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陈年旧战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46

  青灵寺的后山有一眼活水,因其水冬暖夏凉,常有人在此冰酒温酒,故而命唤‘杜康’。后青灵寺建成,佛门清净地见不得酒肉,索性便将杜康泉揽入寺庙范围内,不再许人往杜康泉来闲坐吃酒。

  不过,世子爷显然不再这个‘人’的范畴内。

  酒是上好的御用殿前春,装在白净的秋菊瓷瓶里,用棉绳拴着沉到泉底;菜肴做的十分精致,有雕刻成牡丹花的鲜鱼,有拇指大小粉团子,有拿荷叶包着烧好的叫花鸡,还有几个新鲜采摘的莲蓬。

  没有桌案,拿灰色的布在草地上随便一搭,东西摆在上面,不时会引来蚂蚁,世子爷看见一只便赶走一只,半点不敢松懈。

  一大一小两座坟比邻而居,反倒衬出世子爷一人孤孤单单。坟前拿木头当了两块碑,上头却什么也没刻。坟前方有一树合欢,风吹来的时候,满树的花絮絮落下,铺了一地的香。

  时辰到了,世子爷泉里将酒拿了上来,要往坟前倒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又止住了。随即自己灌了一大口,靠坐在合欢树上啃叫花鸡。

  烈酒冰凉,入喉后却仍旧灼热难当,烧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引着全身都在痛。

  “六儿,蒋言的脑袋我还得留着。”咳嗽过后,李盗酒的嗓子变得沙哑,好像一下子苍老成了耄耋老人,看尽了人世苍凉后,透出几分平淡,“杀他很容易,可杀了他之后,会有更多像你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出现。”

  他啃一口肉,又啜一口酒,咳嗽一阵,又说一阵话,“那年你说你想死,小爷我也没想着要活,反正这世道对人如此不公平,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无知无觉,倒也落个轻松逍遥。可小爷后来又想,该死的是那些将我们踩在泥泞中的人才对,是那些夺走了全村人性命的的人,小爷又没做错,凭什么去死?”

  “接下来一段时间,小爷大概会很忙,没时间来看你。你要是脚程快些,黄泉路上还能和沐九结伴而行;那只贼猫虽然贪吃偷懒还专爱占女人便宜,但干点小偷小摸的事还是可以的,有它在,你也不至于饿着。”

  缓慢的脚步声打断了李世子的低语,原本投在他脸上的斑驳阳光被陡然遮挡,他抬首望去,只来得及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手中的酒瓶已经被人夺了去。

  “你是想赶着去见小六儿吗?”朱老大将酒瓶摔得远远地,劈手躲过了世子爷手中的烤鸡,不由分说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李盗酒望着他眨巴眨巴眼,却也实在懒得计较,索性靠在合欢树头假寐,问:“人找到了吗?”

  “就差掘地三尺。”朱老大嘴里含了一包东西,说话却还清楚,“张萩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他主动把人交出来,否则就是动用城防,也未必能找到人。”

  他这话李盗酒倒是十分赞同的,“以兵马司那帮酒囊饭袋,自然找不到。对付非常人,就要用非常手段,眼下比我们更急的,应该是洪钟。洪家在皎城的商铺虽然不多,但靠一个醉杯酒和万通钱庄便能结交无数权贵,其他商铺要想在皎城立足,可不得对他们俯首帖耳?”

  朱老大立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为难道:“洪宇失踪也有三两日了,消息传到高原最早也得是后日,就算洪钟能及时赶到皎城,至少也需要五日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耽搁的起吗?”

  李盗酒懒懒地掀起一个眼皮看了他一眼,想要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奈何他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瘀伤,手臂抬一下都痛的钻心裂肺,实在不敢造次,只得勉强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将音调扬高些,“洪宇在张萩手中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张萩要拿他来做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朱老大奇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管他?”

  李盗酒笑吟吟地道:“洪宇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对于洪家来说,却比洪钟自己的命都还重要;我若不装装样子推波助澜,将来洪钟到了皎城,拿什么去和他谈?”他咧着嘴长叹了一声,转了话题:“眼下倒是有另外一桩事,要麻烦弟兄们帮我留意。”

  听到他这话,朱老大一时间烤鸡都不吃了,转头静静地望着他,“什么事?”

  “薛涛。”这两个字从李世子的嘴里轻轻地吐出来,如烟似雾,可他的神情却又那样沉重,好似是什么不可言说的字眼,“去查查她。我要知道她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哪怕是她爱吃什么菜爱穿什么衣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与世子相识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在意一个人。”朱老大调侃道:“不知道,此人是男还是女?”

