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的人齐齐将目光一转，无比惊恐的看着裴纹。
她刚刚叫谁？欧阳炫烨？陛下是叫这名儿？很久没人在这么叫过了，有点想不起来。
不过，这位裴大人果然还是与皇帝陛下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一个要另外一个做他的皇后，一个又直乎对方的名字，语气还那么那啥。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真阔怕。
“没有。”欧阳炫烨同样在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裴卿若是不答应朕这个提议，那么朕只好下旨北伐了。”
他说的北伐，其中包括齐国。
裴纹怒极反笑，这威胁还敢不敢再上个档次？就跟小孩子的过家家似，你不答应做我新娘，我就不跟玩了？
“既然如此，”裴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为难来，就在众人以为她要答应了时，话锋一转，重新坐回椅上，一摊手，“陛下北伐去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齐国要是被灭，依旧是要对其俯首称臣，她裴纹依旧会被欧阳炫烨死死的压着，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表明，就算是沦为阶下囚，她也不会做他的皇后。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欧阳炫烨默默咬碎后牙槽，算她狠，什么都可以抛弃！
殿中气氛再次恢复寂静，然而这次的沉默却是与刚才不同。现在就是随便进来一个人，也能感觉到这无形之中从皇帝身上带来的压力。
裴纹垂着头，好整以暇的把玩着手上的木扇。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一点都不担心将欧阳炫烨惹恼之后，会一气之下要了她的命。
白之牧目光转了转之后，突然道，“立后乃是大事，还望陛下慎重考虑。齐国虽不足为惧，但倘齐国被灭，难保其他小国会因此拧成一股绳，若是如此，这将为我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望陛下谨慎处之。”
白之牧都发话了，其他几个人在保持沉默显然就不太好，于是齐齐跪下道，“陛下慎重。”
欧阳炫烨垂着眼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微眯桃花眼，谁也不清楚他那时在想些什么。只觉独自站在御座前的身影格外孤寂。
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注定要独自享受这无边的孤单。
目光落在裴纹身上，好一会儿之后才收回——罢了，能与他分享这无边孤单的人早在七年前死在了南门之下，现在这个不过顶着同一张脸的“冒牌货”而已。
“朕今日有些累了，这事改日再议。”欧阳炫烨重新坐回椅上，揉了揉眉心，“劳烦白卿将按照今日所说之事，草拟一份合约出来。”
对于帝王的突然变卦，仍是有人没反应过来，但见欧阳炫烨满脸疲惫之色，又只好将这些疑问压下去，规规矩矩的退出殿中。
裴纹坐在椅子上出神，若不是同来的使臣提醒她，估计这会儿都不知道欧阳炫烨已经下逐客令了。
她站起身，有些心不在焉的对御座上的人遥遥一拜，转身离去，没有一丝迟疑。
不出片刻，这殿中，便只是剩欧阳炫烨一个。
这下倒真成了，无边孤单。
骆公公走进去，压低声音道，“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嗯。”欧阳炫烨坐着没动，满脸的无奈与疲惫是怎么都藏不住。
连骆公公看了都有几分不忍，忍不住劝慰道，“陛下，您今日若是累了，太后那里奴才便去打发了吧。龙体要紧。”
“不必。”等骆公公再次抬眼看过去时，欧阳炫烨又恢复了平日的漠然，哪里还见半分疲惫，“请太后去承乾宫，朕稍后便来。”
骆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只道即便是帝王也难过美人关。
骆公公离去不久，欧阳炫烨才起身踱步回承乾宫。
*
有客楼里生意依旧如火，裴纹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想事情，本意是将这次的事情好好整理一下，谁想一旦陷进沉思里，脑中闪过的却是欧阳炫烨的脸。
七年，这么长的时间未见，她还成了个瞎子。
原本以为这样长的一段时间，她对欧阳炫烨的任何记忆都应该变得模糊，谁想到即便如今看不见了，再次相遇时，脑中关于欧阳炫烨的任何事情都不曾模糊，甚至可以称之为高清无码。
欧阳炫烨注定是她这一生的劫，即便她不愿意承认。
“师父，李尚书来了。”青衣轻轻开口将裴纹的思绪唤回来。
裴抬起头，精准的摸到了桌上的杯子，闻了闻茶香，淡淡道，“嗯，你去请他来一趟。”
闻言，青衣起身快步离开，刚刚到街上，李尚书的马车正好路过，她想也没想，伸出手臂就是一拦。
李府的小厮一见到人，连忙一扯缰绳，拉住马匹。畜生受惊，狠狠的扬起前蹄，擦着青衣几寸的距离落下。
“你不要命啦！”那小厮破口大骂，“你知不知你拦的是谁的马车？若是我家大人有任何一点差池，是你一个贱婢能担待的……”
话音还没落下，便见青衣正冷冷的看着她，叫骂的小厮瞬间不知在如何骂下去，背脊忍不住阵阵发凉。
“奴婢乃齐国裴相侍女青衣，劳烦这位小哥通报一声。”青衣收回目光，不咸不淡一欠身，算是见过礼。
那小厮被青衣刚才的眼神盯得一阵后怕，咽了咽口水，回头掀开帘子一角，对里面的人道，“大人，齐国裴相的侍女求见。”
里面应了一声之后，车帘被全部撩开，李清旻在车中道，“本官与姑娘素未谋面，何故拦本官车架？”
青衣盈盈又是一拜，“李大人有礼。我家大人在有客楼恭候多时，还请大人移步一叙。”
“你家大人？”李清旻皱了皱眉，“本官与你家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为何要去？”
青衣闻言，抬起头看着李清旻，直视他的目光道，“我家大人让青衣问李大人一句，不知柳舜英柳夫人，大人可还记得？”
李清旻闻言，眼中带了一点别样的情绪，打量青衣的目光也如同刀子一样锋利。
青衣却是毫不畏惧，任由李清旻打量，直到对方开口道，“本官随你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