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修身】
大择天下2020-11-20 07:125,363

  当二军休战时,作为楚军的最高统帅,子反下达了一条命令,察夷伤,补卒乘,缮甲兵,展车马,鸡鸣而食,唯命是听。古人朝食是在辰时,即今天的8点到10点。鸡鸣是丑时,即今天的2点到4点。子反虽然没有说,吃过早饭后会下什么命令,但继续作战的概率要大于撤军。而不说下达什么命令也是为了保密。但秘密还是被人泄露出去了。

  晋军这边很快知道了子反的命令,苗贲皇用了一计,让楚军俘虏听去晋军的命令,然后放他逃走。晋军所下命令是,蒐乘补卒,秣马利兵,修陈固列,蓐食申祷,明日复战。明确说了,也是早早吃早饭,然后与楚交战。

  仲尼曰:“丘闻之: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此为大矣。”

  客曰:“防风何守也?”

  仲尼曰:“汪芒氏之君也,守封、嵎之山者也,为漆姓。在虞、夏、商为汪芒氏,于周为长狄,今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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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致群神,然后又说,于周为长狄,今为大人,是人也。人,神也;神,人也。瑶台君论之有理。

  读书能如美丽女人这样想得细就且能联想,就厉害了,此你与瑶台君很相似。我只能就事论事,最多把事论得稍微深一点点,但联想真的不行。

  此二字是否通用,要找资料论证。但二字有一共同点,都有耳字在里面。是从耳,都是耳部。段玉裁在注“圣”字时有说,圣从耳者谓其耳顺,风俗通曰圣者声也,言闻声知情,按声圣字古相假借。所以,应该是可以通用。

  继续关于信的讨论

  楚邓曼曰:“大夫其非众之谓,其谓君抚小民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

  此条是鲁桓公十三年的一个材料。君抚小民以信,所言乃指上对下的信。君与小民,君为上;君与大臣,君为上;大臣与小民,大臣亦为上。上对下要有信,此今天公信力之谓也。当为上者所言已不为在下者所信,在下者岂能顺在上者意志而为之?此其统治出现不稳定之所在也。

  此一段中,不是说抚小民以信,而不以德,不以刑。三者于民、于司、于莫敖皆适用。此文法,钱钟书管锥篇有专论。

  169、掀公以出于淖

  鄢陵之战,正面的作战并没有太多的叙述,而反倒是非战争的但又与战争相关的事件记叙了很多,把这些情况例出来,我们就可以看到春秋时期战场上的真正场景。

  父子同在战场上。士燮与士匄是父子,栾书与栾鍼也是父子。栾书是中军将,士燮是中军佐,为晋国第一第二号执政者,但他们不但亲自上战场,还把自己的最亲的儿子带上战场,这在今天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时的人,祭祀与战争是最要紧的事情,所以身为贵族的国君及卿大夫,不但亲自祭祀,还亲自上战场。谁不知道上战场可能就意味着死亡,但春秋时期的贵族们并不畏惧,不但自己不怕,也不怕自己的儿子们死。所以,在中国何为贵族的最让人可敬又可惧的品德?就是对死的无所畏惧。

  这两对父子还各有一个小故事。

  当楚军在晋军营前排好阵时,士匄小跑着来到晋厉公及众卿面前,提出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的方案。士燮马上手执长戈,追辇儿子士匄,且说道,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士燮父亲的权威显露无隐。

  士匄为什么要小跑,他是贵族,知礼。臣在君面前,地位低的人在地位高的人面前走路得小跑,即趋。你不能在尊者面前迈着四方步,那一定是没有教养的人,又何论是否贵族了。

  栾鍼此战中为晋厉公车右,当晋军出营与楚作战时,路前有一烂泥地,车子必须绕过去才可以通过。但为晋厉公驾车的步毅是水平不好,还是什么原因,把戎车驾到烂泥地去了。一时还走不出这烂泥地。身为中军将的栾书就想请晋厉公到自己的车上,但被栾鍼制止了。他喊着父亲的名说,书退!国有大任,焉得专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奸也。有三不罪焉,可犯也。说完,自己下车把车子从烂泥地里掀出烂泥地。

  栾鍼依礼是不能喊父亲名的,但此时他为什么要喊父亲的名,因为是在国君面前。在尊者面前,你必须谦卑;在尊者的尊者面前,那个尊者也要谦卑,这就是礼,等级观念可以说深入人之骨髓,时时处处都不得违背。

  士匄和栾鍼身为贵族子弟,知道自己应该抱着为国捐躯,死而无憾的信念;在那样生死瞬时就会判定的时刻,却还是能够依礼行事。这就是贵族,一点血脉所传承着的不但是生命,还有精神。

