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纹将杯中茶水喝完之际,青衣总算是带着李清旻到了。
雅间里坐着的人没动,只是淡淡搁下手中的空杯,抬头一笑,正好是李清旻进来方向,“李大人,别来无恙啊。”
李清旻皱眉,目光将裴纹上下打量之后,道,“本官与阁下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何来别来无恙?”
“哦不不不,我们见过的。”裴纹连忙摆手否认,“当年先帝还在,圣上也还是七王爷,我们承乾宫见过,哦对了,三王爷和白之牧也在。”
这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饶是李清旻是科举出身,听裴纹这么说起时,也不由一愣。
青衣没搭理突然陷入沉默的李清旻,几步走过去提着桌上的茶壶,各自斟倒了两杯,“大人请用茶。”
李清旻闻言,将目光转到了桌上的茶杯上,然后又缓缓移过目光,落在裴纹脸上,三指宽的黑布将她的双眼遮住,导致某些记忆难以合上。
裴纹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好整以暇的出声提醒道,“当年先帝在凤禧宫昏睡多时,还是被在下医治好的。”
此话一出,李清旻眼里便带上了不可置信,甚至还十分夸张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是白,白……”
那三个字突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不管如何,很难从李清旻的嘴里说出来。
裴纹抬起头,淡淡一笑,“看来李大人想起来了呢?就是我啊,丞相府的那个大小姐白玖玖,为先帝诊病的白府门生白玖,东山药师谷莫长临的徒弟云十七。李大人想听哪个名号?”
“你你你,你分明已经死了,怎么会……”李清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我亲眼看见你跳下去的,还拖着苏幼薇……你不是白玖玖,你是何人?”
裴纹晃了晃杯中的茶水,轻笑道,“拖大人的福,没死透,不然哪有今日裴纹?”
李清旻晃了晃,仍然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裴纹就是白玖玖。
强稳住心神,佯装强势的一甩袖,冷哼一声,“一派胡言!本大人亲眼所见的事情,岂会有假?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冒充一个死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裴纹不以为意,一丝一毫都不想搭理李清旻的嚎叫,端着杯子起身走至窗边,自顾自道,“当年我就觉得奇怪,白思慕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姐,又怎会独自一人走出那么远,还那么巧的就被齐国裴相遇见,又那么巧的被齐国先帝的看中?原来这其中还有李大人这条线。”
李清旻死死的咬着牙,一个字也不承认这是真的,“你诬陷本官就罢了,扯上清和公主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裴纹笑出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引来街上行人频频侧目,“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呢?大人?”
李清旻看着裴纹死死的皱眉,他甚至怀疑裴纹已经疯了。
“一个疯子的话,实在是不值得相信,”李清旻冷哼,“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话落,连礼仪都忘了,转身便走。
裴纹止住笑,神色瞬间冷下来,“青衣!”
一直充当背景的青衣听裴纹开口,立马几步上来拦住了李清旻的去路,“李大人,我家大人还有件礼物没送到你手里,你还不能走。”
“无功不受禄。”李清旻咬着牙齿,双手狠狠的握着拳,这才没有露出一点怯弱来。
“只是礼尚往而已。”裴纹靠着窗户,并未回身,“这礼物我可是挑了好久,想必大人一定也会喜欢。”
话音刚刚落下,外面便传来一个凄惨的叫喊声,李清旻愣住,有那么一瞬间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李清旻死死的咬住牙,“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许你动我和舜英的孩子……”
“我若偏要动,大人又如何?”裴纹嗤笑一声,“大夫人为什么跳湖自杀?临死之前又为什么要说自己不甘心?李大人,这原因,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我替你说?”
李清旻没说话,瞪着裴纹的眼里只剩恨意。
“这些陈年旧事大人若是不想说,我便来替你说。”裴纹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轻一击掌,很快便又进来一人,“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她?”
那人满头发白发,佝偻着背,衣衫虽然穿的十分破烂,但好歹是洗的干净,看着精神。她自从进门之后,便死死瞪着李清旻,好似要将眼珠都瞪出来。
然而李清旻在看到人的那一刻,却好似见了鬼了一样,比知道裴纹就是白玖玖时,还要夸张,甚至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一步,潜意识里要与那进来的人保持距离。
“嗬……嗬嗬……”那进来的人怨恨的瞪着双眼,张嘴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嘴里没有舌头。
那白发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听见自己的声音,眼里的恨意更浓。几步冲上去,眼看就要抓到人时,被青衣挡住,不知用什么办法,很快安静下来。
也是这才看清,她双手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手臂还挂在肩上。
“李大人可还记得柳舜英身边的侍女,景秀?”裴纹替李清旻说道,“拖大人的福,景秀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七年前,她就在秘密查这件事情,大夫人死的太巧,更关键是白思慕虽是和她那个弟弟也一起失踪,但再被遣送回国师府的路上,白思慕那弟弟却是没有同两人同行。
之后,便传出大夫人跳湖自杀事。
后来她又无意遇见谢之远祖母,偶然问起才得知,景秀被人灭口时,正好撞到了她的车马。所以景秀这才得以活命,不然早到下面陪大夫人去了。
“看来大人还是不打算说了,”裴纹轻笑两声,“也好,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刚落下之际,就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拖着白思慕进来。
在看到李清旻的那一瞬,白思慕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很快什么也没说,将恨意全部转化到了裴纹身上,“白玖玖你个贱人,你不就是想要我的眼睛么?你来拿啊,你来拿来啊!”
“别急,这就来。”裴纹对青衣扬了扬下巴,“青衣,替我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