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言若便是诺
车前一丁2019-01-22 10:093,168

  崇奉三十年,言若公主过了一个难忘的七岁生辰,因为这一日,一场百年罕见的暴雨袭击了皎城,将勉宫一颗上百年的银杏树都吹断了。颌宫的人都挤在公主的身边,看着她抱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风筝,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任凭崇奉帝和皇太子如何安慰也不管用。

  大雨将将一停,寒老太师便带着寒门长孙入宫给言若公主做寿。整个勉宫的人,包括君王父子都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传令让爷孙两个直接入勉宫。

  那一年寒门长孙十三岁,已经出落的十分玉树临风,却无一人敢惦记;这个原因,还得把时间往后倒退七年,回到言若公主的周岁礼上。

  钧天皇室的孩子一向少,许多时候为了避免手足相残,几乎就是独苗苗;到了崇奉帝这里,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兄弟。打小儿,崇奉帝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后宫哪位娘娘能给他诞下个小皇妹,可以让他宠上天的。可惜天不遂人愿,直到父皇薨世,也没能盼来他的小皇妹。

  可巧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后妃,却为他诞下了一个小可爱,也就是现如今的言若公主。言若公主还在她娘亲腹中时,便十分好动活泼,所有人都觉着她一出来必定是个皇子,崇奉帝更是连名字都想好了。可偏偏稳婆将那小小婴儿抱出来的时候,瞧了一眼是位公主,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生怕皇帝一个不顺便摘了他脑袋。

  谁知道崇奉帝乐的开了花,差点在门方上把自己牙给磕掉了,并且封了温淑长公主,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当时已经是太子的李环叫到跟前,一字一句地叮嘱他,如果长公主有任何闪失,都是他这个皇兄的错!

  只是可惜,当年的皇极太妃身体极弱,太医院虽然尽力挽回,也不过留了三两日性命;李环奉了君父之命,接过了照顾皇妹的差事,倒也有模有样的。眼看着言若公主周岁到了,崇奉帝乐的在自己殿中办了周岁礼,想起长公主虽然有了封号,却还没个闺名,他这些日子光忙着高兴,也没好好地去想。

  当时寒老太师携带寒门长孙也参加了周岁礼,为了表示对老太师的尊敬,崇奉帝便将为公主取名的事交给了老太师。而老太师宠爱孙子在钧天是出了名的,那时的寒诺虽然才六岁,但已经读了很多书识了很多字,老太师便将这个光荣的任务指派给了自己的孙子。

  六岁的寒门长孙抱着襁褓中的温淑长公主,看着那张胖乎乎圆滚滚的笑脸,抓耳挠腮的半个时辰,最后只是吐出了一个‘诺’字。

  老太师觉着这个‘诺’字十分妥当,因为‘寒诺’的‘诺’字,就是他给取得。崇奉帝也觉着这个‘诺’字十分妥当,只是毕竟公主是个女孩儿家,闺名得两个字才好听,于是便把‘诺’字拆开,就有了后来的言若公主。

  崇奉帝酒兴上来时,一手抱着寒门长孙,一手抱着自己的闺女,十分大气地说:“言若便是诺!”

  从那以后,所有人都把寒门长孙当做了钧天的准驸马,唯有言若公主对此一无所知。而因为她极爱‘言若’两个字,每每不许人唤她封号,人们便渐渐地忘记了,只称‘言若公主’。

  话说回崇奉三十年,十三岁的寒门长孙在雷雨过后,将一匹全身乌黑的马驹抱进了勉宫,称是送给言若公主的寿力。

  言若公主第一眼看到那匹马驹,只吐了一个字:“丑!”

  寒门长孙一脸冷漠,默然不语。

  随后,言若公主又吐出一句:“没你好看!”

  寒门长孙漠然地向皇帝辞行。

  从那以后,御马苑便多了一匹小祖宗,和一个小祖宗。

  言若公主说了,‘小冷’必须得吃最上乘的马草,得睡最暖和的马窖,配最豪华的鞍具。言若公主还说了,‘小冷’谁也不许骑,得像祖宗一样高高地供起来……

  三天两头,言若公主的命令便传来,‘小冷’在经由了寒门长孙之手后,从一匹普普通通的骊马,一跃成为言若公主心尖上的宝贝。

  整整十一个年头,那匹‘小冷’坚决贯彻了言若公主赐予它这个名字的含义,对她爱理不理,冷漠至极。可那一日,在得知寒诺死讯的时候,她到御马苑时,那匹马却挣脱缰绳奔到了她面前,带着她回到了寒府!