  楚共王听到这个情报,想找子反来商量明天怎么与晋作战,但子反却来不了,喝酒喝多了,醉酒了。楚共王本身眼睛受伤,子反是楚军统帅,一个受伤,一个醉酒,还怎么指挥明天的作战。楚共王只好下令连夜撤军。

  鄢陵之战,以楚军失败而结束。而同时结束的还有子反的生命。在楚军退回到楚国的瑕地时,子反自杀。

  子反之自杀是子重逼近的。子重说,初陨师徒者,而亦闻之矣。盍图之。子重请子反想想,当年城濮之战失败的子玉可是自杀的,你怎么办,应该很清楚的。要子反效法子玉自杀。

  但子反的自杀是自愿的。他自己回复子重说,虽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侧,侧也不义?侧亡君师,敢忘其死?就算没有子玉这样的先例,战败后主将自杀,您子重以义来责让我,我只为这义,也应该自杀。何为义?我身为楚军统帅,且因为我醉酒而致楚军战败,我就得负我应当负的责任。这么大的责任,只是辞职受罚是不相当的,只有死才与之相宜,此即义也。

  楚共王什么态度呢?是楚共王先提出了城濮之战子玉之死之事,但楚共王说,子玉当年失败,楚成王不在军队中,所以他子玉应该负主要责任,所以他子玉必须自杀。而此战中,我楚王本人也参战,那么这个责任就我来承担了,似乎是不追究子反的责任。但一细想,其实楚共王的话另有他意。如果楚共王真不想让子反死,就不应该提子玉自杀之事。提子玉自杀之事,就是暗示子反效法。比如,楚共王只要说,此战不榖之罪也,子无以为过。就是真的承担责任的意思。但楚共王先对子反说的是,先大夫之覆师徒者,意思是先大夫子玉使楚师战败,那么就是说,此战也是你子反使楚师战败的,真正的责任在你子反。无楚王无非是替你承担责任罢了。

  多么英明的国君。所以,子反只有死,必须死,他也情愿死。而孔子修订的春秋经记载此事是,楚杀其大夫公子侧。所以,要子反死,是楚共王的意志,虽然楚共王没有下这样的命令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繁》、《采蘋》,《雅》有《行苇》、《泂酌》,昭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忠信也。”

  这是鲁隐公三年的一个材料。

  说文,信,诚也,从人从言,会意。段玉裁说,人言无不信也。故从人言。

  说文,诚,信也,

  如果这样说来,人所言当皆为信才是,但非也。故君子说,信不由中,质无益也。可见,人之言有不信者。何为不信,所言非其心所思也。所思与其言相一致,即为信。

  这是桓公六年的材料,随季梁说:“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辞,信也。今民馁而君逞欲,祝史矫举以祭,臣不知其可也。”

  关于忠这个概念以后再谈。

  祝史正辞,则可见有不正之辞,即矫举以祭。

  矫,说文说,揉箭钳也。本意是指将箭矢校直的工具。可泛指正曲为直。那么轿举,就是将不正的行为,说成正的。

  这里与上面所说的信有差异了。上面说的是,心里想的与所说的不一致是不信,一致的是信。

  这里说的是,所为之事与所言此事是否一致。比如,所为之事是恶,而所言此事却说好,则为矫也。此即不信也。

  所以,可以归纳为,信,乃逻辑学上所言之同一律也。当然在此我们从哲学的层面来考虑。我们是怎么思考的,我们又是怎么表达的,此其一。我们是怎么认识世界的,我们又是怎么表达的,此其二。

  这是鲁桓公十二年的材料:

  公欲平宋、郑。秋,公及宋公盟于句渎之丘。宋成未可知也,故又会于虚。冬,又会于龟。宋公辞平,故与郑伯盟于武父。遂帅师而伐宋,战,宋无信也。687e国zv学16a网57e6

  君子曰:“苟信不继,盟无益也。《诗》云:‘君子屡盟,乱是用长。’无信也。”

  根据春秋经的记载,七月鲁桓公与宋庄公盟,讨论宋与郑平成。但鲁或许看出宋之盟非真心,故于八月、十一月与宋公再会面。宋庄公最终表示不愿意与郑和好。然后就是鲁郑结盟,伐宋。为什么伐宋?宋无信也。

  这里信又有另外的一层涵义,即如果有了这个想法,且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就要一直保持下去。如果这个想法中途变化了,就是不信。

