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速超越，却甩不掉紧紧跟随的伤悲。
——周杰伦《一路向北》
周日，学校统一休息，程瑜没睡懒觉的习惯，加上说好了要去乡下去看望奶奶，她甚至比往常上学早起了半个小时。
客厅里，程颐峰和徐芸的聊天从门后传进来，声音不大，和往常一样带着争执。
徐芸一惯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整间屋内：“没时间就是没时间，你不想和她说，我去！”
“小芸，你等等。”程颐峰拉住徐芸，徐芸皱眉看着他，程颐峰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她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成绩差也就算了，连体谅下父母都做不到了吗？”
声音隔着门传进屋里，一个字一个字敲进了程瑜心里。
她紧紧的扯着被子，将头闷在被子里，想隔绝客厅的一字一句，可徐芸的声音像是把利刃似得，穿透一切，刺进她的耳朵里。
敲门声乍响，程颐峰的声音在门外，“瑜瑜，醒了没有？”
“嗯。”程瑜闷着被子应了一声，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程颐峰要说的话，只是没等到话从他口中说出，她仍存有期翼。
被窝里，她抓着被子一角的手攥紧。
门外，“醒了就去吃点东西，看书学习一会儿……那个，今天我和你妈妈都有工作要忙，就不回乡下奶奶那儿了……”
“知道了。”她攥紧了被子的手骨节发白，蒙在被子里的黑暗中，湿漉漉的眼泪打湿了枕巾。
高跟鞋经过的门前的声音清晰入耳，门外传来徐芸声音，冰冷的语声传进屋里：“都高中生了，别赖床，早点起来看看书，这么大的人了，没一点儿的上进心……”
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连那句冷冰冰的话也一并被隔绝了。
屋里一片死寂，程瑜任由泪水无声的蔓延。
今天，说好了去看看奶奶，这个约定，大概是在开学前就许了的吧，直到今天，再一次，毫无意外的爽约，去乡下看奶奶的这个计划一推再推，直到今天。
程瑜知道去乡下这件事，遥遥无期。
诺大的屋里，空荡荡，寂静无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缩在被子里，而这样的生活，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周日，这个在高中生难能可贵的假期里，她一个人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有没有假期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或许没有假期对她而言，等于没有期待，也没有了失望，才是更好。
周一早，程瑜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清醒，闹钟还没有响，屋里黑漆漆的一团，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
又是一个让人讨厌的阴雨天。
徐芸和程颐峰不知道是昨晚就没有回来，还是全都已经在大早离开了。
程瑜起床和往常一样刷牙洗脸，撑伞出门前，手机震动起来，是程颐峰，程瑜接起电话，固定了模式的几句对话：
“外面下雨了，带上伞。”
“知道了。”
“早上记得吃早饭，好好学习。”
“嗯。”
“爸爸去忙了。”
“好……”
每年的秋雨季，似乎都来势汹汹，尤其是早上的雨，缠绵阴冷，挟着风，小区里，那把红色伞骨在大雨里，显得孤零零的柔弱一只。
程瑜紧紧的抓着伞柄，雨伞被吹的左摇右摆，她瘦弱的身板在风雨中摇曳。
等到了教室，庆幸的是没有迟到，朱正廷也没有提早到了教室。
她身上的外套被雨打湿，坐回位置上，瑟瑟发抖，虽然没全湿透，比落汤鸡稍显好一点，却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她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尽全力的想从身体上找寻一丝温暖。
“湿成这样，你不脱下来，缩成一个球，想当体温烘干机啊？！”旁边清亮的嗓音传来，音色里透着漫不经心。
程瑜抬头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唇线，一声不吭。
“呐，换了吧。”
那件熟悉的卡其色风衣出现在她眼前，程瑜转头，那件风衣叠的整整齐齐，是她上次还回去的样子。
他们辗转换了多次座位，这件衣服的样子还能保持成这样……程瑜的心像是被磕了一下，她愣着没有动。
“干净的！”许辉挠了下鼻梁，有些不自然道，“换了校服后，这衣服我就没穿过了……”
“谢谢。”程瑜头埋的很低，说话声低的像是蚊子叫。
不知道为什么，许辉每一次和她说话，她都会莫名的紧张，也许是太过狼狈的处境，也或许是其他，总之，她沉寂在胸膛的心脏不在安分，跳的慌乱，没了节奏。
那件风衣她没有动，正巧朱正廷进教室，程瑜埋下头，自顾自的做她的鹌鹑。
背后撩起一阵风，紧接着肩上一沉，那件风衣搭在了她肩上，程瑜转头，黑亮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的惊措。
对方早已经转过了头，手里的笔转的恣意潇洒。
如果不是肩上的那件衣服，程瑜恐怕会怀疑刚才只是一个幻想或是错觉而已。
她埋下头，将那微弱的存在感，一再降低，脸上蒸腾起来的滚烫的温度，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早读被班会所代替，教室里回荡着朱正廷慷慨激昂的演讲，期间少不了他恨铁不成钢的批评声。
程瑜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窗外的细雨声反倒是盖过了班主任翻来覆去陈年滥调。
直到他一句，“接下来，我们按照这次的月考成绩排座位。”程瑜才被拉回思绪。
老规矩，按照他念到的名字就起来换座位，朱正廷一向严厉，说风就是雨，说是换座位就一秒也不会耽搁。
教室里，课桌椅子活动的声音嘈杂不堪，乱哄哄的各种声音里，混着朱正廷干哑的嗓音，念着每个人的名字。
按照往常一贯的风格，成绩中游的被安排在了一二排，而第三四排才是学霸的专属区。
朱正廷按部就班的往下念名字，“第三排，韩晨，宋佳，周宇泽，许辉，周晗……”
程瑜听到“许辉”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在脑海闪过，他们的同桌关系，该就此结束了。
程瑜安慰自己，换个座位而已，和她没有关系，这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可心里却难掩饰那一瞬间失落。
她垂着眼，假装一切与她无关，甚至自动忽略了旁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