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若溪被带到了一座紧邻皇帝寝宫的小院子里,许多间屋子,里头住的都是伺候皇帝的侍女,她被安排与另外两个侍女同住,正是领她沐浴的那俩姑娘,一个叫歌儿,一个叫曲儿。好歹算认识了,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亲切感油然而生。
与她们一道用了晚膳,气氛很好。对于这两个室友,若溪是非常满意的,与她们聊了许多,言谈甚欢,令若溪惊讶的是,她们比她还要小一岁,却在这宫里侍奉了整整六年。
屋子并不大,三个人在一起,显得热闹而充满生气。
身心俱疲,若溪早早便躺下了,身下的床铺舒舒软软,睡意排山倒海涌来。这一刻,静好、安然,若是明早醒来还在西伺街的家里,若是这一切只是场梦,那该多好。
阳光照进现实,该来的始终要来。
若溪一大早便被室友叫醒,作为贴身侍女的她,该去皇帝床前候着等他醒来,伺候他更衣。本来这件事是由侍寝的嫔妃来做,只是昨夜皇帝并未临幸任何人,宿在了自己宫里。
从小到大还未帮人穿过衣服,皇帝的服饰尤为复杂。若溪笨手笨脚,加之倦意正浓,怎么都没办法把那些衣服往皇帝身上套服帖了。
桑佑辰也不急,由着她慢慢折腾,随口指点上几句。看她哈欠连连,差点开恩免了这项义务准她睡懒觉。大清早起来,一睁眼就能看到她,这种感觉居然很是美妙,以后即便宠幸嫔妃宿在别宫也要召她前来更衣。
这一举动,令后宫许多女子都对若溪产生了敌意,无辜的若溪往往困得不行,只能趁皇帝上朝的功夫补会儿眠。除去出恭与睡觉,她的时间几乎都被皇帝无情地占用了。他喜欢把她带在身边,满皇宫地显摆他所谓的华美,大多数时候还只带着她。
若溪觉得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糟糕,只要不伤及自尊触及底线,皇帝爱怎样就怎样。与他形影不离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正大光明地勘察皇宫的地形,以利于日后逃跑,几天下来终于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整个皇宫分为东宫和西宫。东宫以桑佑辰的寝宫为中心,名为麓阳宫,四周围绕的是他妻妾儿女的寝殿,目前妃嫔不少,只是没有孩子的踪影;西宫是所有秀女的储备点,聚集了那些尚未被册封的秀女以及犯错的后妃,规模相对较小。没有皇帝召见,西宫的人是不能擅自出入东宫的。
大体位置虽然清楚了,但一座座巍峨的宫殿鳞次栉比,一条条长得差不多的道路错综复杂,简直就是个迷宫。道路的走向短时间内很难记清,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迷路。
就像此刻,若溪无心欣赏一旁的美景,又忘了这条前几天绝对走过的路究竟是通往哪里的了。好吧她承认,她就是个路痴。
稍一回头,桑佑辰便见身后跟着的女子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调侃道:“在研究哪面围墙可以翻出去吗?”
