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光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93,218

  何四妹这一觉睡得很久,却并不安稳,期间痛醒了数次,眼皮却沉沉的睁不开,但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人拿湿巾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还能嗅到一股浓郁的木犀香味。她甚至听到了李盗酒与邱逸棠的声音,两个人都将声音压得很低,具体的内容她没有听清楚。

  所以,她睁开眼看到李盗酒坐在床边时,一点也不惊讶;她抬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城隍山的院子里,也不是她自己的房间,才问了一句:“我在哪里?”

  李盗酒倒了一杯水,将她扶起来,喂了几口,才说:“邱逸棠的房间。”

  何四妹与邱逸棠打的交道不多,但也知道李盗酒待她与旁人略有不同,挣扎着就要起身,被李盗酒一把按回床上。

  “伤成那样也不看大夫,若不是言若心血来潮去看你,烂了都没人知道。”李盗酒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将杯子放在床头案几上,起身开了窗透气,正好看到邱逸棠划着轮椅从院子来,便说:“四妹醒了。”

  邱逸棠闻言一喜,连忙道:“我这就命人准备好清粥送来。”她说着话,便要转动轮椅,又忽的想起什么,将轮椅划到窗口,将膝上那一叠厚厚的公文从窗口递了进来,“这些是关于兵部的资料,你看看也好。”

  李盗酒没说看不看,接了就放在一旁,一回头正看到何四妹正挣扎着起来,他忙上前去扶着。不等何四妹说话,他又道:“要走也得等伤好了再走,否则我就让沐七带人一直跟着你。”

  何四妹知道他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加上身上的伤实在是费劲,也不与他多辩解,只倚着床方静静地缓解身上的痛感。

  两个人静静坐了半晌,桂姐端了清粥进来,李盗酒接过来用勺子搅拌散热,自己偿了温度,才一勺一勺喂何四妹吃下。直到一碗粥都喂完了,他才问:“你这伤,是昨日在醉杯酒弄的吗?”

  何四妹点了点头,“我高估了他们的度量,竟然连个小女子都下得起这个狠手。”

  李盗酒失笑道:“洪钟想方设法留下我和张萩,就算邱逸棠去了,他只要把我放出去,还能握住一个张萩;被你这么一搅和,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没办法找我们两个撒野,自然要把账算到你头上。”

  话音落下,两个人之间,又只剩下了沉默。

  如果不是何月华从洪家逃到了皎城,现在的何四妹或许已经找到了她的师父,又或者是独自一人游历山水,她会在旅途中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这其中,或许还会有一个人能伴她终身,与她携手山水。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会比现在这个局面要好。

  可偏偏她遇上了千里迢迢逃到皎城的何月华,重新回到了这个有李盗酒的国都,她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却无法忽视他身处险境而置之不理。

  “李盗酒!”拔的高高的女音张扬地划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脚步声一路到了门口,从急促高昂转为低沉缓慢,连声音都压了下去,“开门。”

  世子起身往窗口蹭了过去,果见言若公主正候在房间门口,一脸余愠未消。他却不就开门,反而将手肘靠在窗柩上,探出头去,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和寒诺吵架了?”

  李言若转头望着他,突然就扁了扁嘴,泪珠子像是断了线,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把李盗酒吓了一跳。他连忙开门将人迎了进来,又问跟在身后的剑竹:“什么事?”

  剑竹无奈地笑了笑,“寒大人去了擎牙关。”

  此事李盗酒早已知情,只因是在计划中的事,便懒怠理会,倒是把这个小公主给忽略了。他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安慰,无助地看向何四妹。

  何四妹与他相识相伴多年,两人之间早已形成了默契,立刻会意。“还未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她说话间便要挣扎着起来。

  李言若忙上前按住她,“四姐还跟我客气作什么?从前你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我也没个报答的机会。”眼泪一边抹一边掉,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腔,“等你这次伤好了,就别走了。你看你这一走,我都瘦了这许多!”

  她说着话,还将自己一身桃红衣衫牵了牵,证明自己真的是瘦了。

  一向对言若公主有求必应的何四妹却没有立时答应下来,她知道,一旦自己开口留下来,就走不掉了。

  “我的媳妇儿就该给你当厨娘吗?”世子爷抬手一敲言若公主的头,满心满眼的不平,“小爷我都没吃的,怎么就轮到你了?”他说话间,用脚勾了一张凳子到她身下,自个儿往床头一坐,靠着床方神在在地道:“寒诺一走,你可又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李言若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把心思从寒诺离开这件事上抽开,被李盗酒一提及,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她扁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望着李盗酒,好似他是那拐骗良家少女的土匪,万恶不赦!

