的男人眼中看到熊熊的壮志,看到他一颗秉持正义追求公道的心,可随着寒诺一死,他的雄心壮志也一并随风散去,哪怕升任了提刑副司,却再没有舒心过一日的。

  ——

  接到京兆府的消息时,张萩正在张觅的书房同他弈棋,满盘精心布局因为他手中一子滑落而尽数崩塌,成了折戟沉沙断壁残垣。好半晌,他才招了招手,示意传信的小厮褪下,自个儿抿了口茶,淡淡一笑,“这一招弃车保帅,倒像是敦亲王的处事。”

  “你输了。”将养了数日的左相面颊仍旧消瘦,只是眸中神采奕奕,半点看不出病态来;他得意地看着因为一字之差落败的儿子,抚须而笑,“你的局布的再精妙,却被对方以一颗棋子便破掉了。”

  张萩低眉看向棋盘,苦笑着一摇头,“可悲的是,这一子还是我自己落下的。”他将掌中杯子往矮几上一搁,认真地瞧着对面鹤发须眉的老人,神色凝重:“昨夜同父亲说的事,父亲可是虑全了?”

  “前些日子,为父瞧见院子里几盏金菊将开未开,便专程去候着时辰,瞧着那细细的瓣一片一片地绽开,倒是耐看的很!”张觅轻轻一叹,答非所问,“尚有两盏玉满堂,为父估摸着明儿一早便要开了,到时你也来看看。”

  他话未说明,张萩却已然明白话中意思。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是在其归田后才写的。

  “举凡大才,皆是乱世出而盛世归。”张公子挽袖捡拾着棋盘上的棋子,神色淡淡地道:“父亲若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只怕这钧天,不久便要易主了。从前您与敦亲王分庭抗礼,一旦他没了后顾之忧,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便是张家。”

  “为父老啦!”老人将掌中握着的棋子撒入棋盒,待那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过后,方轻轻一叹:“人生如棋,总是当局者迷。为父冷眼旁观这些日子,这天下,始终是你们年轻人的。咱们这些老东西,脑子转的没有你们快,鬼点子也没你们多,论起心狠手辣来,也略逊了一筹。”

继续阅读:第三百四十一章:京兆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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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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