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扼腕叹息
车前一丁2019-01-22 10:093,171

  聂三娘的话,到底是让议论声少了不少,她也懒怠理会这些蛀虫,只是递给青年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便上楼去了。

  流萤的声音早在那青年说话时便停止了,原本认真听曲儿的张公子正将窗户掀开一条缝儿瞧着大堂里的情况,听到开门声,他问:“这人是谁?”

  聂三娘笑道:“是个痞子,家里有两个小钱,快败光了。”她说话间走到屋子里,砍刀流萤坐在桌旁饮茶,她也行了过去坐下,方继续说:“不过,我听说寒老爷子的轿子刚要出城,不知听了什么消息,便紧急往回走了。已经派人去寒府门口蹲着,有什么消息一早知道。”

  张萩多看下头两眼,将窗户合上,重新回到榻上躺下,语调慵懒:“死了谁都好,可别是寒诺。”

  寒浅和寒银霜虽为寒门中人,可他们与寒诺相比,无论是从能力还是身份,这三人都差的实在太远了。

  “洪家的事已经够我头疼了,他再死了,我得多拿两年的命来补这个窟窿。”张公子话是如此说,脸上却是一副笑吟吟的神情,半点没瞧出为此事忧心的样子。

  流萤接着他道:“寒大人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若是就此没了,也怪可惜的。”

  张萩笑骂道:“他是人才,我是什么?”

  流萤想了想,笑道:“咱们园子里私下里议论起来,可是都安排好了,这皎城众多富家子弟中,独有三才令人可敬可畏可欺。一个是寒门长孙,为人刚正不阿细思缜密,谓之人才;一个是张府公子,为人放浪不羁偏爱自由,却是口蜜腹剑见皮见骨不见心,谓之鬼才;另外还有一个混世魔王是敦亲王府的世子,多情是他,无情也是他,专情还是他,可真真是个魔了。”

  张萩笑道:“是不是因为寒诺救了你,你就对他芳心暗许了?”

  流萤笑道:“便是芳心暗许,张公子还能全了奴家这份心思不成?”

  张萩连忙摇头,“这个海口爷却不敢夸。”自信和盲目自负是两码事,古语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更何况言若公主还不是一般女子,他也实在犯不着为了逞一时口快,为自己招来这么一块麻烦,“你若是想要另外找个如意郎君,爷倒是乐意相帮的。”

  流萤笑问:“奴家若是看上公子了呢?”

  张萩爽朗一笑,“自当金屋藏娇。”

  流萤便笑了笑,不再说话。

  见两人插科打诨告一段落,聂三娘才担忧道:“说起洪家,醉杯酒眼下还半点动静都没有,洪钟也没有离开皎城的打算,他们既然敢对张公子和世子不利,焉知不是在暗地里谋算着什么?”

  张萩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放心,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他说着话,便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装:“寒诺生死关系到边塞战事和朝局变化,我等不了了,亲自到寒府走一趟。”

  流萤起身为他整理后头衣襟,尔后束发,看着铜镜中那张比自己还要美三分的脸,她忍不住打趣儿道:“张公子这张脸,必得是那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才敢与您比肩。”

  张萩在她手上狠狠拍了一下,起身时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骂道:“瞧你这张嘴,跟着李盗酒混久了,也学的市井了。”

  流萤笑了笑,送了他出门去。

  张萩刚刚出门,迎面便遇上了元致远。褪去往日浮夸放浪的着装,彼时的元致远身穿预备营统一的红黑短打,头发一丝不苟地束着,整个人少了几分纨绔味道,倒也正经起来。

  他看到张萩,略抬手行了礼后,便上前来说:“寒府出事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喧嚣的人群中,刚好落进张萩耳中。后者面色稍稍一变,示意他跟上,行出了最热闹的那段路,才问:“寒诺受伏的消息是真的?”

  元致远道:“报信的驿臣累倒在预备营营地附近,据他说来,是身首异处。寒浅与寒银霜不敢耽搁,火速赶去了擎牙关,只留下几个家奴护送尸首回来。”

  缓缓向前迈着的脚步停了下来,张萩转身望着元致远,想要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只是可惜,元致远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再加上他前前后后的表现,不像是能够说出这样玩笑话的人。

  “也就是说,真的死了?”这轻轻的一句话,仿佛花费了张萩许多力气,却也只能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之中。

  他第一次在意寒诺,是南市那场大火。知道他被烧伤至昏迷不醒时,他还惋惜地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一颗好苗子。得知雪原胜战,他在千里之遥的皎城又是轻轻地一叹,还是那一句:可惜了这么一颗好苗子!