  那一路上的风可真冷呀,刮的她双眼刺疼,没法睁开。

  “殿下……”

  轻柔的呼唤声将李言若从那些无法言说的疼痛中拉了回来,她张开眼,朦胧中看到了剑竹一脸的担忧。她心中稍稍安定,长出一口气后,才问:“什么事?”

  剑竹拿帕子在她外眼角擦了擦,“眼下已经卯时了,殿下该起来准备着送寒大人上路了。”

  她这句话,就像是兜头浇下的一盆冷水,令李言若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梦里,她在马上一路追赶着一个模糊的背影,她既不知道那人的音容,也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只是想着自己必须追上去,必须去拉住她。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将那人留住。此刻想起来,那背影是看了许多次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寒诺!

  那个男人,曾经是跟在她身后为她收拾烂摊子的小尾巴;是远在天边却一直住在她心上的少年英雄,是她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不敢言说的情愫,也是她的丈夫,是钧天的驸马。而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那具尸体的回府,变成了一堆泡沫,随风而逝。

  “薛涛……”她突然想起昨夜,挣扎着起身来。

  剑竹连忙搀她起来,示意她宽心,“昨夜世子和张公子赶来了,那薛涛已经被拿下送往提刑司了,老爷子也醒了,此刻正忙着大人出殡的事宜。”

  李言若稍稍放心,想要再问,却突然间什么都不说了。薛涛本就是弦月国人,她怀揣恶歹心思来到钧天,实属平常。就连她从前也是防着的,只是近来忙着府上的事,反倒是疏忽了。

  “替我更衣吧。”

  剑竹忙着青瑶、红霜来伺候洗漱,一面整理素服,一面说道:“皇上下令罢朝一日,他本是要亲自来的,奈何临了头疾发作的厉害,故而只能让太子替代了来。已经下旨追封寒大人为一等忠勇公,仍旧以驸马的礼制入殓,还赐下了一副玉棺,可保大人的尸身千年不朽。”

  李言若正对镜理青丝,闻言手上动作一僵。她看着铜镜里的人脸上析出一个讥诮的笑容,薄唇微微一动,吐出了一句:“人都死了,留着尸体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他还想我和那具冷冰冰的东西过一辈子吗?”

  剑竹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又噎了回去。血脉同心,皇帝与公主自小感情便深厚,公主又如何不明白皇帝的一番苦心呢?

  “罢了。”李言若将犀角梳往案上轻轻地一搁,神态淡淡地问:“李盗酒呢?”

  剑竹一醒来便在床前伺候,自然不知有手有脚的世子爷此刻在哪里,只看向青瑶与红霜两个。红霜禀说:“世子一早来看过公主,因公主还睡着便没敢来惊动,随后便与张公子一道出府去了,眼下也没听说他回来的消息。”

  青瑶也接口道:“府上正乱着,兴许是世子回来也没人瞧见。公主若有吩咐,奴婢这就去寻。”

  李言若将头轻轻地摇了一下,苦笑着道:“只是我这心里难受,也就只有他一个能听我说说话罢了。既然不在,也不必去寻了,寒诺出殡事宜要紧。”

  伺候的三人皆知主子心里难受,在外头又不敢表露出来,凡事憋在心里,自然需要发泄的。剑竹向青瑶使了个眼色,要她去寻世子,自个儿上前伺候簪发,收拾利落后陪着往令堂去。

  外头设了坛请道士做法事,另有僧侣诵读往生经,令堂里反倒是十分安静,只有寒老太师一人在。

  老人一改素日沉稳收敛的着装,一身白衣,负手对内望着那副玉棺,久久未动。听闻脚步声就传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见是言若公主,不慌不忙地转身揖礼,唤了一声:“殿下。”

  李言若也上前见了后辈之礼,爷孙两个相视半晌,终究是年轻的公主没能忍住心中伤痛,含泪唤了一声“爷爷!”后,便跪倒在老人跟前。这数日以来,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寒府,生怕有一处不足之处,叫旁人小瞧了寒门无人;她心里既盼着那人的遗体早些回来,却也盼着那人永远也不要回来。

  只要一日没有见到尸体,她的心里便能藏着一丝希冀,希冀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精心的布局。可就在昨日,那颗头颅滚到了她的脚边,熟悉的面容,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疏阔儿郎!

  眼看着女子跪伏在地无声泣泪,老人眼中泪花也稍稍闪动。半晌,他还是越过了君臣规矩,将那个无助的小孩拥入怀中,轻声地安慰:“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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