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地上是碎掉的瓷器,稍有不注意,很可能就会踩上去。
欧阳炫烨眯着双眼看了半响,才找裴纹在哪里。
“陛下,您看这,”骆公公话还没说完,欧阳炫烨便已经抬脚走进去,也不顾骆公公在身后阻拦,大步走过去,将痛苦跪在地上的抱起来。
“玖玖?”夜色太黑,欧阳炫烨伸手触碰裴纹的脸,瞬间便是满手的粘液,“点灯!”
骆公公哎了一声,跌跌撞撞进去,慌里慌张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蜡烛点好。
漆黑的房间瞬间多了一点昏黄的亮光,同时欧阳炫烨也看见了自己手上沾上的是鲜血,而裴纹脸上更是早就被鲜血沾满,这些血迹,正是从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眶里冒出来的。
“你……”欧阳炫烨刚刚开口便破了音,“传太医!”
欧阳炫烨大吼,嗓子好似在磨砂纸磨过似,沙哑的要命。
骆公公吓了一跳,跟在欧阳炫烨身边这么多年,即便再生气,他也未曾在帝王身上看到过这种骇人的脸色。
回过神的骆公公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不敢叫别的人去跑腿,亲自去太医院请。
鲜血还在不断的从眼眶里冒出,顺着脸颊滑落,触目惊心。
“疼,欧阳炫烨,”裴纹终于开口,连嗓音都在颤抖,“欧阳炫烨欧阳炫烨欧阳炫烨,你杀了我好不好?求你杀了我?我不想这样活着,我不想……真的……欧阳炫烨……真的好疼……”
欧阳炫烨看着,对于她现在所受的苦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无力。
“没事,有我在,没事……”每说一句,欧阳炫烨便在裴纹眼皮上轻轻落一个吻,好似只有这样能帮她缓解一下眼眶中传来的疼痛感。
入口,满是血腥。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安慰的起到了某种作用,裴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死死地咬着唇不在喊疼,却又像是溺水一样,死死的抓住欧阳炫烨的手臂,那好似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身玄衣的帝王伸手掰开她的嘴,“不要咬自己,疼便喊出来,没事,这里只有我……”
“不要不要不要,”裴纹松开抓着欧阳炫烨的手,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双眼,“我不要你看见我的懦弱……我不要……你走……你走好不好?太狼狈了,这样太狼狈了,欧阳炫烨……”
欧阳炫烨抿着唇,漆黑的双眼一点一点沉下去,周身也带着让人心里发寒的冷意。
沉默半响,帝王弯腰,将疼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横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轻轻抚摸她的发顶,近乎温柔道,“等我回来。”
话落,帝王一转身不在去管榻上的人,带着一身寒气离去。
让他心爱的人这样痛苦的那人,也别想好过。
*
骆公公回来时,欧阳炫烨不在西偏殿,松了口气之际,赶紧扯着太医进了内殿,“可别在耽搁了,里面这位要是出了一点差池,咱俩都别想好过。”
那太医进殿时,入目的便是满地带着血迹的瓷器碎片,等到了榻上见了人之后,惊讶的连嘴都合不拢。
“这……”
太医总算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不敢再说废话,忙取出银针先给裴纹施针,帮她缓解一点疼痛,等人反应没那么大之后,才仔细给人把脉。
“如何?”
这时欧阳炫烨重新进殿,裹着一身寒气。
骆公公鼻子灵,还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他敢肯定,那绝对不是裴纹身上的血。
不知道在御前当差有多久的骆公公眼珠子一转,瞬间猜到欧阳炫烨刚刚去了哪里,一时对榻上的裴纹充满了怜悯。
“褚太医刚刚给裴大人施了针,替他缓解疼痛。”骆公公简要道,又见欧阳炫烨一身血腥,忍不住提醒,“陛下,您要不要先去换身衣衫?裴大人要是知道了……”
欧阳炫烨挥挥手,颇有几分颓废的在椅子上坐下,“你去替朕拿件干净的衣衫来。”
骆公公张着嘴欲言又止,半响还是没将话说出来,无奈退身出去。
好半响之后褚太医起身走至欧阳炫烨身边跪下请罪,“臣无能,没能查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还请陛下责罚。”
欧阳炫烨揉着眉心,压抑着心里的烦躁,“没事,说你知道的东西。”
褚太医沉默半响,才道,“从这位大人体质来看,多年前一定受过撞击,即便是救了过来,怕也是暂时。而且,这位大人双眼多半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臣知道就这么多,陛下,这种事情或许问问照顾这位大人起居的人比较好。”
听到这句话的欧阳炫烨愣住,良久没有开口。
那句“即便是救回来了,怕是也暂时”的话一直在脑海中不停回响,好似某种祸患,等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会毫无预兆的爆发。
“陛下?陛下!”见欧阳炫烨良久没有反应,褚太医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嗯?”欧阳炫烨皱眉。
褚太医心里疑惑,却是不敢多问,在帝王压迫的目光之下,硬着头皮道,“臣以前的师父对臣道,像这位大人的情况并非没有办法重获光明。”
欧阳炫烨挑眉,心中微动,却是没有说出那重要的两个字,“褚卿的意思是?”
“臣以为可以为这位大人换眼,或许能缓解现下的痛苦。”褚太医道。
欧阳炫烨又是良久沉默,不知不觉,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褚太医疑惑的看着欧阳炫烨,以为他准备再次出神之际,听帝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纵使心里压着太多的疑惑,褚太医仍旧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起身请礼告辞。
等到殿中没人了,欧阳炫烨才起身几步走到榻边,抬袖轻轻替她将脸上的血迹擦掉,轻言道,“放心,今日之事,我帮你记着,等你哪日想讨回来了,我再帮你翻出来一一清算。”
刚刚取了衣衫回来的骆公公不小心听到这句话,再看一身玄衣的帝王,脸上那森冷的神色,不由从心里打了个抖,只觉背脊一阵发凉。
那时,骆公公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有人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