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断足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18

  面对老人的抱怨,张萩并未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道:“元范与刘六郎贪得无厌,您不敲打,反倒是一次次的纵容,以至于他们向天借胆敢打军饷的主意;皇后身在中宫,不思如何安定后宫,反倒像个小孩子一般与后妃争宠,连假孕这种事都干出来了。于公于私,父亲这个相爷,都不大称职,就算皇上这个时候罢了你的职,也没人敢说半分。”

  看着老父越来越沉的脸,张萩反倒是越说越开心,“要是这个时候洪家再出什么事,父亲,你又拿什么来和他们斗?”

  张觅身居要职多年,脾气性格早已沉淀的十分老练沉重,只是每每面对这个儿子,拿他毫无办法,不由的气短。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证明你比我能干,可你想过没有,不贪之人要如何掌控?”

  “堂堂一国首相,成日家想着的是如何掌控臣属,如何在气势上压倒敦亲王一头!”张萩对此嗤之以鼻,“父亲可知道寒门的人在想什么?他们想的是如何阻止中阳与弦月联盟,如何安定臣民保家卫国!”

  张觅厉声道:“寒门手握数十万兵马,权势滔天,深的皇帝信任,他们自然不争不抢;可为父身在皎城,漩涡中心,不往上爬就只能被人死死地踩在脚下。”

  “寒门手握数十万兵马不假,可他们一守边关就是数十年,经年与死亡打交道,吃的是风沙看的是狼烟,念的是四海升平八方安定!”张萩眸中含笑,言语却染上了几分悲壮,“父亲难道就不想想,他们坐拥可以倾覆钧天的兵马,却不遭君王猜忌?因为他们手中的刀剑是面对敌人的,他们永远是拿后背对着钧天。而他们的坦然,换来的是背后一刀。”

  张觅道:“可这一刀不是我给的!”

  “这一刀是元范和刘六郎插的,但您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将这把刀往他们的心脏推;寒门的人不会怨皇上不作为,因为他们知道当今圣上的权利早已被架空,这个公道,他们只会向你讨要!”

  张萩抬眼看着夜风中的老父,没有一句话是留了情面的,“如果当初军饷一案刚出,您能直接将元范和刘六郎交出去,寒门的人就不会回来,也不会和圣上联手!而没了寒门的支持,单凭一个李盗酒,当今圣上根本动不了护国公。护国公不倒,朝中仍旧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你张相,仍旧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现在呢?局面已经被重新洗牌,你不仅依旧折掉了元范和刘六郎,还要搭上皇后和洪家,再不断臂求存,恐怕能不能把命留下都是问题!”

  “你……”立于朝首挥斥方遒的老相爷,面对儿子的条分缕析,哑口无言。

  张公子一席话道出,只觉神清气爽,连带着那夜空中一勾残月都觉得分外明媚。他坐直了身体,系好了衣衫,又将一把乌黑的发拿缎带绑上,方才起身朝老父揖礼,言辞温和了许多,“近来皎城发生了这么多事,每一件都与李盗酒脱不了干系,皇帝却直接大事化了,父相还没看出什么来吗?这些年,你们一直把皇帝当做小孩子,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可你们忘了,再怎么年轻气盛,那也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岂能容忍你们这般随意地践踏?李欢庭毕竟是李氏的人,他们之间有切不开的血脉情深;寒门娶了言若公主,又有寒老太师的威望在;可父相,你有什么呢?”

  有什么呢?

  张觅不由自主地跟着儿子的思路想去。他有皇后,可皇后因为假孕一事已经被禁足定风宫,皇帝没有声张追究,已然十分宽宏大量了;他还有兵部和户部,可这两部尚书现如今还羁押在提刑司,杀与不杀,只是天子一句话的事;他还有洪家,只是现在的洪家自己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正所谓无奸不商,一旦他们发现自己这个相爷无法再为他们提供庇护,他们定会另寻靠山……

  如此一番思量下来,他才陡然反应过来,短短数月内,原本拥有的一切,正在像流沙一般慢慢从掌缝中溜走!而这一切的源头,又是从何处开始的?

  是军饷的案子?还是挽桃的案子?好像都是,却又好像都不是!

  前两日他还在看护国公的笑话,可今夜看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曾经的三足鼎立,已经断了一足,而他这一足已然被风沙侵蚀了不少,唯一好好的,就剩下了敦亲王李欢庭!

  “如果是你!”良久的沉吟后,左相沉声问道:“这个时候要怎么做?”