  好好的一个人,却变成了提线木偶,被所谓的责任压得失去了自我。直到军饷一案露出,杨有善身死,寒门少将军回到皎城变成了寒主司,他心里那一点惋惜才消散了干净,转而剩下了厌恶。

  他厌恶官场,厌恶虚伪,厌恶寒诺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同时也厌恶自己。他活了三十年,却输给了一个在边关待了将近十年的后生?

  这数月来,他静静地瞧着皎城风云诡辩,看着李盗酒和寒诺成为这场风波的弄潮儿,讥笑他们的同时,却也有点羡慕。寒门用上百年的鲜血换来君王的信任,李盗酒凭借着敦亲王世子的身份,轻易便能让皇帝给与他无限大的权力,而他呢?

  张家身为外戚却权倾朝野,本就已经令君王心生戒备,他若再跻身朝中要职,只会加速张家衰落。皇帝处理掉了护国公,收回了京畿预备营和城防兵马司,还有了寒门作为靠山,若非弦月国生变,只怕他早已迫不及待对张家下手了。

  好不容易,他能借着洪家的事,与这二人一较高下,寒诺却先死了?

  那个能够从火场中孤身救出言若公主和皇长孙的少年,就这么没了?

  “看消息是错不了了。”元致远与寒诺素无交情,还与他结了不少梁子。寒诺死了,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唯一关心的是朝中动荡会不会对他们元家有影响。

  “既如此,寒府也不必去了。”张萩喃喃一句,却是四顾茫茫,不知该去向何方!朝堂上的事务他还能说上一二,可擎牙关呢?寒门失去了年少成名的将军,寒元帅和寒夫人失去了儿子,寒老太师失去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纵然这些人都是天纵英才,能忍得一时悲痛守好钧天边防,可士气要怎么办?钧天的治安要怎么办?

  贼匪猖獗横行,能耐如寒主司都遭殃,太行山还有何律法正义可言?

  沉吟良久,张萩终于重新找回了镇定与从容,“你也快些回预备营去吧,寒家出事,预备营也会受到影响。”

  元致远应声而去,张萩又在街头站了半晌,方才慢慢地往相府踱步而回。

  ——

  皎城的消息一向传的奇快,一时三刻,寒门长孙身首异处的消息便已经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而在这片议论声中,一匹乌夜啼罔顾严禁在皎城纵马驰道的城防令,从杏子巷掠过,对穿过了厚坤街。一路上引得行人纷纷避让,摊倒柜翻。

  “就是世子也没这么张狂,这人是谁?”

  “看身段好似个女子,什么时候咱们皎城出了这么烈的人了?”

  “我这一车的香粉就这样毁了,可怎么是好?非得去报官抓人赔偿不可!”

  人群中,抱怨的、看好戏的声音此起彼伏。能在皎城获取立足之地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这是天子脚下,也是贵人云集之处,随便扬个手都能惹到惹不起的人,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被推到的柜子扶起,却又听见一阵烈马嘶鸣的声音,下意识地往两道避让。

  两匹红鬃烈马拉着明黄账顶的马车疾驰而过,只是速度远远低于刚才那匹乌夜啼。帐子被一双小手扒拉开一个口子,一张白白胖胖的小脸从口子里探了出来,满脸焦急:“胡庸才,再快点!”

  赶车的人一身金灿灿的战甲,行动受限,只能勉强地蹲在前踏上;他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仍旧死死地抓着自己的佩剑,抽空回了一句:“不能再快了。”

  李愧急的跳脚,“我担心姑姑出事。”

  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胡庸才拉着缰绳的手稍稍一紧,两匹烈马果真又快了两分。

  二人的对话都没有刻意压低,随风传入了沿街民众的耳中。明黄是皇室中人才能使用的颜色,胡庸才是太子的护卫,而太子的姑姑,自然就是言若公主了。再联系眼下皎城正喧的热热闹闹的寒诺之死,一切都有了解释。

  “可怜了公主,才十八岁,就要守寡了。”

  “说到底,也是她从前坏事干多了……”

  当空烈日,微醺南风,繁华的街市上,人们为死者扼腕,为生者叹息,却也仅仅是徒劳地叹息罢了。

继续阅读:第二百八十五章:寒门孙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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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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