  李盗酒艰难地转头望着他,似笑非笑,“弦月国薛计的孙女。”

  朱老大本是满脸的揶揄神色,听到这句话,面容慢慢地僵住,整个人好似被定格在那里,连手里的烤鸡掉在地上也没去管。他愣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此事可比查洪宇的行踪难多了。”

  李盗酒点了点头,随即是一副任重而道远的语气:“能者多劳,太简单的事,也不敢劳烦朱老大你。”

  朱老大苦笑道:“从这里到弦月来回都要半个月,再加上探听消息,恐怕得是一个月后了。老朽还得安排人过关,保证不被弦月发觉。”他定定地瞧着李盗酒,一字一顿地道:“一旦被弦月发现了,那些孩子可就有无无回。”

  李盗酒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可他别无选择,“我必须弄清楚她到皎城来究竟是何目的,是敌是友。薛计名声在外,他的孙女不会差到哪里去,寒老太师将人留在寒府,也是怕她别有用心。寒门此时的探子兴许已经在去往弦月的路上……”

  朱老大更加不解:“既然这样,世子何不等寒门的消息?”

  “寒门探子训练有素,打探来的多半是些与家国大事有关的,不可能那么详尽,他们或许能分辨薛涛是敌是友,但不会去了解她这个人。”世子爷悠悠然地道:“既然人家千里迢迢来到皎城,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我钧天盛情,留下点深刻的印象。”

  “世子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契机。”从挽桃的案子开始,朱老大便一直参与了李盗酒的计划,对他诡谲的心计谋略深有体会。他能牢牢地抓住旁人不会在意的渺小契机,然后在皎城掀起狂风暴雨,自己置身其中却独善其身。

  这样一个男人,会是一个很好的领袖,却不会是一个好人。

  李盗酒抬眼望向蔚蓝的天际,斑驳的树影间,朵朵闲云犹如野鹤一般悠然地漫步半空;风轻轻地荡起满树的合欢花,有开败的残花随风零落,成为铺成斑斓地面的一员。

  任何契机,都可能成为关键,就看怎么利用了。

  “到了弦月国,再查一个人。蒋舫的妻子秦娜,看看她是不是来自弦月国。”

  朱老大应了声,问:“那秦娜可有什么明显特征?”

  李盗酒嗤笑道:“三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呢,哪里知道?”他想了想,道:“人人都说儿肖母,看蒋凤鸣那副嘴脸,他的母亲应当是个绝世美女;蒋舫虽然是蒋家的家奴,但自小是跟着蒋言做书童,他的学识应当不低,能看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有点学识的家奴,这个女人应当是甘于平淡;亦或者说,下嫁家奴是假,被胁迫炼制毒蛊才是真……”

  他的声音越到后面变得越冷,最后连同满脸的轻松闲适也散了去,“此女应当擅长制蛊,且她所炼制的,应当不是普通的毒蛊。”

  听他这么说,朱老大立即反应过来,“昨日城隍山下发生了火灾,其中烧毁的包括蒋家的老宅子,听说还在里面发现了婴孩的尸骨?难道世子是因为这个,才怀疑蒋舫的妻子是弦月国人?”没有等到李盗酒的回答,他自己沉吟道:“如此说来,蒋允北手上会有生死蛊,又懂得如何种蛊便能解释得通了。”

  随即,他又疑惑道:“可人已经死了三十年,即便是查到她是弦月国人,又有什么用呢?”

  李盗酒喃喃道:“当年绝谷一战,寒烈率领寒家军突袭,却因身中蛊毒被人操控,从而导致下达了一系列错误的指令,致使寒家军节节败退,几乎全军覆没;随后蒋言率军支援,不仅无一人身中蛊毒,还一举大败弦月。寒家军数百年训练有素但并非死板,更何况当时随军而去的将领不止寒烈一人,他一人被蛊虫操纵,难道所有人都被蛊虫操纵了吗?”

  朱老大越听越心惊,额头冷汗直冒,十指忍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仿佛眼前着青山绿水,成了昔日的阿鼻地狱。

  “世子的意思是,当年寒家军绝谷战败,与蒋家有关?”朱老大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意,“可蒋家在那场战役中也伤亡惨重,并且,就算秦娜但真是弦月国人,也并不能说明寒家军战败一事与蒋家有关系。蒋家老宅发现的婴孩尸骨,也不一定是用来炼制蛊毒的,兴许是别有用途呢?”

  “也许吧。”李盗酒看了朱老大一眼,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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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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