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母子
车前一丁2019-01-04 17:383,251

  “老师,学生有句话想问。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致意思是好姑娘要配得好儿郎,是不是阴狠的姑娘就只能配恶人?如此一来,他们教出来的孩子,好的只会越来越好,坏的只会越来越差?”

  太子爷年方十一,小脑袋瓜却灵光的很,再一次在散学时,将御书院的老师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连灌了一壶茶才把怒火压下去。

  太子乐的拎着小包出来,迎着媛儿与胡庸才回去。

  媛儿笑道:“皇上若知道殿下这么着,指不定又要罚殿下抄写经文呢。”

  李愧满不在意:“反正有阿若在……”话说一半,想起他那个姑姑才刚死里逃生,还吊着胳膊躺在床上呢。他努了努嘴,说:“为人师表,讲学问,引正途,立品性。若我的说法有错,他们应当做的是耐心开导,将正确的思想传导与我。可御书院的老师,仗着自己多识得几个字,多活了半辈子,便以为书上的道理都是对的,而他们所学也是对的。可殊不知这书是前人所编写流传,从国情、民生,沧海桑田早已变幻万千,书上的内容适合撰书者生活的朝代,却并不适合本朝。父皇督造御书院,令他们修编新书,用意正在于此。”

  胡庸才在前头开道,闻言好笑道:“既这么说,殿下怎么不禀明圣山,另外择个老师?”

  李愧倒是想,“守旧固然是好的,但有时也要推陈出新。那些年我还没上御书院的时候,跟着姑姑玩玩闹闹就把三字经、唐诗、宋词看的差不多的,现如今诸如西厢、红楼、西游等书,都难登大雅之堂,他们哪里知道,里头学问可多着呢。再比如眼下正流行的戏曲,在御书院那些老师看来,便是与一些下流话语为伍的。殊不知这曲文中藏着大道理!”

  他叹了口气,“姑姑乃我启蒙之师,只是如今我要学的治国之道她是不会,我要拜寒诺为师,可他又实在忙得很。若专为我而不叫他施展才华,我也太霸道了。”

  听他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众人也都轻笑不语。一路至东宫门口,太子又说:“今儿不练枪法了。姑姑劫后余生,又能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好男儿,此刻肯定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我去她宫里蹲马步,还能陪她说说话开导开导。”

  媛儿便笑道:“殿下去了勉宫,几位姐姐自然是忙前忙后不敢怠慢的。奴婢少不得偷个懒,先回宫了。”

  李愧便带着胡庸才去了勉宫。

  而在太子想象中应该七上八下坐立难安的言若公主,此刻安安稳稳地靠坐在床上,吃着出自何四妹的糕点,心身格外愉悦。见到他来,先说:“这个点你不是该在宫里练枪法吗?”说着又把搁在床头高案朝他一指,说:“你四婶婶做的。”

  太子凑上前去,见案上摆着好几碟软糕,有玫瑰花瓣的、有芍药花瓣的、还有一个青青的,他拿起来嗅了嗅,闻着味道想是蒿草,但又有一股子蜜香在里头。便偿了一口,连连点头称赞,又说:“我怕你难受,所以来陪你。”

  他三两口将糕点给吞了,随后寻了开阔处,面朝李言若蹲起了马步。又说:“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你成了亲,必定把我给忘了个干净。将来若有了孩子,从前那些情分也要丢个干净了。”

  李言若好笑看着她,“知道的是我要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被发配呢。”她把自己咬了一般的玫瑰糕砸了过去,被李愧一把接住塞嘴里了。“这亲结不结,还不定呢。”

  李愧被玫瑰糕噎的咳嗽起来,剑竹连忙递了茶给他吃了,又替他拍背顺气,又说李言若:“公主又说胡话,明旨都昭告天下了,此事还能有变不成?”

  李言若道:“你哪里知道?寒诺不过是看我生命垂危,可怜我罢了,等再过一个月我生龙活虎起来,又给他闯祸,他便要后悔,自然会找皇兄退婚的。”

  “既这么着,公主就不能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吗?好好一门亲事何苦毁了?且不说抗婚是大罪,便是寒大人的身份也担不起这个罪责,就是公主在外名声本就不好,再被退婚,谁又敢娶你呢?”剑竹说完,便识趣儿地躲出门去了。

  李言若冲着她的背影嚷道:“就是一辈子不嫁又如何?”又瞥见太子面露为难,便又说:“你放心,父皇留给我的东西还多着,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用不着你来养。”

  李愧忙说:“姑姑这可冤枉我了。我长这么大,全仰仗姑姑,无论将来如何,必然将姑姑当做亲生母亲来孝敬的。天底下,哪有儿子不盼着母亲能有个好归宿的?我瞧着那寒诺待姑姑是真的好,你嫁过去,必然不会受委屈的。”

  李言若瞅着他,抽着嘴角说:“你们是怎么了?一个个的生怕我嫁不出去似的,这世上但真只有他寒诺一个好的吗?我便打定了主意不嫁,你们还能把我一棒子打晕了抬上花轿不成?”

