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的灭亡,郑庄公并不认为是他本人的意志决定了他的行为。他说,这是天要加祸于许,是鬼神对许不满,所以要灭了许,但天必须要找一个人来执行灭许,所以我郑国不过是替天行道。我们可以想象,当郑庄公攻下许时,当郑庄公接受了齐僖公的礼物将许收下时,当郑庄公知道许庄公避难到了卫国时,他当然会有成就感。但同时他也可能会想到,我真的有这么强的力量吗?就算加上齐、鲁二国,真的就把许灭了吗?郑庄公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开始怀疑人的力量。
郑庄公说,我有几个叔伯和堂兄弟,与他们好像不能安然相处,因此我怎么敢把许当做自己的功劳呢?如果我可以灭许,那么为什么我不能与叔伯和兄弟们好好相处呢?我有个亲兄弟,也不能和协,他现在跑到国外去,每日只能用粥来填饥,我自己的弟弟都只能过这样的生活,我怎么敢长久地占有许呢?如果我可以长久地占有许,那么为什么我却不能给亲弟一碗比粥好些的饭吃呢?可见,不但是许的灭亡,使郑庄公怀疑自己的力量和人的力量,就是兄弟之间的不和协,他都认为是天的意志的结果。
郑庄公说,现在的周王室已不像以前那么的高贵和有权威了,一步一步地在走向没落;周家的子孙,也日渐失去所能依靠的祖先们的功业的优势。既然天都厌弃了周德,那么我们这个同样是周的子孙的郑,怎么敢与许去竞争呢?因为许是四岳的后人,四岳也曾有德于天下人过的。在郑庄公想来,姬周既然已走向了黄昏,那么会不会次日的朝阳是姜姓的许呢?就是不是许,则周是一定不会再复兴的了。郑庄公觉得自己把握不了历史的进程,他觉得是历史在操纵着自己和其它的人。就如颍考叔的死一样,也是他郑庄公所不能把握的。
在了结了许的各项事务后,郑庄公想到颍考叔的死,死去的颍考叔一定是会使郑庄公伤心的。所以他叫士卒们诅咒那个射杀颍考叔的人。也许我们很难确定郑庄公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颍考叔是被公孙阏射杀的。如果说郑庄公不相信诅咒的效力,那么他也就同样不会相信祭祀的作用,但古人一定相信祭祀的,所以也一定相信诅咒,那么也就是说,郑庄公从内心上讲,是希望为颍考叔报仇的,他也以为诅咒是能发挥作用的。所以我的推论是,郑庄公当不知道颍考叔是由公孙阏射杀的。
那么,为什么公孙阏要射杀颍考叔呢?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在伐许前,郑照例要在郑的祖庙举行授发战车武器的仪式。颍考叔与公孙阏同时争抢同一辆战车,颍考叔挟着车辕就跑,试图摆脱公孙阏的争抢。公孙阏看到颍考叔挟着战车跑了,拿起长戟就去追赶,想夺回他也想要的那辆战车。从祖庙一直追到大道上,公孙阏没能追上。公孙阏非常地愤怒。所以,在攻许城时,当颍考叔先登上城墙时,公孙阏就从城下向挥舞着大旗的颍考叔射了一箭,颍考叔死了,公孙阏的愤怒也就平息了。
其实,郑庄公知道,人之间的关系,要么友好,要么斗争,当然还有是关系不好也不用斗。而诸侯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人之间,因为一句话,一个行为的友善或恶意而好得不行或恨得要死,诸侯国之间也是同样。无非一个是人,一个是国家,但这个国家还不是由人说了算吗?