“陛下英明。”
“这里可不比地牢,若你真想翻墙,千万不要被朕发现,否则,跳下去腿即使没残,朕也会帮你废了它,反正你也不爱惜。”桑佑辰悠然走着,又补充了一句,“朕不是在开玩笑。”
明明是很寻常的语气,若溪却听得腿脚莫名发软。好吧好吧,不爬墙,她走大门便是了。
日暮西沉,两人一路走着,到了忘忧湖畔。
这是一个人工建成的湖,随性的线条勾勒出它宽阔的胸襟,岸边点植着垂柳,这个时节里,见不到“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景象,枝头只余一片枯黄。湖中矗立着一座飞亭,名为“碧落亭”,由大小不一的荷叶状汀步与岸相连,华丽精致。
“哇,这里的夕阳居然这么美。”若溪眼前一亮,不顾皇帝在侧,径自提着裙摆踩着汀步入了碧落亭。上回来得不是时候,这会儿赏景正好。
晚霞漫天,余辉洒在湖面上,绚烂到极致。
若溪凭栏而望,美景在眼,心情好得不得了。察觉到身后动静,知道皇帝跟了过来,她含笑扭头,欣喜地指着天边某一处说:“陛下你看,那像不像是抱着孩子的母亲。”
可能是从小对母亲的渴望,她的想象力,总是不自觉地偏向那里。期待地等着皇帝的赞同,却见他脸色骤沉,那双眼里闪过许多不好的情愫,来不及捕捉,瞬间归为平静。
“你不喜欢孩子么?”若溪猜测着。听曲儿说他至今未有任何子嗣,自然不是他不行,而是他每宠幸完一个女人,便会让其喝去福药,不给妃嫔做母亲的机会。
桑佑辰面无表情,靠着柱子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看出皇帝不想谈论此事,若溪乖巧地闭了嘴,尽管心里好奇得紧。人的喜恶观念往往受影响于小时候接触的人和事,看来皇帝的童年一定留有什么阴影,以至于会那么敏感,连可爱的小生命都难以接受。
气氛有点尴尬,幸好有侍女端着茶水点心过来,只是很快退了下去。
若溪赶紧为皇帝倒茶,石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糕点着实可恶,生生把她胃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午膳早消化完了,美食在前,实在诱惑。不过,她只是个侍女呢,想必是轮不到吃的。
趁皇帝还在对着湖面发呆,若溪赶紧拿了块香软的松糕,囫囵嚼了几下无声咽下,抹抹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端着茶杯走上前去。“陛下,喝茶。”
桑佑辰接过茶杯,目光溜过跟前的女子,突然眉眼扬起,染了若有似无的笑意。长手一伸,将茶杯重新搁回石桌上,而后食指微屈,抬手将残留在她嘴角的渣滓抹掉,出口的话语几乎带了点宠溺,“做什么要偷吃,朕会不让你吃吗?”
听闻,若溪的脸立刻成了火烧云,懊恼地想尿遁。
四周静谧而安详,夕阳打在她的侧脸,晕上一层柔和的光,炫美得不可思议。她就站在淡淡的光圈里,脑袋微垂,虚渺到有些失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桑佑辰觉得,这实在是一个适合亲吻的好时机。
心动不如行动。
稍一拉扯,将她扣在怀里。桑佑辰低下头,同时轻抬起她的下巴,对准那晶莹润泽的双唇,在她措不及防前,吻了上去。如想象中一样柔软的触感,伴着香甜的气息,沁入心脾。本想浅尝辄止,却一发不可收拾,渴望更多。
胸口突然受到两只小手推搡的力道,紧贴的脑袋也有往后的趋势,桑佑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手擒住她不安分的手,让她的挣扎皆化为徒劳。尝到甜头的皇帝可不想就此打住,想要探舌深入,想要发掘更多属于她的味道,只是她牙关紧咬,不肯松懈。
这种被拒绝的滋味挠得皇帝心痒难耐,应该将她按倒在柱子上,教她退无可退,他便可腾出一只手,攫住她的下颚让她使不出力,撬开那顽固的贝齿长驱直入。
“啊!”桑佑辰闷哼一声,猛地放开怀中佳人,双眉蹙紧差点跳脚。
“陛下,请自重。”重获自由的若溪深呼吸了下,幸亏她急中生智,用尽吃奶的劲儿踩了他的脚。没有踢他命根子,算是客气的了。
鞋面不厚,着实被踩痛,桑佑辰的表情有些扭曲,心里百味杂陈。胆敢这般忤逆,将她拉出去杖毙一百次都不为过,可是哪里舍得计较。是他太冒进了,也怪气氛太旖旎,本就对她蠢蠢欲动的心,如何把持得住。
而让他郁闷的是,自己难得主动,她却那样抗拒,方才的话语里甚至很是嫌弃。他居然被一个女人嫌弃?意识到这点,向来骄傲的皇帝显然很受伤。
多么希望她能像后宫中的女人一样,总想呆在他身边,心里眼里只有他。这种突然冒出的强烈的亟待实现的意愿,令桑佑辰一惊,自己已经这般在乎她了吗?
自从遇见她后,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自己的行为也不是可以控制的了。既如此,他便忽略理性的思考,遵从感性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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