  李愧无语,外头脚步声传来,二人都抬眼望去。

  只见寒诺一身藏青色的袍衫,衣身绣着银白的束竹,有祥云暗纹。那张硬朗的五官上,挂着经年不变的冷漠。

  李言若愣了一下,慢慢地拉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往外头喊:“外头人都哪里去了,有人闯进来也不通报!”

  剑竹在月牙门口回说:“青瑶红霜带着颌宫丫头守了殿下几天几夜,一个个累的累病的病,我让他们都下去了。寒大人又不是外人,又何苦讲那些虚礼?”

  李言若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叛向了寒诺。她将一双大眼睛瞪的圆圆的,高昂起头拿下巴对着寒诺问:“你来什么事?”

  寒主司规规矩矩地揖了礼,说:“微臣找太子殿下有事。”

  李愧便问:“可是为了军饷的事?”

  寒诺点头。见太子转身要往外头去,他道:“此事,公主也听得。”

  李言若与李愧皆不明所以,只得叫人搬来凳子,二人前后落座后,寒诺才开门见山地说:“微臣想请太子殿下,认皇后为生母。”

  此言一出,姑侄两个都愣住了。

  愣了好半晌,李言若才问:“你突然说这个,可是军饷那桩案子难办?”

  寒诺点头,将头前与文成帝、李盗酒二人的话说来,便不再多说。

  李言若便知道寒诺这是被她的皇兄和李盗酒给指使来的,他们也知道此事为难。她的目光落到了李愧脸上,后者也正看着他,姑侄两个相对无言许久,李言若才低眉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寒诺如实说道:“等有另一个洪家起来。”

  一个洪家须得经由数十乃至上百年的沉淀积累,何况还须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人的光阴才不过数十载,又怎么等来下一个洪家呢?他说出这句话,无非是不想让二人为难。

  可谁都知道,寒门长孙回都,就是冲着军饷一案来的。

  长久的沉默过后,李言若冲着太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李愧低头行了过去,耷拉着头坐在床边不言语。

  “打小我也没有母亲,每次闯了祸,背地里总是有人议论 ,说我是没娘教养的野孩子。”她轻轻地捂住太子的手,把隐藏的最深的那条伤口拉了出来,眼圈里的泪花在打转,却强忍着不往下掉。“这些年,我带着阿哟,他一个字也没提过母亲。可……”

  那晶莹的泪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哪个小孩子不想躲在母亲的怀里撒娇的?我待他万般的好,皇兄待他万般的好,可终究不是亲娘。”

  十月怀胎,以命相换,那是只有亲生母子间才会有的羁绊,是生生世世缠绕在一处的纽带。

  李愧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姑姑。

  十一年,从他牙牙学语到如今,整整十一个春秋,都是她陪在自己身边。

  她翻墙爬树,就为了给他摘一个顶上最好吃的果子;她与宫中妃嫔交恶,只为了护他周全;她一天一小祸三天一大祸地闯,却会爬起来给他盖被子;她把这世间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他……

  可他有时候也会羡慕,羡慕那些有母亲的孩子,羡慕他们做错事可以被母亲呵责,可以同母亲撒娇,可以听母亲唱的摇篮曲。可他也知道,是母亲拿命换了他的命,他必须得好好地活着;是姑姑细心呵护他到今日,姑姑也没了母亲,他更不能让姑姑难受;他也知道,因为没有母亲,周围的人都看轻了他,可父皇和皇爷爷对他百般呵护宠爱!

  “姑姑……”李愧低低地唤了一声,自己也已经是泪眼朦胧了,却仍旧抬手去擦李言若脸上的泪痕。

  “若真有人肯真心待阿哟也就罢了,我就恨皇后他们是拿阿哟当做争权夺利的筹码。她们为了自己的地位,自然会对阿哟好,可一旦出现什么变故,他们就会把阿哟丢开。”李言若脸上犹自挂着泪痕,神情格外坚定地望着寒诺,“一旦认了皇后为生母,必定要常到后宫走动,而其余妃嫔没了盼头,未必能生出好心思来。到那时候,我又该拿什么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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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江山作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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