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人心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54

  张萩早已在门内将那女子打量了一遍,只是瞧她一双眼十分特别,像是画上的狐狸,甚至比狐狸的眼还要显得狡黠三分。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同身旁的赵佶笑道:“赵掌柜,将这人轰出去吧,她提供不了有用的线索。”

  赵佶将信将疑地望着女子。毕竟以张萩的聪明,只要是他说的话,自然而然有五分的可信度,加上这两日他收到的虚假线索实在是太多了。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姑娘,你若真的知道什么,就快些说来,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若是果真不知情,就趁着官爷还没来,快些走吧。”

  那懒懒地将身子往后一靠,手肘顺势便靠在茶几上,一双眼似笑非笑地飞到了张萩的身上,“你凭什么断定,我没有关于洪宇的线索?”

  张萩本已转身要走,闻言停下脚步,又回头看她,“外面大雨至今未停,姑娘浑身上下包括长靴半点泥泞都没有,除非你是从下雨前便到了这钱庄,又或者说,姑娘的身手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能分雨化雾。”

  女子笑了笑,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姑娘身上穿的是一身丫头的衣衫,可举止言行可丝毫不像个丫头。曼珠沙华金镶血玉簪子,据在下所知能有如此精巧手工的,除了朝廷御用的工匠外,应当只有敦亲王府的匠人才有这份手艺;姑娘足下蹬的这黑底银刺的祥云靴,出自高原洪家的百花皮革缎面,刺绣用的银丝,是正儿八经的蚕丝,是皇室御用制品。姑娘头上戴着出自敦亲王府的簪子,脚下穿着来自言若公主的靴子,却配上这么一件丫头的衣衫,实在可惜了。”

  被一眼看穿自己的行头,薛涛并不惊讶,反而笑的更欢,“张公子既然看出我这身行头来自哪里,就不妨再看看,在下又是来自何处呢?”

  张萩却摇了摇头,“天下之大,我与姑娘不过初次见面,如何凭相貌就猜出姑娘来自哪里呢?”他伸手开了门,狂风卷着雨雾迎面拍来,将他的头脸都润湿了,连同身上那件白净的衫子也被浸透。

  他立在门口,看着厚重的雨幕,实在没有心情再往前迈出一步,认命地叹了口气。

  薛涛已经起身行到他身旁,与他比肩望着雨幕,一双细长的眼眯成缝,声音变得凉悠悠的,“张公子识人之明,慧人之智,却甘心屈居而子之下,实在可惜。”

  皎城的王孙贵胄不计其数,但要真的拎出一两个会来事的,当属李盗酒和寒诺二人。

  “他们两个,一个自幼历经磨难,自然要做出一番丰功伟绩;一个肩负寒门重任,半刻不敢懈怠;在下胸无大志,只爱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张萩转头看着身边女子,望着她那双藏不住狡黠的眼,笑道:“钧天秀丽风景在下已经尽收脑中,此生之憾是不能饱览弦月、中阳两国风貌。”

  薛涛道:“钧天多奇山峻峰,中阳以平原瀚海为美,而弦月则以人杰地灵称之。”

  “好一个人杰地灵。”张萩失笑道:“能孕育出薛姑娘这般灵动人物的,弦月定是个温柔水乡。”

  身份被道出,薛涛也只是笑笑,目露些许惋惜,“只可惜,战火燎原之处,只剩下了残垣断壁白骨垒城。”

  寒夫人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没有回来参加,右相紧急赶往边塞,寒老太师坐镇皎城;这一系列的举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应该是边关又有异动。

  张萩没有经历过战场,也无法对于生死这个词感同身受,“这世道,缺了一个能一统天下的霸主。”

  薛涛惊奇地转头望了他一眼,好似看见什么怪物一般,“张公子以为,战争之所以会出现,是统治者的问题?”

  张萩回望她一眼,不答。

  薛涛冷笑着道:“钧天立朝数百年,也曾叛军四起各自为王;近年来,皇室血脉凋零,多是一脉单传,才免于手足相残同室操戈;中阳国到如今还是诸侯割据四方称王的局面,哪怕是弦月国中,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弄得民不聊生。此间种种,是如张公子所言缺少的霸主?”