  张萩微微抬眼,嘴角上挑,漫声道:“控制洪家,示好皇帝,笼络民心。”

  “我是问你具体如何做。”张觅冷哼一声,坐了下来,“说了这么一大堆,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又怎么显摆你的才能呢?”

  张萩起身,满脸得意之色,“这一点,就不劳烦相爷挂心了,只要您打从明儿起装病不出,外头一应的事都交给儿子打理,我不仅能替你保下一个户部尚书,还能让皇后重新入主中宫。”

  “但真?”张觅将信将疑,“户部尚书也就罢了,要紧的是皇后。她虽说是糊涂了一些,可到底是你亲姐姐,若能让她恢复荣宠,比什么都重要。”

  张萩道:“圣上看重子嗣和言若公主,皇后在这两样上动了手脚,等同触碰了他的底线;儿子只能让皇上恢复她六宫之主的权宜,至于是否能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这还要看她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张觅深知其中道理,倒也不敢强求,只道:“罢了,许是咱们张家命中有此一劫。”

  张萩道:“儿子从不信命。”

  时到五月三十日,文成帝病愈返朝,褒奖太子监国期间能够虚心纳谏,决策果决,赏下金银首饰不计其数;敦亲王、张相等人辅佐有功,也都受封赏。

  而张相却因那日在云中龙凤目睹何月华跳楼过程,受惊过度,卧床不起,连早朝都高了假;擎牙关军务繁忙,右相也在早朝辞别了国君,准备返回边塞。

  吏部尚书何珏上书,推荐原泰州退任知府廉城任京兆府尹;吏部尚书郑秋山之子郑林补兵部侍郎的缺,郑州、并州、裘州三州知府亦有了人选,文成帝一一批准。

  待得诸事完毕后,太子方起身回禀关于军饷的事,称已有些眉目,请旨让寒诺继续追查,文成帝一一答应。

  这个早朝下来,文武百官都捏着一把汗,直到出了明堂的大门,众人还觉背心发凉四肢无力。对于朝中的局势,他们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护国公蒋言大闹寒府的事仅以一句新近丧子伤心过度而不予追究,至于他说的皇后假孕一事,也成了疯言疯语不足取信,以皇后为此受惊小产而收尾。洪家少夫人状告洪府为非作歹,也因为她的死而不了了之,但张相却为此事病了?

  寒老太师虽然回皎城接管了兵马司,但司中一应的事务还是交由副司负责,他倒是安安心心地做起了甩手总兵;曾经三足鼎立的朝首,如今只剩下了敦亲王不改面色,端然而立。

  而关于洪府少当家失踪的消息,也传的沸沸扬扬。兵部户部、皇后、洪府相继出事,令众人纷纷揣测,张家是否真的要步上护国公蒋言的后尘!而皎城发生的众多事都与敦亲王世子有牵扯,这一切会不会是敦亲王暗中授意?

  当然,懂的人没必要多此一问,而不懂的人,不敢去问,敦亲王自然也不会向众人解释;任凭朝野民间流言纷纷,日子该过的还是过,该养伤的仍旧要养伤。

  只是,有了寒门长孙的叮嘱,李世子在寒府养伤的待遇,是一时不如一时。不仅没有止痛药麻醉药,喝的是白水吃的是清粥小菜,伺候换药的是负责扫洒庭院的老大爷。饶是如此,在敦亲王妃亲自上门接人时,李世子仍旧老神在在地躺在西苑的小床上,说什么也不肯走。

  “王爷昨夜为你担惊受怕了整夜,到了今晨得知你安然才去上朝。”邱逸棠苦口婆心,又不敢加重语气,“下了早朝巴巴地请了秦大人过府吃茶,就是为了请他给你瞧瞧,好歹你回去应应景也是呀!”

  世子爷将眼一闭头一偏,冷哼一声道:“府上连个妙人都没有,回去也是一个人呆着,在这里言若还能时常来陪我说说话。还有她身边新近来的一个丫头,人长得不怎么样,说话倒是有趣的很!”

  他这句话一出口,那位‘长得不怎么样’的丫头便在他窗口敲了敲,将一本小册子准确无误地砸在他的脸上,“世子长得倒是丰神俊朗人模狗样的,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填充了一包草。”

  李盗酒将册子从脸上扒拉下来,翻了翻,万分失望地哀嚎道:“你这是删减版的,我要原版的!”说完,将小册子又原封不动地从窗口扔了出去。

  薛涛将直朝面门而来的册子抓在手里,冷眼道:“就这么一本,还是殿下从老太师的书房里翻来的。”

  世子爷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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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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