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虽败犹荣】
大择天下2020-11-20 07:123,962

  “釜底抽薪?怎么讲?”

  “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四国之中,我宋国为大,我们一走,此次会盟就名存实亡,齐侯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当夜,宋桓公率众不辞而别第二天,齐桓公发现这个情况,大怒,就要派兵去追。

  管仲忙在旁劝阻,“现在追击,别人会说我们是在泄私愤,还是先请示天子,以后再慢慢和他算帐,因为当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要我们去做。”

  “哦,啥事比这更重要?”

  “宋国虽说是早退了,但好歹还是来了,还有那四个没来的呢?不是更应给点颜色给它们看吗?”

  “对对对,你说我们该从哪个先下手?”

  “当然是鲁国!鲁国号称礼仪之邦,鲁侯又是我齐国外甥,竟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不摆平它,怎么使其它国家心服口服。”

  管仲接着说:“遂国(今山东省宁阳、肥城一带)是鲁国的一个附庸国,我们只要将它拿下,我相信会对鲁侯起到震慑作用,到时再去封信给鲁夫人,让她给鲁侯施加点压力,不愁他不来求盟。”

  齐桓公亲率大军,一举将遂攻下,将兵驻于济水,形成对鲁国虎视眈眈之势。

  鲁庄公果然大惧,再加上母亲文姜在旁诘责,忙派人与齐修和请盟。

  齐兵始退,屯于柯地,等待鲁庄公来盟。

  鲁庄公将往盟,曹沫主动请缨愿意随行。

  鲁庄公笑道:“带你去?拜托,同志哥,我此行又不是去做客喝酒,而是被人逼盟啊。这本来就是一件丢人的事,再带上你这样一个齐军的手下败将,岂不被齐人笑掉大牙?你好意思,我可丢不起这人。”

  原来曹沫曾与齐军三战,三战皆北。

  曹沫身高力大,勇猛无比,号称鲁国第一猛男。正好鲁庄公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所以就提拔他做了将军。这个可能和鲁庄公的性格有关,从前面的表现,我们可以看出,鲁庄公应该是个懦弱之人,而这样的人当然会希望身边有个强壮的肩膀可以依靠。但是,曹沫这个人有勇无谋,在战场上很不争气,特别是在最近与齐国的系列战中,表现尤其差劲,三战三败,不但让鲁国折损了大批兵马,还丢了大片土地,国际形象也大打折扣,让鲁庄公这个推荐人都觉得特没面子。可是,鲁庄公也不是个利爽之人,因为爱所以爱,他竟然没给这个常败将军一点惩罚,让他一直干到了今天。

  面对鲁庄公的揭短,曹沫还是很有涵养,并没有像南宫长万那样爆发,而是说:“这三败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让我扳本的机会。求主公准我随行,我一定不辱使命,誓死和齐国新仇旧恨一起算,不尽雪前耻我决不回来!”

  鲁庄公答应了,也许他不一定是被曹沫这番斩钉截铁的话打动的,而是考虑到深入虎穴身边有个强壮的保镖心里会踏实些,因为这一次毕竟不同于打仗。

  柯地(今山东阳谷县阿城镇,属齐地),齐桓公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专候鲁庄公。

  只见齐兵威风凛凛列于坛下,坛上遍插彩旗,迎风猎猎,正中是一面杏黄大旗,上书斗大“方伯”二字,两边各置两面威风凛凛的大鼓,中间香案及各类歃盟之器摆放得整整齐齐,坛下西边的两根石柱上还各系着用来歃盟的一牛一马,一群屠夫正在磨刀霍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见这架势,鲁庄公腿肚子就开始抽筋了,妈的,这哪是会盟啊?分明是要强奸啊!

  鲁庄公带来的人马都被阻挡在外围,只有他和曹沫获准进入。

  齐国的气势让鲁庄公战战兢兢,曹沫这个常败将军倒不畏惧。他身着铠甲,手提利剑,高视阔步紧随在旁,一付睥睨一切的样子。

  我们前面讲过,他是个猛男,缺的只是计谋而不是勇气,所以他不能成为一个良将,但这并不妨碍他能成为一个好的保镖。

  君臣二人将登坛,齐大夫东郭牙拦住了曹沫,要他除去佩剑。曹沫怒目瞪视他,两眦尽裂,状如一只发怒的老虎,吓得东郭牙倒退了几步,只得作罢。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会盟是在齐国的操控下进行的,齐国抛出的盟约也是他们早就写好了的,所以对于鲁国来说这肯定是不平等。但鲁庄公也不能说半个“不”字,他能做的只有屈辱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当进行到最后一项——歃血这一环节时,曹沫突然暴起,手执利剑,出其不意将齐桓公劫持。

  这一举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让齐国卫士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你要干什么?”管仲厉声喝道。

  “贵国是个大国,是个要称霸的大国,你们不是一向打着扶弱济贫的旗号吗?为何偏偏不扶我鲁国?”

  见齐桓公受制于他,管仲忙说:“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你有何要求尽管开口,万事好商量!”

  “将所侵我鲁国之地尽数归还!”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悉听尊意!”