  “战火可怕,可引导这一场场战斗的,是比战火本身更可怕的人类。哪怕尧舜在世,也无法荡尽人心险恶。”女子负手昂首,双眼微微眯起,迎着狂风暴雨,声音激烈如紧绷的弦,仿佛下一刻就会绷断开来,伤人伤己。

  张萩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番言论,可不像是从薛姑娘口中说出来的。”

  薛涛道:“是我爷爷说的。”

  “薛计……”张萩呢喃着这个名字,颇有些感慨,“当年三国会盟,薛侯爷自断臂膀以偿寒烈将军之命,证弦月交好之心。而到最后,他的手臂也保住了,声名权利随之也就来了。寒老太师身经百战换来无上尊荣,而他却仅靠一场会盟,便与太师齐名。”

  薛涛不怒反笑,“老太师身为武人,而薛家却是文臣,各尽其力各为其主罢了。”

  “那么薛姑娘在这个时候,来到钧天国都,又是为了什么?”张萩索性转身,盯着那双充满了狡黠的眼,“是来给薛侯爷做说客,还是想要趁着战火未开前,探一探钧天的虚实?亦或者……”他嘴角一扬,语调也变得轻佻起来,“或者,是代表弦月来谈判的?”

  他话说的直白,薛涛却丝毫不以为意,笑吟吟地道:“就许张公子喜爱游山玩水,还不准在下游历四方吗?”

  话到这里,再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刚好风挺雨歇,张萩拾起靠在门边的伞,出门去了。

  “张公子难道就不信,在下但真知道那洪宇在何处。”薛涛冲着那个修长的背影喊了一句,看到他在雨后新空下回转身来,俊朗的面庞上微微含笑。她接了一句:“只是我要的价格他们就出不起,不知道张公子能否出得起呢?”

  张萩缓缓地摇了摇:“在下最讨厌做生意。”语毕,转身去了。

  薛涛笑了笑,阔步踏出,一路游玩似的跟在张萩后头,直到见他回了府,才慢吞吞地踱步回寒府。她刚到寒府前,见阶下歇着一辆马车,世子爷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一瘸一拐的慢慢上阶。

  李盗酒身上的伤不轻,其中一条腿膝盖骨骨裂,换了旁人应该还躺在床上哀嚎;而他却已经柱着拐杖到处跑了。

  薛涛几步上前,掺住李盗酒没柱拐杖的胳膊,笑道:“世子爷可但真是身残志坚。”

  李盗酒回头望她一眼,脸上立即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来,“薛姑娘这是去哪里了?”

  “自然是去寻世子。”薛涛回了他一个明媚的微笑,“可惜我寻遍了皎城,也没能看到世子的踪影,看样子,世子这是出城去了?”

  李盗酒神在在地道:“胡说八道,小爷明明看到你去艺园听曲儿了,还指明点了流萤。”

  薛涛倒吸一口冷气,惊讶道:“这么说,世子爷也在艺园?妈妈说流萤在陪贵客,难道那人是世子?”

  “骗你的!”李盗酒哈哈哈一笑,“爷现在可没那兴致去艺园听曲儿,不过是听朱老大提起,说看见一个衣着奇怪长相俊俏的女人去了艺园,一猜就是你了。”

  薛涛面色微微一变,松开了李盗酒的手。后者自顾自进门去,见她没跟上来,驻步回身,问道:“怎么了?”

  薛涛勉强一笑,“世子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好说。”李世子满脸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皎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逃不过我这双眼,不过……”他音转哀婉,表情也紧跟着变得十分凄婉:“只可惜看不穿人心。”

  薛涛笑了笑,没作声,仍旧上前掺着他前进。两人还未进西苑,便看到言若公主正盛气凌人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剑竹立在一旁,满脸苦笑。

  “我才离开了半日,这是怎么了?”世子爷别开薛涛的手,行到言若公主跟前,一副好兄长的语气,“快跟哥哥说说,谁欺负你了?”

  李言若看也不看他,一脚踹在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愤愤不出声。

  李盗酒装模作样地哎哟两声,顺势靠着石桌坐下,问:“如今嫁人了还改不了这脾气,你也不怕寒诺把你休了!“

  李言若抬手要抽人,世子爷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举手求饶:“不就是偷了你两瓶酒吗?至于吗?”

  “你还至于吗?”言若公主怒上心来,起身撸起袖口就往世子爷头上招呼了两下,动作之快堪比绝世高手;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李盗酒,“你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不清楚吗?出去瞎跑也就算了,还吃酒!是觉着在我寒府吃住看病不花钱,还是觉着自己福大命大死不了?李盗酒……”

  最后三个字咬出口,两滴泪也从李言若的脸颊上滑了下来,“慈庵的时候,我差点就死掉了!”

  这突然的转变,令世子爷都愣住了,连忙认错:“小爷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

  李言若低低地道:“皇兄解了皇后的足禁,还恢复了她的六宫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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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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