  宋庄公开始是想与郑和好的,并已表达给了鲁桓公,但后来变卦了,后面的想法不是前面的想法了,那就是矛盾的了。前面是信,后面就是不信。

  苟信不继,是说信不能持久下去,信不说永远,总得持续一段时间才对。开始结盟的想法,后来变了,但却未表达出来。那么,想法与表达已非一致了,就是不信。所以,宋庄公在后来两次与鲁桓公会面时,已是不信了。到宋庄公表达了不愿意与郑和好时,其不信不过是表达给了鲁桓公。故鲁与郑伐宋。

  所以说屡盟,不但无益,且是乱世之像或乱世之源。

  168、鄢陵之战之----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

  鄢陵之战前,楚国权力核心应该都是主战。但晋国却不是,有主战和主不战之分。主战是以中军将栾书为代表加上郤至,主不战为士燮。

  晋国主战方只是作战的策略不同,栾书想以逸待劳,固垒以待,他判断三日后楚军必退,然后击之,晋军必胜。从战败后,晋军食楚军三日粮食看,楚军所储备的粮食也就剩下够用几天的了,可能就是三天的。楚军轻窕,应该是指楚军轻装,其后勤保障过简。郑国姚句耳说,其行速,过险而不整。也可证楚军是轻装前进。而后来栾书怨三郤也是因为此战之事,当楚军逃走,进入楚营,他看到了楚军的粮储只有三天的,如果依照他的作战策略,晋军可以不战而败楚,或者说可以更大地打败楚军。而实际是,用了郤至的建议,立即作战,也打败了楚军。但却无法用栾书的策略打败楚军,这是最让栾书难受的。

  郤至认为可以立即与楚军作战,是基于他对楚军分析后得出的六间,二卿相恶,指子重子反;王卒以旧,楚国军队老化了;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指楚国联军战阵未排好;陈不违晦,指违背传统习俗;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指楚军阵营没有战斗力。郤至的分析是正确的,所以晋军可战败楚军。但是郤至的眼光只看到对面楚军的阵营的情况,没有看到楚国的整个情况,此点他不及申叔时。而郤至与士燮的不同,也在于郤至只看到晋军在楚军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战胜楚军,但却没有看到晋国方面存在的更大的问题,正是因为此,士燮反对这场战争。

  那么士燮看到了什么,他在想什么?在晋厉公决定出兵前,士燮说了这样的话:“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士燮的意思是,现在只是郑国背叛了晋国,这是真的很可怕的事情;而如果诸侯全都背叛了晋国,那才是晋国可以解除危难的最好的现状。这话说的有些不近常理,一个诸侯国背叛是坏事,所有诸侯国背叛反倒是好事?

  当楚军即将与晋军相遇时,士燮又说“我伪逃楚,可以纾忧。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这里士燮明确地表示了晋国不应该再以诸侯伯主自居,可以不再经营天下诸侯,而应该返过身来团结一致敬事国君,做好晋国国内的事情。

  在楚军与晋军会于鄢陵时,士燮再次提出不战,但郤至认为:“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従。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则郤至的主战是为了使晋国不再被辱,是为了雪耻。不要把政治看得那么神圣和神秘,其实发动战争的原因,可能就是领导人的一时的喜怒哀乐。

  士燮说了他自己的想法:“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士燮说明了晋国为什么之前必须与人争胜,而现在可以退让。在你的生存都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只有拿起武器与敌人作战,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但是当你的生存没有可忧时,你要考虑的首先是稳定,而不是无限的扩张。当然如果是一个伟人,可能会再考虑发展。

  只有圣人能外内无患,但历史上能有几位圣人?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他们所面临的就是忧患,时时处处都是忧患,人不会没有忧患。这是前提。所以,就晋国的现状是,当天下所有的诸侯都愿意听从于晋国时,外患就没有了。但前面说了,人不会没有忧患,所以外面之患没有了,外面的对立面,里面就会有忧患,晋国的内乱就会出现。内乱是什么?是自相惨杀,两败俱伤。一个是亲近的人与亲近的人争斗,一个是敌人与我争斗。与敌人争斗是正常的,与亲近的人争斗是非常的。我们为什么要做非常的事,而不做正常的事情呢?所以,士燮提出,应该把楚国作为外患留在那儿,晋国就不会有内乱。

  当鄢陵之战结束时,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唯命不于常’,有德之谓。”士燮不是不相信晋国可以打败楚军,而是不愿意相信。但士燮对晋厉公说的话,却让人能感觉到从心底流淌出来的真诚之意。他不说晋国会有内乱,他说人的好运不是常有的,与其期望着好运,还不如修身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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