  脖子上架着一把冰冷利剑的齐桓公也说:“我也认可。”

  曹沫放开齐桓公,还剑入鞘,走回到鲁庄公身旁,从容淡定,面不改色。

  齐桓公被放开后,恼羞成怒,当场就想发作,要毁约食言。管仲暗中扯住他的衣袖制止,低声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还有更高的追求。”

  齐桓公这才作罢。

  悄悄开溜。

  曹沫凭借此举一雪三败之耻,将三败所失土地尽数收回,他也因此一举而名列司马迁《史记,刺客列传》之首,被后世称为“侠客之祖”。

  坦率地说,我一直不理解司马老先生为何会把他当作刺客。《现代汉语词典》对刺客的解释是:用武器进行暗杀的人。百度词条中的解释是:通常指出于政治原因,负责对目标实施谋杀的人。从以上解释可以看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对目标对象实施夺命行为,是一个刺客最基本的要素。但是从曹沫的身上,我却没有看到这一点,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要齐桓公的命的意思,他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只是在威恐吓他要挟他,其目的不在他的命,而在鲁国的地。所以,我觉得曹沫是不应该被称为刺客的,最多算是一个知耻后勇的勇士。

  至于说他是“侠客之祖”,我倒颇有些茍同。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舍得一身剐使鲁国避免了又一次的屈辱,而且还收回了所失之土地,虽然其动机中夹杂有泄私愤正己名的嫌疑,但给他一个“侠客”的职称也不算过份。

  最后,来说说他所取得的丰硕成果。假如齐桓公没有称霸的野心,也没有“反其侵地,四邻大亲”的理念,也不考虑自己的形象,最后真的来个翻脸不认帐,我想莫要说曹沫能有什么收获,就连他和鲁庄公君臣二人的性命能否保得住,恐怕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我觉得曹沫真是个幸运儿。幸运一:身为常败将军,乌纱帽却能安然无恙,关键时刻还能被委以重任;幸运二:偶有壮举,便成果斐然,而成果的得来,很大程度上还是拜对手所赐,侥幸之至;幸运三:司马老先生理解有误,从而名列青史,声名远播;幸运四:能全身而退,尽享功成名就之乐。

  一个常败将军却能有如此完美的结局,真是虽败犹荣啊!

  故事继续。

  柯地之盟,让齐桓公声名大振,诸侯都被他所展示出来的信义折服。卫、曹二国主动遣使示好,以谢北杏未盟之罪。至此,八国之中除郑外,已有七国或真心或假意都与齐结了盟。

  当时的郑国国君是子仪,属亲楚派,所以没来与会。而当时,郑国还有一个流亡在外的前国君——郑厉公子突。郑厉公人还在心没死,日夜紧盯国内局势,准备随时杀回国去重新坐庄。后来,他和齐桓公一拍即合,在齐国的帮助下杀了回去,重掌大权。齐桓公也借此报了郑国未赴北杏之盟之仇,同时还控制了地处中原中枢之地的郑国,对楚国形成扼制之势。此是后话,简而言之,不再表述。

  摆平了鲁国,接下来就该和早退的宋国秋后算帐了。

  齐桓公派人去向周厘王告了宋桓公一状,请求周王遣派王师对宋国加以讨伐。

  周厘王好不容易傍到齐桓公这么一个大款,自然不会轻拂他意,就派大夫单蔑率部会同齐师同往伐宋。另外,陈、曹二国为了讨好齐桓公也主动出兵。

  四股部队在宋国边界集齐,四方领导人便召开军情会议商讨进攻策略。

  这时,齐桓公手下一个叫宁戚的大夫站了出来,说不用这么麻烦,他凭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宋桓公给说降了。

  关于宁戚,也有些传奇的故事。

  宁戚本是卫国人,家境贫寒,怀经世济民之才而不得志,后来得知齐桓公重人才、有抱负,便决心来投奔他。

  来到齐国,因无人引见,再加上当时也不招考公务员,所以他也就无缘见到齐桓公本人,一肚子的才华无法施展。可是他并没有气馁,而是在齐国呆了下来,边靠打工养活自己(替一商队赶车喂牛),边慢慢等待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临。

  一天,商队夜宿临淄城外,至深夜时分,突然城门大开,火光冲天,只见大队人马蜂拥而出。

  原来这是齐桓公深夜外出办事。

  当时宁戚正在给牛喂草料,看着火光照耀下,高头大马嵬峨挺立的这个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胜过老婆孩子的齐桓公,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顺手操起身边一根木棒向牛角击去(别误会,他这是在打节奏),同时放声高歌。想以此来引起齐桓公的注意。

  歌声高亢沧桑,歌中尽情倾诉了一个怀才不遇、有志难酬的年轻人的心声。夜深人静,歌声愈显悲凉苍劲。

  果然,齐桓公一下子就被宁戚的这一举动深深吸引。

  齐桓公派人把宁戚叫到跟前,询问了他的一些相关情况,宁戚不卑不亢应对从容。两人越谈越欢,内容也越谈越深,从奶牛的饲养方法一直谈到称霸武林的治国方略。

  齐桓公大喜,当即便载宁戚回宫,连夜在烛火下拜他为大夫。齐桓公礼贤下士、重视人才可见一斑。

  后来,宁戚被齐桓公任命为大司田,主管农业生产。他奖励垦荒,大兴水利,还薄取租赋,大大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使齐国很快富裕强盛起来,对齐桓公完成霸业起了很重要的作用。而且,他打工的这段经历也没白过,相传他还有一部作品《相牛经》留世,为我国最早的畜牧专著。

  能人就是能人,干什么事都能干出名堂!

  宁戚凭借这一次做秀,不但成功推销了自己,而且还赢得了一个灿烂的未来。所以说,一个人要敢于去秀自己,也许只要抓住了一次机会,就抓住了一辈子的幸福!

继续阅读:第三十七章【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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