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罐里好多颜色，微笑却不甜了。
——周杰伦 《明明就》
国庆长假，程瑜回了一趟乡下，帮着收拾奶奶的遗物，去看了奶奶。
新坟长草，很难想象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变成脚下的土地，然后永远都不会再对你笑，程瑜站在墓前，哭不出来。
程颐峰和徐芸站在她身后，肩膀上一沉，程瑜回头，程颐峰的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好好学习，别让奶奶失望。”
程瑜没有说话，转回头去，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墓碑。
秋风席卷，落叶随风凌乱，今年的秋天，真冷。
回程的路上，程瑜坐在车上，一路看窗外，枯枝枯草，一片荒凉，从面前呼啸而过。
驾驶座前，程颐峰从后视镜看去，皱眉，“这孩子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估计是她奶奶去世，心里难过。”徐芸正在发消息，头也不抬的说道。
程颐峰皱眉，看着后视镜没什么表情的程瑜，问道，“瑜瑜，国庆你有没有想去玩儿的地方？”
程瑜摇头。
徐芸的消息发送了出去，没看到她摇头的动作，脸一沉，转头道，“你爸问你话呢。”
“不想。”程瑜看着窗外，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徐芸皱眉，程颐峰使了个眼色给她，继续道，“要不带你去附近转转？”
程瑜摇头。
徐芸和程颐峰两人相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
徐芸抿着嘴，忍了一会儿，车里安静的让人憋闷，沉声道，“你和父母说话就剩下摇头点头了？！”
“算了，小芸，孩子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你少说两句……”程颐峰打圆场，程瑜仍旧像个木偶似得坐着，脸上没表情，身体僵直着。
徐芸开窗，吸了口气，沉着脸不言语。
“和同学没有约？”程颐峰又问。
程瑜很不想说话，摇了下头，身子往下挪了挪，收回目光，闭上了眼。
自问自答式的聊天终结，车里恢复令人发闷的沉寂。
一路到回到市里，程颐峰接到了电话，程瑜没睡着，听着他的应答：
“好，我知道了。”
“嗯，叫小芸一起过去，行。”
……
电话挂断，程颐峰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徐芸问，“怎么了？”
“主任让我们过去应酬下，说有个科研项目让你和我看看。”
“上次和我提过的……”
徐芸和程颐峰交流，很快像是忘了程瑜的存在，直到在十字路口拐弯儿，程颐峰回头看了程瑜一眼。
“我在前面下车，自己回去就行了。”程瑜坐起来，出声道。
车在拐角处停下。
徐芸絮叨，“你也这么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大人去工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知道。”程瑜推开车门下车，徐芸塞了二百给她。
她没有拒绝，只是飞快的逃离。
既然已经选了工作，明明对自己有愧，却还口口声声的想强迫自己谅解，她冷笑了声，在路上走的飞快，像是生怕身后有人跟上来一样。
路过公交站牌，程瑜听到有个声音叫她。
她回头看了眼，畅冉站在公交站牌下，像只招财猫似得，冲她招手。
畅冉身上背着一个大书包，书包像个重重的壳，压在她背上。
“你书包里放的什么？怎么看着这么重？”程瑜一眼看到，忍不住问道。
畅冉一愣，倏尔一笑，“准备去肯德基学习的，里面装的课本和习题册。”
她是住校生，程瑜倒是有印象，点了点头，问远不远。
“不远，三站，你要去哪儿？是不是顺路？”
程瑜看了眼站牌，摇头，“我回家，不是一个方向。”
“哦。”畅冉看了看前面，抿了抿唇，看着程瑜笑笑，隔了会儿又道，“你吃饭了没有？”
程瑜摇头。
“那家肯德基的鸡腿堡很好吃，你想不想尝尝？”
中午点，公交车上，人异常多。
程瑜和背着大书包的畅冉像涌进大海的小船，站不稳脚，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扶手，程瑜垫着脚抓着，让畅冉抓着她的手臂，撑到了站点下车。
两人从人海里挤下车，头发都散了，看着狼狈，相互看了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瑜上前拎了拎她的书包，“这么沉？！”
畅冉笑，“这也是我减负了以后的呢。”
“你真行。”程瑜耸肩。
两人进了肯德基找位置坐下，程瑜并不是很饿，车上挤的她没有一点儿食欲，畅冉问了她想不想吃东西，她摇了摇头。
畅冉好像很高兴，从见到她脸上就一直挂着笑，程瑜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也跟着她傻笑。
“程瑜，那天谢谢你啊……”旧事重提，她从来没有很正式的和她道过谢。
那件事，其实如果不是她捣乱，她也不用受周晗的欺负，程瑜有些歉然，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你喝点什么，我去点。”
“我陪你一起……”
程瑜指了指她的大书包，笑道，“看好你的书包就好了，小心一会儿被人拿去卖了。”
她点了两杯加冰的可乐回来，坐在高脚凳上晃着脚，托腮看向畅冉。
畅冉低着头翻书，神情专注又认真。
“学习，不闷吗？”
程瑜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好好的听过一节课，写过一次作业了，那种学习很苦，很累，付出和回报永远不会成正比的感受却深刻在脑海。
畅冉晃了晃脑袋，握着笔抬眼看着她，仔细想了想，点头郑重道，“闷，还苦！”
程瑜笑出声来，却见她坐直了道，“可有人比我还闷，还苦，所以只能好好学习，让他们不那么闷了。”
她说完这句话，程瑜又笑不出来了，她知道畅冉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程瑜的耳边好像是又响起了那天周晗说畅冉的话，她不知道畅冉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但是，起码对她很好吧。
即便很难，也能把畅冉照顾的很好，让她说起他们的时候，眼里有光，满怀感恩。
看着畅冉说这句话时，目光里的坚毅，程瑜心头酸涩。
倘若没有看到畅冉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闪过的光，程瑜不会去对比。
那天以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别人家的父母，都比自己家的父母，更爱子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