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共公于鲁成公十五年(公元前576年)六月薨,身为宋国司马的荡泽,以为公室并不强大了,所以杀死了宋文公的弟弟公子肥。公子肥是宋共公的兄弟,是此时最亲的公族。荡泽自己就是公族,却干危害公室之事。
荡泽之父是司马荡虺,荡虺之父是公孙寿。公孙寿之父公子荡是宋司城。公子荡的父亲是宋桓公,所以荡氏是属于桓族一系,也是公族。
当年,公子荡死时,公孙寿并不贪恋权利,而是把司城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荡意诸,即荡虺的哥哥,当然公孙寿自己说的是,由于宋昭公无道,不做官是为了使家族避祸。
那么荡泽杀公子肥,是为荡意诸复仇,因为宋文公当年攻杀宋昭公时,荡意诸死于此乱中。而攻杀宋昭公时,还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宋昭公嫡祖母,宋襄公夫人,一个是当年就是右师的华元。在荡泽杀公子肥,是为当年宋文公杀宋昭公翻案,就一定要追究华元的责任,再加上桓族势力之强大,所以华元准备出亡。华元自己也说了,此时公室卑,自己不能讨荡泽,吾罪大了,我还贪恋右师之位干什么?
在当时宋国九卿中,右师华元、司徒华喜是戴族,他二人是宋戴公之孙华父督的后裔;司城公孙师是庄族,宋庄公的孙子;左师鱼石、司马荡泽、大司寇向为人、少司寇鳞朱、太宰向带、少宰鱼府六人为桓族,是宋桓公的后人。很明显,桓族的势力要比戴族大得多,就算庄族与戴族站在同一战线,也不过是三比六,桓族有绝对的优势。
而实际上,戴、庄、桓三族本是有着共同利益的。司城荡意诸死后,宋文公命自己的胞弟公子须为司城,荡虺改任司马。但是到了鲁文公十八年(公元前609年),即宋文公二年,宋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奉公子须作乱,要杀宋文公而立公子须为君。但宋文公很快平定这场叛乱,杀公子须及宋昭公子,命戴、庄、桓三族攻杀武氏之族,并将武、穆之族赶出宋国去,穆族之被驱逐,是因为穆族党于武氏之族。然后命公孙师为司城。
在拥护宋文公的问题上,戴、庄、桓三族的立场是一致的。但到了对待宋文公之子公子肥被杀的问题上,三族就产生分歧了。
华元或者就认为是荡泽在向自己挑战,而在目前的力量对比上,自己又不可能与桓族对抗,怎么办,出亡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如果像曹国公子欣时那样逃亡到宋国,华元也跑到曹国去,就错了。出亡也要找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最起码不被遣送回国,最好能够帮助自己重新回国掌权。以栾书与华元之交情,去晋国当然是佳之地。所以,华元跑到河上,进入晋国之国境。
而鱼石认为如果华元出亡到晋国,对桓族反倒不利,想让华元回国。鱼府却认为,如果华元回国必讨荡泽,桓族也将受牵连而被讨伐,所以不希望华元回国。鱼石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分析说,华元回国,让他讨伐桓族,他也不敢。因为华元之力量不能与桓族相比,也正因为此华元才想出亡的。如果我们不请华元回国,国人可能会攻伐桓族,这才是最危险的。因为华元有功于宋国,宋国人为此而会帮助华元。
实际上鱼石的分析有些乱。如果华元不在国内,而宋国可以灭桓族,那么,华元回国就更可以灭桓族了。鱼石把赌注下在了华元主观意志上不会讨伐桓族上了。华元自己出亡,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及桓族,如果他能意识到可以利用国人的力量,他也就不出亡了。所以,从整个的局势看,桓族一定是占优势的。如果不请华元回国,晋国有可能干涉,宋国人也可能**,但也只是可能,已没有办法再重来。
鱼石还提出了另外一个理由,由于向戌也是桓族,而向戌是贤惠之人,所以华元也会因为向戌而不讨伐桓族。这也是鱼石自己的善意的愿望而已。
鱼石说服了桓族,到黄河边上请华元回国。华元提出要讨伐荡泽,鱼石同意了,华元回国后,命华喜、公孙师讨伐荡泽,杀荡泽。华元不用桓族去讨伐荡泽,一则不相信桓族,二则已有驱逐桓族之意了。因为荡泽是华元的敌人,桓族讨伐了荡泽,也就是荡泽的敌人了,那也就是华元的朋友了。明白这一切的鱼石等五大夫,跑到睢水边上,也准备出亡,只要华元一开始动力手讨伐桓族。看似强大的桓族,一霎时变得那么不堪一击。此真不可思议之事。
华元先命人去请鱼石等五大夫回国,五大夫不同意;华元亲自到睢上请五大夫回国,也不同意。华元只能回去。鱼府说,完了,今天不听华元的话回国,怕是回不去了。你们看到了没有,华元是视速而言疾,有异志焉。
我们诚意地想劝别人,一定会看着对方,慢慢地说清自己的想法,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同意自己的观点,做出我们期望的行动来。而华元是怎样的呢?眼睛不看着五大夫,随便一扫,五人都看过去了。说话语速飞快,五大夫听清了没有也不管,说完完事,问怎么样?五大夫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怎么回答?只好不同意。