在郑的南面约240公里的地方,有个姬姓的小诸侯国息国,在今河南省息县。就如同颍考叔与公孙阏不经意地有了不愉快一样,郑与息之间也因言语上的不厚道,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郑庄公或是由于国内及外交上的事务多得使他无暇顾及息国,所以郑一直就没有动手教训息,因为以郑庄公的禀性,早就出兵伐息了,而只是在外交上与息较量而已。
对于这样的僵持局面,息侯反倒已难以再忍受下去了,他需要解决这场纠纷,有个了断,所以兴兵伐郑。郑庄公很轻松地就打败了息的进犯。那么息侯的这样一个行为,古人给了他一个定性的判语,叫不度德量力。因为息侯不及郑庄公有德,息国又比郑国小,那么息怎么能够战胜郑呢?世间事,不是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你得考虑各方面的情况。战争首先要比较的就是双方的力量大小,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但这位息侯不想这些。
接着,又有德、又有力量的郑庄公请虢公帮助出兵,再次伐宋,大败宋师。而正是由于,郑庄公不断地出兵与宋交战,使宋的一位大夫,有了弑杀宋君宋殇公的口实,当然他弑君的起因,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在鲁桓公元年的冬季的一个日子里,也就是公元前711年。在宋都城的街道上,华父督偶然地遇见了一个女子,也就是孔父嘉的妻子。就我们平常的想法,在路上遇见个人,没有什么;就算是遇见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再算是遇见个卿大夫的妻子,又会有什么大不了呢?然而,祸端就起于这样一个在常人看来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的事情,就真的大了。
当华父督看到孔父嘉的妻子时,华父督说出了他见到这个女人时的感觉,这就是美艳。其实每个时代、每个国家、每个民族乃至每个人,关于女人的漂亮,都有不同的标准。但不管怎样,当你见到这个女人时,感觉到的是愉悦,那么对于你而言,这个女人应该是漂亮的,也就是说关于女人的漂亮,不过是一种观察者的主观的感觉而已。我们认为一个女人漂亮,主要是讲她的容貌身材,那么漂亮的感觉就只能有两点,一是这个女人面部的形状,以及身体各部分的比例,这是美的问题,也就是外在的东西;二是这个女人面部的表情,以及身肢表达出来的给人的映象,这就是艳的问题,也就是内在的东西。如此看来,美艳的女人,就是内外都让人感到愉悦的漂亮女人。而华父督看到的孔父嘉的妻子,就是一个美艳的女人。
美艳的女人总有,但这个美艳的女人不是华父督的妻子。这在多数人见过也就过去了,但华父督却放不下这个女人,他想得到这个女人。但人家孔父嘉也是宋氏的子孙,又是大司马,他的妻子,华父督怎么能得到呢?
这位孔父嘉就是宋穆公临终前,将宋殇公嘱托的那个人。孔父嘉的高祖弗父何是宋泯公的嫡子。宋泯公去逝后,传位给弟弟宋炀公。但宋泯公的儿子鲋祀,弑宋炀公,请弗父何即位,但弗父何让位给弟弟鲋祀,这就是宋厉公。后来弗父何的子孙都是辅佐宋君的大臣。到了孔父嘉做到了大司马。当然我们不妨先知道,这位孔父嘉,就是孔子的六世祖。应该讲孔子是殷的后人,是有着高贵血统的帝胄。这是题外话。
当然,这位华父督也是宋君的后人,他是宋戴公的孙子。宋戴公是宋厉公的四世孙。很有意思的是,华父督的先祖宋厉公当时想让孔父嘉的先祖弗父何即位当国君,但弗父何让给了宋厉公,那时的两兄弟可以将国君的位置让给对方。而现在,华父督却要抢夺孔父嘉的妻子。
要抢夺人家的妻子,只能用暴力。华父督不可能去找孔父嘉商量,要人家把妻子让给你。因为,君位和妻子,虽然不能相比,但真要你让,可能还是君位容易让出去,妻子更难些。当然,我们这样讲,是以正常人的思维,来做出推断的。
所以要想得到孔父嘉的妻子,也只能用暴力了。但如果华父督对人讲,我为了得到孔父嘉的妻子,我准备使用暴力。也可以讲,但理由似乎不太说得过去。华父督是太宰,是管理国家事务的大臣,是宋殇公股肱,所以还是以维护国家利益的名义,来给孔父嘉定罪,消灭了孔父嘉,其妻子不就可以成为华父督的妻子了吗?而且用国家的名义,说出去也是冠冕堂皇的。
谢谢某姜。您的思维方式挺有意思,可以从古人想到自己,再从自己想到母亲,然后的结论是,母亲真伟大!关于性格,我想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性格,来推断其形成的原因条件,就可以明白,他人的性格的形成的原因条件。郑庄公从小母亲不爱他,对他的影响一定有。但其实他的性格并不是坏到很坏的程度的。他从内心孝敬母亲,对弟弟也不是特别的不相容。这可能也正是他,做上了国君的缘故,如果他做不上,可能性格会更坏些。另外,如果母亲一直不爱他,也没有什么,怕的是,先爱后不爱,或爱恨交杂,使他有了比较后的感觉,那样会产生更坏的性格。
谢谢正如您所言,如果我这样写下去,可能几年也写不完。但我以为这正是网络的优势,我可以一直写下去,只要有人读,只要我还有写下去的动力。您说得对,如果面面俱到,太难把握,所以取舍材料很重要。这也是写这段历史最困难之处。郑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诸侯国,它不是大国,但它的历史一直贯穿整个春秋时代,能在楚、晋、齐、秦这样的大国之间周旋自如,应该得益于郑有优秀的政治家的缘故吧。当然很难讲,是时势造就了优秀的政治家,还是政治家们造就了这样的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