  世子爷举手投降,明智地转移话题,“薛涛呢?”

  言若公主抽抽鼻子,“还在寒府,爷爷说眼下弦月国的情况未明,她若是贸然回去,会有危险。”

  薛计死了,薛涛却甘心留在寒府?

  李盗酒将一双桃花眼微微地眯了起来,眸中少见的精光也被遮掩住,面上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望了李言若一眼,咧着嘴角道:“你这么无聊,不如多入宫看看皇上。”

  李言若选择拒绝,“皇兄恨不能早甩了我这个麻烦,好不容易甩掉了,我要再回去碍着他眼,几肯定又要被他挤兑说教了。”

  李盗酒大感意外,“你就这么让他称心如意啊?”他嗤笑一声,表示对李言若的鄙夷,“你这爪子是让寒诺给磨平了,只会挠自己了吗?”

  言若公主被他说得很不服气,“谁说的?我这就进宫去挠挠皇兄!”她一边说,一边还向他张了张自己的双爪,表示自己的爪子不仅没有平,还很锋利。

  眼看着言若公主盛气而来,又盛气而去,剑竹苦笑道:“寒大人说的果然不错,还是世子有办法。”

  李盗酒觑着她,“寒诺又在搞什么名堂?”

  剑竹摇了摇头,“大人只是吩咐,设法将殿下带到王府,其余的便没说了。”

  李盗酒沉吟着道:“离开皎城,却把薛涛留下?让李言若离开寒府……”他笑着叹了口气,“看来,今夜的寒府会十分热闹了。”

  剑竹只负责李言若的安危,不管旁的事,只笑道:“寒大人临走还吩咐了,说若是殿下磕着碰着哪里,回来都是要找世子清算的。”

  世子爷的嘴角抽了抽,“合着小爷成了他们夫妇两个的官家了吗?”

  剑竹掩唇笑了笑,没再多言,同何四妹点头致意后,便辞了去。

  何四妹身上伤痛难当,一碗粥吃下去,又显出困乏来,才刚因李言若来勉强支撑着,他们一走,她便挣扎着要躺下睡去。

  李盗酒忙将她扶着躺下,又将人往里头挪了挪,自己顺势也躺了下来。

  “阿酒……”人就躺在身边,何四妹怎么会没有任何感觉?她轻轻唤了一声,言语间添了一丝局促与紧张,“你……”

  李盗酒却将眼一闭,喃喃道:“我一夜没睡,太困了。”

  何四妹转头看着他的脸,果然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疲惫之态,不由的心头一跳。失去母亲的那段几时日,是她一生最黑暗的时刻,而这个人,就像是一道亮光将她黑暗的人生照亮照暖。可她没有想到,这道光有毒,会令人上瘾。她不断地追逐着这道光前进,将其余的路都无视。

  可两个人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有距离的。他是敦亲王世子,虽然出生时曾经跌落深渊,可只需要敦亲王随手一捞,便又重新回到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而她呢?吏部尚书家庶出的女儿,且是一个毫不受宠的女儿。

  当初她嫁进王府,所有人都在说李盗酒得了便宜,殊不知她才是高攀的那个。这个男人,故作浪荡姿态,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她知道他心里藏着伤痛,他有他的志向,有他所追求的方向。

  她从前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为母亲复仇,而随着何微雪的死,她心中最后的一丝恨也消散了,支撑着她走下去的信念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她累了,想要停下来歇息,可李盗酒还在继续前进!他带着照亮前路的光,越走越远,而她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灰暗。

  她的脚步慢慢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却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她的脚下只有一条路,一条李盗酒为她照亮的路。她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在何方,更不知道这条路何时会消失,可她的心里很清楚,这条路,是此时此刻她唯一能走的路。

  也许有一天,她会后悔,会懊恼,甚至会怨自己今日做的这个决定,可那已经是以后的事了。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唯一的路消失,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变成一具悄无声息的尸体。

继续阅读:第二百七十九章:养不教父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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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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