鱼府说,如果华元真不想请我们回国,现在一定是驾车奔驰了。五大夫走到高丘上看时,果然华元的车正在疾驰。五大夫赶快追赶,想追上华元,表示自己愿意回国,不流亡了。但迟了,华元命人决开睢水之坝,并把城门关上,登上城墙了。那意思是很明白了,你们流亡国外去吧,但我可以不再讨伐你们了。
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俯只好出奔到楚国去了。
去之,夫其口众我寡
走了五大夫,国内的桓族怎么办,还去与他们为敌吗?自己这次胜利了,能保证下次还成功吗?华元虽然驱逐走了桓族五大夫,但他并不把事情做绝,完全消灭掉桓族。聪明的政治家会退让,给对方一个生存的空间。给对方生存的空间,就是给自己留了后路。你把别人逼到了山崖边,别人也会把你一同带下去。
所以聪明的华元,命向戌为左师,老佐为司马,乐裔为司寇。向戌是桓族,乐裔与老佐都是戴族。用向戌是表明华元愿意与桓族和好,用乐裔、老佐是表明,戴族的政治势力在增长,桓族还是与戴族和平共处为好。
华元此举也是他性格使然,他是一个宽厚容众,能为他人着想的人。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楚国的子反就不会撤围宋国,晋楚二国就不会弭兵。而还有二件小事,也说明了华元的为人的宽厚容众。
鲁宣公二年(公元前607年),郑国受楚之命伐宋,大败宋国,右师华元被俘,司寇乐吕战死。宋国用兵车一百乘,文马四百匹,赎华元。但所送车马还只送到一半时,华元自己逃回来了。
回来的华元见到了自己的车御羊斟,问道,是你的马载着我们进入郑国阵中使我被俘的吧?羊斟说,不是的,是我自己就想着这么干的。然后羊斟流亡到了鲁国。
华元的问话明显的是为羊斟解脱责任,但羊斟知道自己是解脱不了的。在出战前,华元杀羊给战士们吃,应该不是故意的,没有给车御羊斟。羊斟不高兴了,而且愤怒了。在出战时,他扬言说,以前分羊那事,你华元有权力;今天驾车这事,权力就在我了。羊斟驾着车直奔郑国的阵地去了,华元还没明白过来,就已做了俘虏。主帅一下子就被郑国人逮去,宋军还有不失败的,当然输给了郑国。而就是这么清楚的事情,华元还要说是那马有问题,不是羊斟要报复自己。
宋国要修城池,华元为监督。华元在巡查工程时,工人们笑话华元,并且现场唱了一曲小调:睅其目,皤其腹,弃甲而复,于思于思,弃甲复来。
华元对工人说自己的长相难看,一点也不生气,他都没有争辩。但说自己打仗失败的事,他要为自己的名誉分辨几句。他让自己的骖乘回答说: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因为工人没有直说华元战败,只说他弃甲,所以华元回答是就事论事,说甲的事情。弃甲,甲丢在了郑国,那有什么,反正咱有牛皮,不但有牛皮,还有犀兕的皮,做甲的皮有的是,有什么好愁的。
工人又唱了:从其有皮,丹漆若何?意思是就算你皮多,那么多的漆怎么搞来?宋国牛可能有,但犀兕不会有,就如漆树一样,同样都是生在南方的。
而华元的答辩不过是为自己讨个说法,不想让自己太难为情而已。但面对着工人们的讥笑,他觉得自己更没面子了,更不好意思了,所以他对骖乘说,走吧,我们说不过他们,不是我们不会说,是他们人多,我们人少。
华元的原话是:去之,夫其口众我寡。春秋时代的这样的场景在今天是不会出现的,也不是我们能想像出来的,但这却是事实,记载在中国的历史上。一国的执政,说不过百姓就认输,然后逃走。而百姓们可以像对待自家的孩子那样,讥笑这宋国的第一执政。此时大家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因为大家在讨论问题,讨论问题时每个人的思想是平等的。古人都知道,在思想上,人们都有表达的权力。人的身份可以有等级,但人的思想的自由的表达,却一定是自由平等的。
关于公孙,以下是我做了点功课汇总的,一般春秋或左传称公孙的,多数是指诸侯国君之孙,例外亦有,但我认为是无法确实,并非不是国君之孙。
郑国公孙滑,是共叔段之子,郑武公之孙。
齐国公孙无知,是齐僖公之弟,公子夷仲年之子,齐庄公之孙。
鲁国公孙兹,叔牙之子,鲁桓公之孙。
鲁国公孙敖,庆父之子,鲁桓公之孙。
宋公孙固,宋庄公孙。
宋桓公生公子荡,荡生公孙寿,
宋公孙友,目夷子,宋桓公孙。
宋襄公之孙,公孙钟离。
楚公孙宁,楚子西之子,楚平王之孙。
楚公孙朝,楚子西之子,楚平王之孙。
鲁公孙归父,东门襄仲之子,鲁庄公之孙。
鲁仲婴齐,东门襄仲之子,鲁庄公之孙。
子叔婴齐,叔肸之子,鲁文公之孙。
郑公孙申,公子挥子,郑穆公孙。
郑公孙锄,公子喜子,郑穆公孙。
公孙舍之,公子喜子,郑穆公孙
公孙黑、公孙夏,公子騑之子,郑穆公孙。
公孙侨,即子产,公子发子,郑穆公孙。
公孙段,公子丰子,郑穆公孙。
公孙泵、公孙楚,公子偃子,郑穆公孙。
以下是没有确定的公孙。
郑国公孙阏,子都。郑国公孙获。秦国公孙枝。陈国公孙宁。卫公孙免余,公孙无地,公孙臣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